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老爷这厢翻过了两页书来,眼瞅着一章都快看完了,突然想哎我这儿不是刚进来一人吗?怎么半天了没动静。一抬头,刚看清封城那张黑得不行的脸,就被劈头盖脸的文书砸地一顿吱哇乱叫。
封城是真气恼了,为这案子前前后后衙门里都快翻了天了,唯独这县老爷稳坐江山乐的自在。
他心里恨呐,想着这么多年了,我连老张这种半大毛孩子都快带出来了,怎么就带不动你这么个糊涂东西呢。
心里生气,手上就容易没把控,那文书一脱手就给县老爷砸懵了,看着他伸手来挡,枇杷汁也不知具体沾了哪一页,封城就心疼师爷,白白辛辛苦苦写了半天字。
县老爷倒是不生气,反是看着封城气急的脸色,咧着嘴来哄他,“哎哟,封城是你啊,你别动你别动,我来捡。”
封城看他果真弯腰要捡,登时就是一声怒喝“手!”县老爷这儿伸手够着呢,被吓得一哆嗦差点从软塌上翻下去。
封城也知道是自己反应过了,看着桌边上正好有块锦帕就给他扔了过去,“把手擦干净了。”
县老爷接过帕子来擦完手正要撂边上去,想想又拿过来把嘴边擦了擦,封城见他擦完手再去擦脸,白弄得一张脸更脏,当真是被他没心没肺的样子给气乐了,拉过桌边的椅子坐下来问他,“你案子到底审没审?”
“我审了啊!”县老爷委屈的要蹦起来。
“你看,我不但审了,我还让师爷把前六个案子的东西都调出来了,方便我晚上对比调查,我怎么没审啊!”
封城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方便你调查,是方便你造假吧。想着好歹给县老爷留点面子,也就不驳斥,顺着问他,“那你跟我说说,你都审出什么了。”
“审了什么,我想想啊。”县老爷重新在软塌上躺下来,“哦对,那个死了的,叫穆楚的,他爹好像是教书的,他自己也念书,据说挺老实本分的,差不多见着蚂蚁都绕着走的那种,就是这半年跟青楼里一个姑娘好上了,早上那个……”
“行了”封城打断了他,穆家老先生在的时候他也去过穆家书斋几次,加上穆楚的事儿他早上已经听了个七七八八,“你就先说那个姑娘吧。”
“对,那个姑娘可比死的这个有意思”,一提这,县老爷双眼放光似的来劲了,激动的一把盘坐起来。
封城看他不正经的样子心头就又开始气了,想着哪天我有权利了必定得头一个把这家伙废了,免得为祸乡里。
眼睛一蹬,县老爷脖子就缩回去了,他其实是有些怕封城的,早些年读书时封城就比他强,后来听了爹的话来天虞镇做县官历练,上下一直靠封城帮忙打点,虽然看着他嚣张跋扈的,但遇到封城,总还是矮上一截。
县老爷没了趣,嘟囔着回他,“那姑娘叫谢衣,是前两年进了未央阁的,听说进楼没哭没闹,乖巧的让老妈子都觉得不对劲。她那时还不叫谢衣,叫锦衣,是老妈子觉得太贵气架不住才改了,我就顺着查了,你猜我查出什么人来了?”
封城看着他卖关子的嘴脸,懒得搭理,就听他自个儿继续,“哎,封城,你记不记得以前京里头有个在御史台当官的,老头儿,姓刑,一把胡子邋里邋遢还整天装正经,你当年还差点娶了他女儿呢,要不是我从中……”
封城眼见他扯的没边,眉头一皱,“说重点。”
“……那谢衣就是他家女儿的贴身丫鬟,自小一块长的,后来你家出事了你不知道,他家也是被抄了,男丁流放,女眷一律当市按价卖了充公,她也就……被……卖了。”
县老爷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含含糊糊塞了颗枇杷在嘴里,低着头偷瞧他。封城心里刺了一下,脸上却看着县老爷笑了,“没事,我都不记得了,你接着说。”
“也就……没什么了……她当时卖给了江南一个有钱的,后来那有钱的破产了,回老家路上把她给卖了,转了两三次才到了未央阁……”后半截县老爷其实已经越说声越小,封城乱了心思,也就没怎么细听下去。
他脑海里突然蹦起一张白白胖胖的小脸来,扎着小丫鬟头却是盛气凌人的模样,他眯起眼想仔细去看那五官,却模模糊糊的,越想看清越是没个模样。
封城心里烦躁了起来,他腾的站起身,就往外走。
县老爷枇杷还在嘴里没嚼完,被他突然没了魂的样子吓了一跳,赤着脚追出去两三步问他去哪儿也没个回话,急着就冲门外头喊,“哎哎哎,你们快来人快来人,给我跟上,啧,都快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