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阁结界内湿润的空气一如往常,林涟漪跨进结界,便觉满面的水润,几如一双手浸满草木的香水,轻轻抚在了脸上。
星光灿烂,她抬手便觉摸到了星月。
脚下碎落的花瓣、草叶,随着长风绵延直上,仿佛受到什么吸引,飞向了寒星台的方向。
走进楼阁,无人;走上楼梯,知醉等人房间里也是空无一人。
只有知醉房间边上被空出一个房间,门上写了“林涟漪”三个字。她不禁一笑,若是留在十月阁过夜,她便住在这里了。
不过看无垠对她如此紧张,还是不必留宿了。
她心念一动,走到楼顶,向寒星台上望去。
高耸的寒星台层层台阶照映淡淡的光芒,犹如美人脸上的白皙的凝脂。她目光顺着台阶向上,到达顶端,惊见众护剑使似乎皆坐在其上,围成一圈,中央悬空一柄长剑,白芒璀璨,正是镜花剑。
她明白过来。
临近大战,她们忙于演练。
此时过去恐会影响她们,她便站在顶阁上,化为半蛇,尝试感受她们的动作。
然她化为半蛇的同时,便发现此结界内,蛇妖族的感知能力竟然不起效果。她疑惑,此前并未发现此处有什么禁锢设置。
几乎下一瞬,她便明白过来。并非感知能力不起作用,寒星台的距离远没有她想象的近,只是看上去近罢了,是以近处尚能感知,远了却不能了。
她暗暗惊叹:“此处世界设置,竟与红绸借助世外之物跨越空间距离攻击她一般,远近可变,虚空即时没有。”
她只得用双眼遥望。
寒星台上,十妖围绕镜花剑而盘膝坐下,周身被星月光华洗沐得发白,镜花剑璀璨的光芒又将十妖身前照耀得几乎分辨不出颜色。
二十只手掌向前顶起白芒,齐齐地簇拥着中心的镜花剑,犹如飞蛾扑火,以自身之生命点亮这天地至宝。
十妖长久静默,镜花剑则直对着下方,缓缓转动,它剑身光鲜如新制成,青铜的色彩上云纹粗糙,仿佛再雕刻下去便要伤害到剑身故而没有精心。
便是在星月光辉及自身明亮的光芒下,镜花剑的钝锋也丝毫不起波澜,仿佛天生这般,到了战场也是这般。
林涟漪遥望不到十妖动作,目光下移,落到寒星台层层台阶上。
如每次踏进结界所见一般,台阶上花纹不断,勾勒了整片白色的台阶。从上到下,台阶数至少三千阶。
她猜测,寒星台应当不能御宝飞行上去。她在寒星台下隐心祖师的陵墓生活时,见芈灵念心生不满,却也是行走上去的。
这三千阶台阶,光是走上去也有些累了,然若说要手摘星辰,似乎也差了一段距离……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又用往常的眼光去看待寒星台的事情了。站在寒星台上,或许就真的触及天穹了呢?
她又遥望许久,仍旧不见十妖下来,只好回到楼下知醉给她留出来的房间,抓紧十月阁中充盈的星辉,盘膝修炼。
脑海中浮现出揽星诀的文字,她细细体会,以魔神血吸引星辉至房间之中,冥想之中,便以为肉身化作了江河湖海,星辉即是雨露,落水融合,融为一体。
不能化入,则融于虚空,返归大地,或是升起、轮回。
经脉之中,灵力如流水缕缕,奔涌不息,经过每一位点,便如从虚空中拟出星宿来,并洗濯星宿,将从窍穴中流入的星光转化一些为灵力,又流经,至下一处,再转化一些。
千万缕星光如此转化,至一周天后,星辉尽成灵力,其灵力之质纯粹干净,犹如本生的灵力,且带有星辉的冰凉,如凉水入腹,清醒神智。
凉水……
林涟漪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十月阁中尚未有动静,她便开始修炼赤天,引着魔神血巡逻经脉各处。
不知时过多久,林涟漪隐约听见十月阁远处有声音接近,她化为半蛇,将来者看得一清二楚。
都回来了。
她蜿蜒下床,至楼底,迎接十位护剑使。
十护剑使皆惊喜,知醉上前喜道:“涟漪,你怎么来了?大战在即,你不应该在观海山或是洹山吗?”
芈灵念轻哼一声,转惊喜为不以为然,道:“她是怕我们死了就见不着了,所以才赶在大战前来见我们一面吧?”
林涟漪对芈灵念此言有些不满,只想到她不知几岁,却似乎大有仗着容貌年轻身量面条矮小,便如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取笑她,忍不住道:“我只怕芈灵念沉不住气先逃了,所以来给知醉提个醒。”
芈灵念一惊,噘着嘴大步流星径直闯过林涟漪身边,趋步上了阁楼。
知醉回眸笑道:“小丫头小心摔跤!”
芈灵念一声不吭。
淬弦问道:“你可是来取真火石的?”
林涟漪道:“是,我听说你去了千羽林,想必伤势已恢复完全,那么真火石也可以还给竺烟堂了吧?”
淬弦走上前,道:“跟我来,你这就可以把真火石取走。”
“好。”林涟漪向众护剑使微一点头,跟随淬弦走进阁楼。
知醉悠然一笑,回头对其他护剑使道:“你们都累了吧?去休息吧。”
其余护剑使回应着,先后走进阁楼。
淬弦、林涟漪走进房间,淬弦指着梳妆台前,放置真火石的盒子,道:“真火石就在这里了,完璧归赵。我回来前,听说竺烟堂的前堂主回来了,你可是要把真火石还给他?”
“正是。”林涟漪上前去拿了盒子,转身道,“如今竺烟堂中两位堂主,新堂主又不知去了何处,旧堂主正要回去,我自然是给旧堂主了。”
“若是给旧堂主,不免涉及你当初与他合计取走真火石一事。”淬弦提醒道。
“是以我与竺堂主商量,打算结盟以后,我亲自前往竺烟堂,将此事说清楚,是我拿走了真火石,但是用心并非不纯。竺堂主此举也是无奈而为,是为竺烟堂及杜鹃镇百姓着想,而非临阵脱逃。”
“嗯,这样也好。”淬弦道,“当下结盟和大战才是最重要的事,相比之下,他们竺烟堂既完好如初,又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竺夫人……”
林涟漪默叹。
“你们观海山对结盟一事商量得如何了?可有人反对结盟?”
林涟漪轻笑一声,道:“反对之声时时都有,见多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