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琴摆出那副万年不变的公式化微笑:“真是不巧,他们二位都不在,出门度假了。”
如遭雷击,简艾一时动弹不得,瞬间,屋内安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简艾疑心是苏琴哄她,可是又何必哄她呢?既然毫无犹豫就放她进屋,摆明了笃定她扑个空。
简艾还不死心,问:“张弛可在?”
苏琴笑道:“我们家大小姐出去玩,张先生当然也陪伴左右,怎会独自留在天都,你说是不是?”
废话,张弛当然和楚天语黏得像一片奥利奥饼干。
简艾整个肩膀垮下来,一路字斟句酌的腹稿,绷紧一早上的神经,都是白费功夫。
她发了会儿呆,问出更呆气的话:“他们都好吗?”
“好得不得了,大少爷接连做了几笔大生意,意气风发。大小姐心情愉快,不时呼朋唤友,在家办泳池烤肉派对。”
当然,他们有什么理由过得不好?简艾在这个家里,原本就像一只偶然闯入的流浪猫,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她低头,认命吧,注定无缘。她将放在脚边的礼袋递给苏琴:“这是一点小礼物,麻烦您转送给……大少爷,还有天语姐姐。”
苏琴满口答应,站起身,这是送客的意思,简艾只得站起,识趣地告辞。
出得门来,烈日当空,简艾独自往山下走,长路漫漫,仿佛没有尽头。她边走边看四周,神思恍惚,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该往何处去。
待简艾走后,苏琴打开礼袋,看里面有一瓶冰酒,一罐枫糖浆,都是加拿大特产,苏琴猜是简艾在机场免税店买的。苏琴拿起手机,打电话给高俊。
“你可知今天简艾到楚家来。”
高俊大惊:“什么?她不是应该在加拿大吗?”
苏琴冷笑:“人交给你,叫你看好,结果你却让她乱跑。幸好少爷小姐都不在家,否则还不知怎么拦得住。”
高俊在那边,冷汗淋漓,忙说:“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会更小心。”
苏琴恨恨地挂断电话,正好一个打扫卫生的女佣路过,她招手,说:“这袋子是客人送的东西,没什么用处,你拿去吧。”
女佣笑嘻嘻接过冰酒和枫糖浆,连声道谢。
简艾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地铁站,天气闷热,汗如雨下。她回到和平大饭店,心灰意冷,懒洋洋地冲个澡,换件干净衣服,拿出昨日在书店买的书。
其中有一本纪伯伦的《先知》,乃是再版无数次的经典,简艾只闻名,未曾度过,这会子窝在沙发上,埋头。
手机震动,打扰她的宁静,一看,是高俊的电话。她本来不想接,想一想,还是接起来。打狗也要看主人,她可欠着齐家的人情呢。
“小艾,你回天都,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呀?”
简艾说:“你贵人事忙,不好惊动你。”
高俊说:“照顾好你也是我的份内事呀,刚放假时,我跟你电邮联系,你说不回国。谁知突然又跑回来,吓我一跳。”
简艾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高俊说:“楚家那边苏管家告诉我的,刚好今天我去办点事,她说你去过。”
“嗯。”
简艾不多话,高俊追问:“你回来住哪儿?要不要去我那里住?”
“不用费心,我有地方待。”
高俊说:“那你几时回加拿大?”
“我就待一个月,机票定在七月中旬。”
“哦,那到时候我送你去机场?”
“不用麻烦,我没什么行李,自己可以去。”
高俊还想絮叨,简艾温柔却坚决地说:“我还有事,有空再聊,好吗?”
高俊有些生气,马上就说:“那不打扰你……”
简艾忽然想起一事,忙问:“等一下,我想知道,天语姐姐和……和他,什么时候回天都?”
高俊想,简艾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呀,他故作遗憾地说:“哎哟,真是不巧,前两天他们刚出发到法国南部,说是要视察几个红酒庄,张先生要拍一辑薰衣草花田的照片,之后还要继续南下到意大利和希腊去游玩。大少爷把公司的事都安排妥当,他今年夏天要休长假,估计至少两三个月才会回转。”
简艾沉默,轻轻说:“好,我知道了,谢谢。”
电话挂断,高俊还发了会儿呆,心有余悸。这次他们真是命大,大少爷真不在,天知道下一次,简艾又会制造什么“意外”?这小姑娘还真不好控制。
其实,要控制,有釜底抽薪的法子,就是各自婚嫁,再无牵念。可看眼下的情况,楚天阔不近女色,清心寡欲。而据丹尼尔的线报,简艾在学校也是一门心思求学,从未出去约会。难道这两人真的旧情难忘,守身如玉?
