<>坤宁宫中,火光四起,喊杀震天。
御林军虽死伤近半,但戏知秋的人马却所剩无几。
就连五袍门之主都受了伤,双方局势如何,一眼便能看出。
戏知秋应付一个杨云焕和大量御林军,早有些体力不支,而如今又负伤在身,他抽空瞥了眼月惜霜,那两人却依旧对峙着。
叹了口气,戏知秋打算做拼死一搏。
“拿下。”落子嫣冷声下令,数名御林军围杀而来。
月惜霜忽然笑了。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她开口道,“但我为了今日,已赌上了一切。”
天寒剑气浩荡,铺天盖地,一剑扫出,那几名御林军甚至没看清剑影便命丧黄泉。
月惜霜看了眼陷入苦战的戏知秋。
她嘴角轻挑,缓缓抬手。
下一刻,铺天盖地的剑气汇聚而来,金光大盛,如烈日当空。
“泰阿!”杨云焕愣住,目光被那可怕的剑气所吸引。
戏知秋暗自松了口气,“她可算动手了。”趁着杨云焕出神的空隙,一步退出数丈。
杨云焕自然不打算追上去,情况紧急,他沉喝一声:“保护皇上!”
下一刻,那排山倒海的剑气汹涌而来,似是要将这山河吞没,所过之处,兵败山倒,伏尸百万。
三百名御林军,被剑气撕裂,一个不剩,坤宁宫血流成河,如修罗战场。
李若冰放下有些发麻的手臂,身子一软险些倒下,慕秋白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一把将她扶住。
“没事吧?”慕小二一脸担忧之色。
“无妨……”李若冰摇了摇头,脸色苍白,“这剑气,竟耗尽了我所有内力……”
本担心李若冰的方文轩见此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赵恒有杨云焕保护,却也平安无事,只是后者内力溃散,显然无法再战。
“你……”
落子嫣望着满城伏尸,一脸惊骇。
“月惜霜,你这个疯子!”
“我没疯……”月惜霜拿着泰阿,面容冷酷,“落子嫣,这是你逼我的,就算我血洗了这皇宫,也一定要带你走。”
“我不会跟你走的!”落子嫣嘶吼道,“你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既然如此,我便杀了你。”月惜霜惨笑着,泰阿剑抵上她的脖子。
“要么跟我走,要么,就死在我手里。”
落子嫣略微愣神,忽地,她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洒脱,笑得癫狂,坤宁宫中,尽数回荡起她的狂笑声。
“那你就杀了我罢。”她冷冷开口。
月惜霜仍是持着剑,却并未动手。
“哈哈哈……杀我?”落子嫣握住剑刃,殷红的鲜血滴落到地上,月惜霜一动不动,出神地看着她。
“怎么?为何不动手?”她一步步地走近月惜霜,“你方才的气势呢?你血洗皇宫的狂妄呢!拿出来给我看啊!现在让你杀了我,你却不敢了吗?”
浩浩荡荡的人马从四面八方赶来,数百名弓箭手严阵以待,只等皇帝一声令下。
“月惜霜,你看啊……”落子嫣癫狂地指着那汇聚而来的数百名御林军,“你不是要血洗皇宫吗?这么多人,可合你胃口?”
月惜霜仍旧沉默着。
“呵呵呵……”落子嫣冷笑着,正要转身,却听到“噗嗤”一声。
月惜霜身体一软,半跪下去,泰阿强撑着自己身体不倒,她嘴角不住地溢出鲜血,却仍旧死死地盯着落子嫣。
“跟我走吧……落姐姐……”
晶莹的泪珠从眼眶滑落,在地上绽开花纹。
落子嫣只觉身体一震。
她哭了?
