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的上海滩总是多事,生生死死,颠沛流离,在这人不如狗的乱世,根本轻蔑得不值一提。
谷家的血案引起了一时热议,但在一个礼拜之后,也就失去了新鲜感,舆论津津乐道的内容早就换了主题。
只有韩虞还一直关注着结果。
孙堂良被逮捕,受到了最严格的管制,除了律师之外,不允许他与外界通消息。而他的个人账户更是被短期冻结,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九三公债高企后回落,跌到正常水准。
——因为使用了高杠杆,孙堂良的账户被强制平仓,步谷家的后尘而破产,偌大的财富风云流散,被人分食殆尽。
这背后,有多少周尔雅的手笔,韩虞不得而知,他只觉得解气。
这几天周尔雅似乎心情不好,并没有破案后的高兴,虽然侦探社正式挂牌,也因为谷家惨案名声大震,引来无数名流贵客上门拜访,可周尔雅都让韩虞接待。
韩虞忙着恶补上海滩这些权势名门的资料,他虽然耿直,但也热情好客,性格外向,和访客们倒是聊的开心。
蔡副官冷眼看着韩虞和一群提着礼物来拜访的纨绔子弟们东拉西扯,如果换成自家少爷,肯定说不到两句就冷场打发别人走了。
正想着,周尔雅从楼上走下来,西装革履,风度翩翩。
“呀,周公子……”
坐在客厅的人们看见了周尔雅,立刻起身过来带着谄媚的打招呼。
周尔雅知道他们谄媚的笑脸有一半是送给父亲周仁山的。
他只是略略停顿,挂上一丝带着疏离和礼貌的温雅笑容:“大家请坐,慢慢享用茶点,我有要事在身,失陪了。”
韩虞不知道周尔雅天天在忙什么。
事务所成立之后,确实有些贵客特意来照顾生意,找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让侦探所调查。
可大部分都是他出面解决,周尔雅不是在房间里一呆半天,就是和蔡副官出门半天不回。
“要我陪你去吗?”韩虞很想融入周尔雅的世界,因为……总是觉得他孤单。
而且这些天,他也收集了不少督军家的资料,有些是来访客人主动和他说的,有的是他私下留意查探的。
周尔雅和周家的关系并不好,好像督军大人也并不支持他开侦探社,所以一直没有出现。
想来也是,周仁山肯定是希望周尔雅能成为他的左右手成大业。
“不用了,侦探所的事麻烦你了。”周尔雅对韩虞点了点头,就走了。
梅雨季节的最后两天,天气很闷热潮湿,他想去一个地方透透气。
蔡副官把车停在了女子大学的后门,从后视镜有些悲伤的默默看着周尔雅。
他又来这里了。
回上海之后,没回过一次周家大院,倒是这里隔三岔五就来一次。
“少爷……”
过了许久,蔡副官正想说什么,女子大学恰好散学,穿着校服的年轻姑娘们成群结队的走了出来。
其中一个女孩眉眼身段都纤细温软,像一朵白白的花骨朵,只是心情不好,脸上满是心事——和在船上的表情一样。
没多久,她被周围两个小伙伴逗笑了,笑容就像冬日的暖阳,灿烂明媚却不刺眼,边说边笑的往这边走来。
“慕小姐。”蔡副官看见那个少女,低低说道。
周尔雅也看到了慕容,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将车窗升起来一点,挡住了自己的脸。
“少爷不准备和慕容小姐私下谈谈吗?”蔡副官看着慕家千金和她的朋友们从车边走过,忍不住问道。
“我不想搅乱她的生活。”周尔雅淡淡说道。
其实是他没有心情和未婚妻见面,反正再过段时间,父亲肯定会想方设法让他参加晚宴,总会见到慕容小姐的。
再者,他有一种感觉——不用等到那天,慕容会自己忍不住上门来。
“要不要去学校里看看?”蔡副官不再对这件事多嘴,问道。
“不了,去百乐门。”周尔雅摇头。
“晚上不回老爷家里吗?他派人来了几次……”
“不回。”周尔雅微微皱了皱眉头,显然不想提到父亲。
蔡副官见他不悦,收声不再说话,启动车子往百乐门方向驶去。
尔虞侦探所只要出钱,大小活儿都接。
这几天接了不少案子,但都是不痛不痒,寻猫找狗的活,可佣金都不少,韩虞知道这些活,大多都是看在督军和周尔雅的面子上。
周尔雅对寻猫找狗是没兴趣了,如果没有引起他浓厚兴趣的案件,他宁可在起居室读书画画,深居简出。
这一日台风来袭,道路两旁的法国梧桐在劲风下发出呼呼声响。
韩虞刚给绸缎铺的老板娘找回了她的波斯猫,回来的路上顺道买了周尔雅喜欢吃的点心,风风火火一路小跑,钻进了霞飞路尔虞侦探社。
周尔雅正坐在扶手椅上,端着金丝珐琅盖碗喝豆浆。
韩虞一阵风似的奔进客厅,蔡副官娴熟地从他手里接过点心,用白釉瓷盘装了,放到周尔雅面前。
“外间风好大,韩少爷辛苦了。”
蔡副官见周尔雅对韩虞青眼有加,尽管心里不怎么待见这个没有来头的年轻人,嘴上还是客气的。
他转身将韩虞脱下的大衣挂在门边的衣帽架上,问候了一句。
“我没什么,不过台风那么大,闸北那边的棚户区可就惨了。”韩虞叹口气,一脸忧国忧民,顺便对周尔雅吐槽,“绸缎铺老板娘家的猫可能被昨晚的风吓着了,跳上了堆旧物的阁楼间,藏着不肯下来,这点小事,也要重金寻找,真是人不如猫……”
说着,韩虞看到放在桌上的报纸,上面也有台风来袭的消息,但是关于受灾情况,却只是轻描淡写,略过不提。头版上仍旧是受欢迎的花边新闻,花国皇后选举的消息和照片,占据了大幅版面。
“唉,总是粉饰太平!”
韩虞心里很不爽快,吐槽了几句,见周尔雅神色如常,并不接话,重重叹了口气,坐到他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