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灭的深情所建立的基础便是无悔的信任。
而信任这种东西对于人而言简单却又困难。
花荣早就已经醒了过来,但他却宁愿自己还在昏迷。
已经做过的事情,哪怕是有苦衷,那也是做过了。
一想起他差点就杀了自己的女儿,心中对自己的痛恨便会深几分。
一个沉沦在地狱的人很难被救赎,但一个活在光明中的人却很容易便会沉沦。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不过瞬间,便会朝着完全不同的路去走。
花荣坐在床上,身躯佝偻着,像是老了好多岁一般。
“白柔……”花荣不是傻子,若说先前在王府的门前他还没有发现什么的话,现在他也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同。
因为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不会对花锦程动刀子。
若不是猎猿的出现,那一刀子一定会划破花锦程的喉咙,至于对方到底会不会有命在,还是未知数。
“白柔!”
花荣捏紧了拳头,低垂的眸子里闪烁着疑惑跟不解。
他不明白白柔为什么要对自己下这种暗示,唯一清楚的便是,晋王府他是绝对不能留的,不然到时候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当然,他也同样不想接受花锦程的安排,对花锦程最好的方式就是远离对方。
花荣也是那种既然认定了就会去做的人,所以等人过来送饭的时候,屋子里早就已经不见了人的身影。
花荣也知道,他的行踪不可能瞒过云修寒的眼睛。
也索性他从未想能瞒过对方。
“晋王殿下。”
城外,满目的苍翠早就已经不见了冬日里的萧瑟,只是如今的生机勃勃还不如往日里的萧条疮痍。
“花老爷是要走么?”云修寒勒着缰绳,俊脸微寒,没有杀意,也没有其余的感情。
“是。”花荣背着青色的包裹,他抬眸看着那个俊美无双的男人,心中突然多了些许的欣慰,“我已经知道不管何时王爷都会护锦儿周全,如此,就已经足够了。”
“花老爷可还成记得本王当日说过的话?”
“王爷说过的话又很多,不知王爷指的是什么。”花荣倒不是装糊涂,而是一时之间真的想不到云修寒说的是什么。
“合作吧,跟本王合作。”云修寒朝着他伸出了手,黑色的袖口衬着晶莹如玉的皮肤,“花老爷应该也不想让锦儿去死吧?”
“花荣无权无势无钱,不知能帮到王爷什么。”花荣挺直了脊背,虽然无权无势,但他还有最起码的尊严跟骨气。
有些事情,可以在自己亲近的人面前妥协,但在有些人面前却无法低头。
“白柔想让锦儿死,您是怎么认为的?”云修寒淡漠的道。
花荣垂眸,神色之中露出了一抹挣扎,“一边是我的女儿,一变是我挚爱的妻子……”
“挚爱?”云修寒嗬的笑了,“花老爷真的觉得她是你的挚爱吗?”
“王爷是什么意思?”花荣的脸色微微一变,心中的思绪也有了些许的起伏,“很抱歉,我以为我们的合作在我擅自离开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
“我想要花家宝藏。”云修寒直言道。
“那只是别人虚构出来的东西,王爷真的相信会存在吗?”
“当然存在,只是不知花老爷是否愿意告诉我了。”云修寒确信自己的判断,并没有因为花荣的几句话就有所动摇。
“那可真的抱歉了,我不知道什么花家宝藏,也同样不知道花家宝藏里藏着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秘密。”花荣冷声说道,“这个答案,王爷还满意吗?”
“花老爷觉得本王会满意吗?”云修寒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觉得本王会相信?”
“不管王爷信不信,我的确不知道所谓的花家宝藏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什么地方,甚至就连那个所谓的宝藏是否存在都不清楚。”花荣肃声说道,态度诚恳,当然,他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如果本王说,锦儿会因为这几个字而丢了性命,花老爷是否还如此坚持自己的想法呢?”
花荣的确很在乎花锦程,这件事情云修寒从来都不会去怀疑,不然的话,他也就不会数次都因为花锦程的几句话就改变自己的主意了。
“这件事情跟锦儿没关系,她也根本就不知道什么花家宝藏,花家宝藏,历来都是花家家主之间口口相传的秘闻,她怎么会……”花荣说到一半突然住了口,他握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你诈我?”
“不,我说的是实话,信与不信,全在花老爷。”云修寒摇摇头,策马而行,“如果花老爷真的珍惜锦儿的性命,那便去将那个宝藏给取走吧,那是你花家的罪孽,而不是锦儿的罪孽。”
全身漆黑的马儿慢悠悠的与花荣擦肩而过。
花荣捏紧的拳头倏地松开,他低垂着眸子,神色晦暗不明,“王爷真的能保锦儿平安么?”
“有我在一日,锦儿便会无事,若她出了事,我自会让天下来为她陪葬。”云修寒声音冰寒,虽然话有些自大,但花荣却丝毫不怀疑他的能力。
晋王到底有多大的能量,这件事情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吧。
花荣抬眸看着天空,唇畔倏地浮现了一抹笑容,“罢了,罢了,这既然是你的希望,那我便去做,只要锦儿能活着,那便也是赎清了我的罪孽,就这样吧。”
他轻叹了一声,渐行渐远,那道背影也慢慢的佝偻了起来。
很多年前,他曾来济安城,当时的少年意气风发,自以为能干出一番事业,但最后却是灰溜溜的从这座宏伟的城池之中落荒而逃。
很多年前,他遇到了一位少女,那人明眸善睐,像是阳光一般,照透了他躯体的冰冷,让他曾经找到了生活的希望。
如今一切都已经远去,花荣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一般,那场梦里,有美好,也有残酷。
有些人,有些事,终其一生都有可能不会想明白,也有可能只需要一个契机,只有那么一瞬间,就会醍醐灌顶。
花荣想,他好像已经明白了白柔要做什么,会做什么,又为什么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