她竟下意识想伸出手为她拭去眼泪。
她从未见过月惜霜落泪。
月惜霜的泪,在母亲死的那一晚,已经流干了。
就算是自己入皇宫时,月惜霜都没有落泪。
但现在,她哭了。
“霜儿求你了……跟我走吧……”泪水不住地滴落,月惜霜发觉自己已无法控制。
只因为,她就差一步,便能带她离开。
离开这暗无天日的皇宫……
最可怕的不是没有希望,而是明明离希望只有一步之遥……
若真的带不走落子嫣,那今生今世,二人再无相见之时。
所以,月惜霜为此赌上了一切。
“相传泰阿乃威道之气所成,只有帝王才能彻底驾驭。”慕小二缓缓开口,“我还奇怪月惜霜为何使出那毁天灭地的一剑,原来是用了自己的血,来祭那把剑。”
“你说什么?”李若冰愣住,“以血祭剑?”
“现在的月惜霜已是强弩之末。”慕小二微眯起眼睛,“她如何闯得出去?”
落子嫣落泪了。
九年的勾心斗角,九年的血海深仇。
终是泡影。
此刻她才看清了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那就是月惜霜。
她一步一步,走到月惜霜面前。
如同那个夜晚,紧紧将她拥进怀中。
“霜儿乖……”她哽咽着,缓缓开口,“咱们离开这儿,走得远远的……”
赵恒看着两人挣扎着,互相搀扶离去的背影,忽地冷笑一声,他抬起手,却又猛地挥下。
“放箭。”
漫天箭雨,带着破空之声飞向两人。
月惜霜沉着脸,正要挥剑,一道身影挡在她面前。
“走吧,我断后。”戏知秋淡淡地说着,红缨枪四下飞舞,将飞来的箭雨挡在身前。
月惜霜微微一笑,搀扶着落子嫣跌跌撞撞地向宫外跑去。
又是一场箭雨。
只听万箭穿心的“噗嗤”声,月惜霜回过头,却看见身中数箭的戏知秋。
他仍站得笔直,如同一棵劲松,红缨枪扔握在手中,枪尖泛着可怕的寒光。
“继续走。”戏知秋微微一笑,身后,又是万箭齐发。
那是一个初春的夜晚。
戏知秋在台上唱完最后一出戏。
回五袍门时,会经过一片花海。
初春了,那片花海也渐渐复苏。
很久都没这么放松了,戏知秋带着闲适的微笑踱进花海,忽地瞥见一道纤细的身影。
那个冷艳的女子,竟是花间酒的掌门。
花海之中,她静静地站着,美如一幅画卷。
戏知秋愣住了,回过神时,才意识到自己已陷入情劫。他苦笑着,也不知这是福是祸。
仍是一个夜晚,她出现在自己房间,长裙褪去,身上只裹着一件裘衣。
“这便是我的筹码。”她淡淡地说着,没有丝毫情感,“你拿去便是。”
戏知秋最终没有接受,他为她穿好衣裙,送她离开。
“明日便要进宫了,怎能因我坏了大计。”
但他依旧答应了她。
“五袍门,将听从你调遣。”
万箭穿心。
戏知秋嘴角挂着微笑,缓缓倒了下去。
谁说戏子薄情,薄如一面?
情字难解,只是未到深处罢了。
月惜霜和落子嫣可算到了宫门。
最后一步,出去便是汴京街头。
但此时此刻,门口已是重兵把守,月惜霜现在的境地已是死路一条。
四丈高的城墙,月惜霜运足内力,打算作最后一搏。
“拿弓箭来。”杨云焕接过一旁的士卒递来的弓箭。
“月惜霜,今日,皇宫便是你的坟墓。”
月惜霜脚步越来越近,终于,她猛地一踏,带着落子嫣跃上城墙。
也就是这一瞬间,杨云焕的弓弦发出崩鸣。
“不要!”李若冰惊呼一声,试图阻止杨云焕。
但箭在弦上。
那支箭伴随着破空之声,径直飞向月惜霜。
下一刻,一朵血花在夜色中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