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程瑗满怀希望之时,一场暴风雨突如其来的袭击了几亩禾苗。很多禾苗倒地不起,其中就有那棵弱小的禾苗。
一待天明便赶到地里的程瑗一看到那棵弯下腰倒地上的禾苗,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怎么让一个幼小的生命成长就那么难呢?
一旁的老伯缓缓叹了口气,他拍了拍程瑗的肩膀,安慰道:“傻丫头,别看它们现被大风打倒了,可是真正壮实的禾苗会第二天站立起来的。”
是啊,那些根深叶大的禾苗会第二天站立起来的,可是她的那棵禾苗却一开始时那么弱小,若不是她的悉心照料,根本长不到这么大,它会暴风雨过后重新直起腰杆吗?
程瑗像是问禾苗,也像是再问自己。自己还有机会重新站起来吗?
回去的晚上,程瑗辗转难眠,心里想的全是禾苗的命运。外间传来老伯轻轻的鼾声,程瑗又一次翻身后叹息一声,终于闭上了双眼。
第二天清晨,是个艳阳高照的天气,程瑗有些忐忑的起了床,并不像往常那样着急的往地里赶。磨蹭了半个时辰,她才慢慢往地里走。
刚下过雨,脚下的泥土还软的很,程瑗深一脚浅一脚的前进,心里祈祷,期盼,也想最坏的情况。
好容易挨到地里,一眼望去,程瑗就看到了那棵禾苗,她那么熟悉它,就像熟悉她自己一样,一眼就看到了它已直立起来的身姿。
毫无征兆的,程瑗的泪哗哗的流了下来,她痛哭出声,竭力的释放着以往的苦楚,仿佛泪水流尽后她就可以得到重生一样。
从那天开始,程瑗就开始收集起草药来。她开垦了一处荒地,每天挑土撒肥,一棵棵的把草药栽了上面。
从草药的发芽到成熟,她就像当初侍候那棵禾苗一般小心翼翼,加入了自己的全部身心。第一拨草药收割后,她手捧着那些草药,就像手捧着自己的孩子。
她种植的这些草药都有强筋健骨的作用,她把这些细心呵护得来的药草煎好了,一半服下,一半掺入热水中淬身。
然后她每天晚上又开始了修炼,就像当初她碧落山时一样,慢慢的引气入体。尽管因为经脉尽断,灵气迟迟引不到体内,程瑗也没有灰心丧气,她知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终有一天她会站起来的。
一年后的一天晚上,程瑗不放心刚刚种下的那几棵草药,特地提了一壶井水,准备给那几棵草药再浇些水。
那晚正好是月圆之夜,月色很好,皎洁的月光均匀的撒地上,像铺了一层淡淡的银霜。程瑗脚踩着银霜,还未走到种植草药的地方,就感受到一股草木清新之气。
半亩大小的荒地上,月光照茂密的草药上,像给药草渡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辉。冥冥中,程瑗感受到,那些她亲手栽种的草药吸收圆月之光。
吸收了圆月精华的草药很明显比白日里多了些生机,散发着一股股的青元之气。程瑗好半天才回过神马上盘腿坐地,开始吸收这些青元之气。
她是火木双灵根,又修炼过木系功法,自然可以吸收这草木散发出来的青元之气。不到半个时辰,她就感觉到有一缕青元之气慢慢进入到了她的体内。
青元之气自然和木灵珠一样具有疗伤的功效,那一缕青元之气进入到她的体内后,开始慢慢的修复起受伤的经脉来。只是程瑗的情况太过严重,那缕青元之气只稍稍恢复了千分之一的伤势,对全身经脉尽断的程瑗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那天程瑗打坐到圆月消失,前后不过吸纳了两缕青元之气,恢复了千分之二的伤势。
以后,程瑗进行了十几次尝试,终于发现只有圆月之夜时,草药才会吸收圆月之光并释放不多的青元之气。于是这每个月一次的疗伤机会,程瑗都倍加珍稀,每每早早的守候草药旁。
时间一晃,五六年过去了。
程瑗这几年里,经过不断的吸收青元之气,修为已恢复到炼气期一层,经脉也被修复了十分之一。
境况有所好转后,程瑗春日里的一天告别了相依为命几年的老伯,重新踏上了修仙的荆棘之路。
几个月后,程瑗来到了临仙城。这次她没有像上次一样摆摊卖灵草来挣取进城需要的灵石,而是找了一个散修同盟,为一个炼丹师做了整整半年的杂役,然后拿到两块灵石的酬金。
她之前太过依赖所拥有的外物,因此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以后,她定要靠自己的双手脚踏实地的一步步走向那个目标。
