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海葬(1 / 1)

<>《歌唱的塞壬》是一幅六英尺五英寸高的大幅面油画,韩虞张开双臂,抱着画框辛苦穿过狭窄的过道,爬上头等舱的旋梯,送到周尔雅的面前。

韩虞气喘吁吁地一边抱怨,一边试图引诱周尔雅下楼:“大少爷,您难道就不能纡尊降贵,踏足劳动人民的二等舱吗?你去狄薇的舱房不就好了,何必非要我费劲搬上来搬下去?虽说那里的气味是没这里好闻,可现场或许还能发现其他的细节,你就不想亲临现场看看?”

“不方便。”

周尔雅站在光线明亮的室内,取出放大镜,仔细瞧着荣佳梵的遗作。

他的房间,好像光线格外充足。

韩虞听到这三个字,还以为他是不愿意踏足女子的舱房,低声嘀咕:“年纪轻轻,留过洋的,还是个老封建。”

趁着周尔雅研究画作,韩虞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他的舱房。

虽然进来过几次,但韩虞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的观察他的房间。

韩虞发现周尔雅的床头放着真丝睡衣,床单枕套也是自己带的,因为边角上绣着他的名字,还有拖鞋上也有他的家族徽章——那个火焰形状的图纹应该是大家族自己的徽章吧?

毕竟西方贵族都有自己的家族徽章,也许周家也是显贵,弄了一个?

韩虞自己猜测的,因为这个火焰形状经常能在周尔雅身边的物品上发现。

“难怪这么亮?这是夜明珠吗?”韩虞看到床边紫檀木托上一个鸡蛋大小发着亮光的玉石,里面流光溢彩,惊讶好奇的问道。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传说中的宝石。

周尔雅依旧检查着画作,在韩虞伸手想乱摸的时候,淡淡开口:“不要碰我的东西。”

韩虞差点忘了他的怪癖,讪讪的缩回手,目光转到另一侧,又大呼小叫起来:“你居然还带了两盆兰花上船,也太……”

太讲究了,比大户人家的闺秀还要精致。

韩虞想到大家闺秀,正想问之前甲板上惊鸿一瞥的姑娘手帕有没有还,还没开口,周尔雅放下了放大镜,抬起头,语气里带着一丝戏谑:“阿虞,我看你才是老封建吧。这幅画,你肯定没有正眼看过。”

韩虞一下子红了脸,尴尬的假装赏花。

荣佳梵画得太逼真,他还真没好意思盯着画面看,不过周尔雅怎么会知道?

“我……我当然看了!你可不要胡说!”

这种时候,强词夺理还是有必要的。

周尔雅耸了耸肩,轻笑:“如果你看过,就绝对不会相信荣佳梵会自杀。”

“啊?”韩虞愣了愣,画还能看出来这些?

“荣佳梵这幅画,对画中人充满了爱意,有表达不出的苦闷,但却倾泄在颜料上。这份爱没有得到回应之前,她是不会那么容易结束自己生命的。”

周尔雅指着画中人解释。

“等等等!”

韩虞转身走过来,打断了他,反问:“你是说荣佳梵和皮格马利翁一样,爱上了自己创造的艺术品?”

皮格马利翁是塞浦路斯的国王,他同样也是一个精湛的雕刻家。他看不上普通女子,却爱上了自己用象牙雕塑的少女,爱神被他的热情所感动,赋予这雕像以生命,让他们结为夫妻。

荣佳梵也有这种倾向?

“当然不是。”周尔雅觉得他看问题太表象了,而且很冲动,“我现在更加肯定,你没有仔细看过这幅画,居然认不出来,这幅画是以谁为模特儿的。”

“以谁为模特儿?”韩虞继续发懵,这可是一幅裸体画,难道还有真人模特?

这……这年头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愿意?

难道荣佳梵是以自己为模特儿?

出于对死者的尊重……或者不想在周尔雅面前表现的太窘迫羞涩,韩虞更不敢把目光投向画面。

周尔雅修长的手指轻轻摸着自己光洁的下巴,在画框面前来回踱步,皮鞋踩着地板,发出踏踏踏的声音。

“你没有注意到这幅画是以谁为原型不奇怪,其他那些人也不敢多看这种惊世骇俗的画面。但是,她没有发觉,就实在太奇怪了。”

“她?”

韩虞一头雾水,不知道周尔雅是在指谁。

周尔雅指着画中人的颈部,靠近锁骨的地方,“这里有一颗朱砂痣,是最明显的特征。只要不是瞎子,应该都会注意到。”

“这么说我就是瞎子喽?”韩虞哼了一声,很生气。

因为得到了周大少爷的提示,他也没办法得出答案。

周尔雅见他死活不肯看画像,这时候真像个纯净少年,忍不住笑了,继续循循善诱:“你可以注意胸部和腰部的曲线,还有脚踝的结构以及大腿与小腿的比例……”

韩虞被打败了,摇手不停:“周兄,如果我不是知道你的为人,一定会觉得你是个大色狼。”

非礼勿视,除了色狼,哪有人会盯着女孩子看那么仔细?还胸部,腰部,大腿……

周尔雅不以为意,他并不觉得观察裸、体有什么心理障碍:“这不是必要的观察么?既然你还猜不出来,那我也就只能直接告诉你,这幅画的模特儿,就是狄薇。”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荣佳梵深爱的人,也是狄薇。”

噗!