怎么办?高俊头疼欲裂。
其实简艾根本没事,她正闲得无聊,便夹起《先知》,到楼下的咖啡馆坐一坐,打发时间。
纪伯伦的文字浅显动人,却富含哲理,每一句都值得深思。简艾选个有大株植物遮挡,清净阴凉的位置,点一杯摩卡,一块起司蛋糕,专心看书。
“爱除自身外无施与,除自身外无接受;爱不占有也不被占有,因为爱在爱中满足了……”
简艾被文字感动,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突然有个黑影挡住她光线,问:“简艾同学,我可以坐这里吗?”
“啊?”简艾吓一跳,猛抬头,看见一个中等个头,穿白衬衫的男人。
“不认得我啦?我是石磊。”
简艾哪敢忘,出那么大的糗,她这次学乖了,忙站起来鞠躬问好:“石先生,您好!请坐。”
石磊施施然坐下,身后跟着两个穿黑西装的男子,神情紧张又严肃,就在近旁的位置坐下,左顾右盼。
简艾笑说:“石先生出来喝个咖啡,这么大阵仗哦。”
石磊无奈地说:“没法子,人怕出名猪怕壮,我的脸经常曝光,难免被无聊的人认出,横生事端,有人替我挡一挡,我能得到一点清净。”
简艾微笑不语,要论身家地位,楚天阔可比这位石先生高出不少段位,可简艾记得从前楚天阔带她出入城中各大知名餐厅,从不带保镖。许是他神通广大,总能弄到避人耳目的包厢。
半灌水响叮当,这种‘新贵’,尚未爬到金字塔顶尖的位置,却已摆出堪比‘首富’的架子来。
她低头,睫毛弯弯,在白皙粉颊上落下阴影,如蝴蝶羽翼。石磊打量她,看她穿着素净条纹圆领T恤,泛白旧牛仔裤,一双红色软皮芭蕾式平底鞋,不化妆,也没涂香水,只有洗过澡后那种皂香。石磊喜欢简艾的装扮,最得他心的是——牛仔裤洗得很干净,而且没有破洞。
石磊最讨厌街上女孩的裤子上破洞一个比一个大,露膝盖已是小case,恨不得把屁股蛋都露出来。今年夏天的潮流更加恐怖,破洞里面还露出渔网袜,站在街边嚼口香糖,一个个活似“失足妇女”。
简艾喝两口咖啡,镇定一下,找个话题避免冷场:“石先生怎么有兴致到这里喝咖啡?我听说时髦人士都爱去星巴克。”
石磊笑说:“就因为他们都去,我吓怕了,找些年轻人不爱来的清净地方。我公司离这儿挺近,其实我常来,他们餐厅的大师傅手艺好,做龙虾特别厉害,是我的最爱。”
简艾说:“您真会吃,我只住了几天,还没尝过龙虾。”
石磊打个响指:“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我订个桌子,今晚我请你吃龙虾。”
简艾婉拒:“啊!不用,我今晚已有安排。”
石磊似笑非笑地盯着简艾,说:“我以为,有了钱,多少可以弥补下我男性魅力不足的那部分,看来是我想太多,女孩子们宁可跟小鲜肉们去约会,也不愿跟我吃饭。”
简艾一听,赶紧撇清:“不不不,我说的安排,是我每晚都在写作,大概四五个小时的样子,所以晚饭吃得很简单,以省时间。”
“哦?你还在搞创作?我后来想起你这个人啦,你就是那年的作文比赛冠军呀,后来在网上有一篇关于巴黎空袭的热文,也是你写的。”
简艾打趣:“我以为您只会记得我的脸,而不是我的文。”
“当然,你有一张很漂亮的脸。像你这么好看的女孩子,原本不必有这样好的才华,靠脸吃饭就可以。”
简艾大笑,说:“石先生,您真的很会夸人,我想,一定有很多女孩子排队抢着跟您吃龙虾。”
石磊很幽默:“可惜呀,美女们比较喜欢去吃华而不实的法式大餐,或是毫无烟火气的日本刺身。她们关心吃相甚过于关心食物,东西好不好吃是其次,重要的是颜值要高,上了菜不许开动,得等她们拍到一张满意的照片才行。所以呢,我一直很孤独寂寞地啃着龙虾。”
简艾已笑得绝倒,眼泪迸出,说:“行,那我陪您吃龙虾吧,就当我向您道歉,上次在渥太华,我确实表现得很没教养,让您看笑话。”
石磊爽快,看一看手表,说:“好,那就说定了,今晚七点,餐厅见。我现在回公司开个会。”
简艾眨眨眼,说:“如果您迟到,我可不等,我可是争分夺秒搞创作哦。”
石磊大笑:“如果菜上了我还没来,你就先吃,虾给你吃,我喝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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