缴纳了一块灵石,程瑗终于再次踏进了临仙城中。
进到临仙城,望着那些热闹的街道和穿梭其中的修士,程瑗只觉得这样的情景面前,过往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样。只有蒙着的面纱忠实的提醒她,那不是梦,而是事实。
程瑗深吸一口气,缓缓踏进了一家炼丹阁。半个时辰后,经过和管事的一番交涉,程瑗留下来做了一名店里的伙计,薪金是每个月三块灵石。
这家店程瑗来之前一共有四,两个伙计,一个炼丹师,一个管事。其他两个伙计也差不多是炼气初期的修为,对程瑗说不上多友好,不过也没有多少敌意。
炼丹师是筑基期修为,能炼制二品丹药聚气丹。所以店里的丹药都是一二品的丹药。程瑗的任务就是每天招待好要来买丹药的客,做到迎来送往。
半个月过去,程瑗慢慢熟悉了炼丹阁的生活,白天向来店里的客介绍本店的丹药,晚上打坐修炼。
这日,她和另外两个伙计守柜台前,好半天才过来了一个客。客是一个已经年老的女修,着一身不太得体的黑袍,面色有几分讪讪,不大好意思的把几样灵草递过来。
程瑗就见一个伙计笑道:“莫前辈,今日又要让秦大师给病鬼儿子炼丹吗?”秦大师就是这间炼丹阁的炼丹师,有的修士买不起炼丹阁的丹药,只好自己集齐所需的灵草,然后请这些店里的炼丹师炼制,当然也会付一些报酬,不过总归没有买丹药贵。
姓莫的女修就是其中之一,她听了伙计的话,羞涩的点点头,从储物袋里掏出几块灵石道:“这是酬金,麻烦小哥了。”
伙计掂掂那几块灵石,这才把灵草收过来,去回秦大师。不过一会儿,伙计回来道:“秦大师说了,丹药十天后来取。”
姓莫的女修脸上便带出了几分释然,有些放心的出了炼丹阁。
第七天上,管事临时让程瑗去秦大师那里取一批炼制好的养气丹店里柜台的养气丹存货已经不多了。程瑗还未走到秦大师那里时,就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
按理,丹炉里的灵草如果火候控制不好,很容易炼制出散出焦臭的废丹,并不奇怪。可是,程瑗闻到的是六种炼制辟谷丹的灵草因为火候太大而产生的焦臭气味,但是进去时,分明听到秦大师对她说:“可惜了莫道友的灵草。这一炉紫霞丹,最后关头失败了。”
紫霞丹是那位姓莫的女修托给秦大师炼制的丹药,所费的灵草比辟谷丹要值钱的多,程瑗心中一动,不过面色却很平静,把管事的话递到,然后拿了丹药去柜台。
第三天,当姓莫的女修一脸期待的来取丹药时,先前接待她的那名伙计道:“莫前辈,对不起了,那炉紫霞丹炼制失败了!”
程瑗就见姓莫的女修脸色一下变得苍白,眼里笼了一层水雾,也不听伙计接下来说什么,木然的转过身,神态比来时苍老了十倍,慢慢的离开了炼丹阁。
过了几日,程瑗又一次偶然的撞到秦大师炼制一炉聚气丹“失败”,那烧焦的气味提醒着她,那是辟谷丹炼制失败的味道。
每种丹药所需的灵草都各不相同,炼制出的丹药散发出的药香自然也不相同,但除了炼丹师外,旁根本分辨不出其中的细微差别。尤其是丹药炼制失败后,旁闻到的只是烧焦的气味,不会去细细分辨这烧焦的气味中包含着哪种灵草的气味。
秦大师把炉中的废丹用清水冲洗掉,空气中只留下了炼制辟谷丹所必不可少的三白草的香味。二长老的话清晰的浮程瑗的耳边,“三白草性寒,投放时需控制火势,若不然火势过大,三白草中的寒性反被激发,到时释放出一种淡淡的兰花香味。所以闻到这兰花香味,也就是炼制失败的征兆。”
二长老昔日的教诲还耳边,可自己却不是那个敢想敢言的程瑗了。程瑗什么都没有说,等秦大师处理完废丹,她依管事的吩咐从秦大师手里取了几十份丹药回去。
柜台前,两个伙计还说笑,看见她回转,其中一个便道:“给们两个倒杯茶来。”
只要店里没什么客,两个伙计便会支使修为最差的程瑗服侍他们,把她忙得团团转。
两杯茶送到,另一个伙计又来了一句:“别光偷懒,这柜台有几日没有擦洗了。赶紧收拾收拾......”
程瑗虽恢复到炼气期一层的修为,但因为不能动用灵力,那些清洁的小法术使不出来,只好拿块抹布,柜台擦擦洗洗。
两个伙计坐着喝茶,嘻嘻哈哈的闲磕着坊市中的趣事,程瑗偶尔扶起腰喘一口气,她现没了筑基期的实力,身体也没之前坚韧了。正好能从她的方向看见两个伙计的侧影,眉飞色舞的脸上带着些幸灾乐祸,可唯独缺少一丝悲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