“咳咳咳……”韩虞正打算喝口热茶缓缓尴尬,一下子就呛到气管,全喷了出来,咳嗽了半天才止住。

“狄薇?这怎么可能……”

他试图反驳,但是画中人那修长的大腿与迷离的神情,如果周尔雅不提他不会联想,现在却不由自主脑海中就浮现出狄薇的脸。

还真像!

韩虞目光掠过画面那笼罩轻纱的女体,想起狄薇独特的美,脸涨得通红,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样充满诱惑力的女体,确实像是海中的塞壬,让人义无反顾地飞蛾扑火,哪怕是死亡也在所不惜……”

周尔雅轻轻抚摩着画面,修长的手指带着一丝温柔的眷恋,仿佛抚摸情人的发丝,眼神专注,很……性感。

韩虞看得非常尴尬,这种动作现在看来怎么都觉得有猥亵的意味。

他咳嗽一声,劝阻道:“周兄,人家是女孩子,还是尊重点好!”

“哦?”周尔雅挑了挑修长的眉,觉得他这时候迂腐的很可爱,就像没欣赏过那些欧洲名画的封建士大夫,“我说到现在,难道你还没有意识到,你心目中这位女神,在这一场毒杀案中,有最大的嫌疑吗?”

什么?

韩虞还处于震惊中未曾反应过来,但是平静下来一想确实如此。

如果说荣佳梵不会自杀,那狄薇就显得非常可疑了。

首先只有她一个人有可能有动机,她虽然不在现场,没有与受害人接触的机会,但毒杀可以事先安排,并非没有机会动手。

另外……她说的那些证词,全都是一面之词,有刻意引导之嫌。

韩虞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她确实是很可疑。”

尽管对这个柔弱而精彩的女子有些好感,但理性的韩虞也不得不承认,从客观角度来说,她是最有可能的凶嫌。

正在他思忖的时候,蔡副官从侧门走进来,凑到周尔雅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周尔雅的表情终于有了些微变化,转头对韩虞说道:“好像船长已经把这件事定案成自杀,准备举行海葬了。”

“不行!”韩虞跳了起来,俊朗的脸上全是愤怒,“真相还没查明,怎么能随随便便下葬?”

船长在海上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包括警察权也由他来行使,由于航程还有相当一段距离,尸体保存不易,所以他也有权举行海葬,将尸体沉入大海。

韩虞赶到甲板上的时候,装着荣佳梵尸体的棺材已经被封死,几名强壮的水手正扛着它站在船舷。

船长手持黑色封皮的圣经,在为死者作最后安息的祷告。

“……你使人归于尘土,说你们世人要归回。在你看来,千年如已过的昨日,又如夜间的一更,你叫他们如水冲去,他们如睡一觉……”

祷文简短而没有诚意,船长顶着巨大的黑眼圈,显然昨晚也是未得安睡。他打着呵欠,快速的祷告完,也希望尽早结束这些麻烦事。

“等一下!”韩虞性格一向冲动,从沉默的人群里义愤填膺地冲上前,拉住了船长,“荣小姐是被谋杀的,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结束。”

船长本来就心思烦躁,有些生气的挥了挥手,两个强壮的水手上前,将韩虞扯开。

他拍了拍有些褶皱的制服衣袖,回头对赶来的周尔雅微微颔首,语气还算礼貌:“周先生,请您看好你的朋友,不然我会以危害航海安全罪关他的禁闭。”

在航海过程中,船长确实有这样的权力。

奋力抵抗的韩虞被压制下去,只能寄希望于周尔雅,可周尔雅只是沉默的看着棺材,他知道无权在公海上阻止船长,并不想多费口舌。

此时,楼上的栏杆处,一个戴着纱帽,穿着绸缎洋装长裙的少女静静的看着甲板上的人们,身后的老嬷嬷一直挽着她的胳膊,一个劲的说:“小姐,你可别去凑热闹,死人可不吉利,咱们回房去,这几天少出来……”

少女虽然五官灵秀,面颊的线条温柔,可眼里藏着某种炽热的渴望。

细细看来,这种炽热和甲板上的热血青年韩虞到有几分相似。

“老爷要是知道你多管闲事,以后绝不会再放你出门了。”从小看她长大的孙嬷嬷最了解小姐的性格,生怕她和那群粗莽古怪的人搅到一起,甩出了杀手锏。

“嬷嬷别担心,我只是看看。”少女的声音也很温柔,软软的,带着好听的尾调。

荣小姐之死在船上传的沸沸扬扬,有人说谋杀,有人说自杀,还有人说是水妖索命,她很期待下面站着的那个据说很厉害的周先生能阻止这一切,找到真相。

都是一等舱的客人,关于周先生的事,她也听闻一二,加上周先生长相出色,总能引起女孩子注意,只是没想到,周尔雅站在甲板上一言不发,并不想阻止海葬的样子。

这让她很失望。

“别看这种不吉利的事,快回去歇着。”孙嬷嬷很迷信,一点也不想看见暴死之人和棺材,强行拽着少女离开。

周尔雅像是感觉到上面的动静,在潮湿的海风中,抬头看向楼上。

少女的视线隔着帽檐薄薄的轻纱,和他对视一眼,随即扭头离开。

从她扭身的动作和加快的脚步中,周尔雅看出这个姑娘在生气,对自己的不作为很失望,甚至不满。

即使是神,也未必能让所有人满意。毕竟人心,是这个世界上最贪婪,最可怕的东西。

海葬仪式顺利进行,最后棺材顺着跳板滑入大海,年轻的女孩生命只绽开了一朵白色的浪花,随后就陷入无底的黑色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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