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征的声音里充满惊讶,声音也略微提高,不单单风轻侯三人听到了,就连老太君薛绒花和宁不归也听到了。
奇怪的是,包括杨灵儿和梅若梦在内,没有一个人回应他这句话,仿佛他们都在这一刻都失聪了,像根本没听到韩征的话一样。
韩征顿时觉得有些尴尬,刚要张口再讲些什么,就听风轻侯说道:“你们玩了一天也累了,都去休息吧!”
杨灵儿和梅若梦说说笑笑走了。
尽管风轻侯没有多说,但韩征还是隐隐察觉到风轻侯对他刚才话语的不喜,只能告辞离去。
风轻侯转头深深看了一眼韩征离去的背影,目光很是清冷。
论面积和豪华程度,风家远远不能跟张府相比,身为江湖世家,风家后院的布景更为简洁大方,去除富丽堂皇之后,宁不归反倒待得更加舒服。
随着交谈深入,宁不归对薛绒花的印象发生了改变,原来只是以为这位老太君因有求于己才如此礼贤下士,客套的背后不过虚伪而已。
然而,自宁不归踏入风家大门至今,薛绒花根本没有提她孙子的事,就连宁不归有何本事都没问。
就真的像一位上了年纪的和蔼老太太,与宁不归拉拉家常,说一些生活上的琐事,絮絮叨叨没有半点风家掌舵人的样子。
宁不归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交谈,在他的生命里,两个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一个是她母亲,哀怨了一辈子,留给他的印象是永远阴郁的脸和一声声叹息,而爱妻胡婉儿则是上天派到他身边的精灵,永远善解人意,永远让他感觉到舒适。
当然,宁不归也有奶奶,只不过他奶奶是一位刻薄的老妇人,眼里没有亲情,只有利益。
因此,对于薛绒花这般和善亲近的聊天,宁不归并不适应。终于,在夕阳挂边的时候,宁不归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要不我去看看您孙子吧!”
薛绒花看着宁不归忐忑不安样子,笑着说道:“不着急,你今天痛失爱人,心神不宁,什么事明天再说。”
宁不归脸一红,解释道:“她不是我的爱人,只是,只是……唉,是我害了她。”
“年轻人只爱青春的躯体,提了裤子不认账这种事,看来你也不能幸免。”
“您什么意思?”宁不归双手紧抓轮椅扶手,瞪着眼说道:“我和聂小英是清白的,您不能这么侮辱她。”
薛绒花摆摆手,笑道:“张定风搜罗了一批漂亮的姑娘在府中,就是为了招待他认为比较重要的客人,这种事不独他有,你不用着急解释。”
薛绒花的表情还是那么慈祥,但此刻落在宁不归眼中却显得分外可恶起来,宁不归的声音也变冷:“你们高门大户的人外表光鲜亮丽,内里却肮脏无比,小英虽然服侍人,却比你们干净多了。现在带我去看你孙子,看完我就走,你放心,能救的话我不会袖手旁观的。”
听了宁不归的话,薛绒花并没有生气,而是指着远处墙角的两棵树说道:“那两棵倚棉是我和他相识时栽下的,当时他的那棵已经长成,而我的那棵还只是一株树苗,他说要为我遮风挡雨,我在他的遮挡保护下安稳生长。后来一天晚上狂风大作,第二天起来一看,他的那棵被吹倒了,正好倒在我的那棵倚棉上,他要把它扶正,我没有答应。我说,两个人在一起,就要互为依靠,互为支持,你选择我在你,我选择你在我。”
宁不归不明白薛绒花为何突然转变话题,讲起她和丈夫的故事,但是从她痴痴的眼神和平淡如水的语气中,还是感受到了那一抹浸入骨髓的深情。
“小英我知道,是一个坚强自立的女孩,她跟其他女孩不一样,她能看上你,至少说明你不是纨绔下流之人,你能理解她,为她辩解,我感到很高兴。”
“您是在测试我?”
薛绒花笑道:“我当然要看看小英喜欢的人,值不值得她去为他死。”
沉默良久,宁不归吐出三个字:“不值得!”
薛绒花点点头,道:“你有情有义,她心有所属,总算是个交待。”
晚上,薛绒花留宁不归一起吃饭,并且让他在自己的院子里休息。
宁不归所受的礼遇不但震惊了整个风家,这个消息很快在阳城传播起来,宁不归三个字在极短时间内成为神秘的代名词,很多人打听他的来历背景,却无一人能知晓清楚,这让宁不归愈发显得不可捉摸起来。
风轻侯也很困惑,薛绒花对待宁不归的态度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即算是为了风良玉,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但风轻侯并没有去问,他心中明白,母亲一定有自己的道理,只是他不懂罢了。
第二天,宁不归刚醒没多久,薛绒花就派人叫他吃早饭,看来这位老太君起的更早。
早饭很简单,一小碗粥,配上几块早点,加一碟咸菜,说实话宁不归没吃饱,不过他也没再要,古人云早上吃半饱,健康长寿不老,想必老太君正在养生吧。
吃过晚饭就去看风良玉,一共只有四个人跟着,薛绒花风轻侯母子,杨灵儿和梅若梦。
风良玉独自住在一栋三层小楼里,周围有数十位风家子弟负责守卫,严禁任何人接近。
刚进院子,宁不归就感受到一股奇特的气息,与阴气和冥气完全不同,却又让宁不归警惕不已。
小楼门前五丈的空地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雕像,这些雕像宁不归不能完全认识,却也能猜出个大概,无非是各地土地庙山神庙里受人香火保一方安全的神祇,奇怪的是,在神祇雕像中还有人间过往先圣和地府阎罗的雕像。
密密麻麻形态各异的雕像被摆放在一起,一眼看去,或狰狞可怖或深沉严肃,让人禁不住心头一紧。
“良玉被附身之后,便开始要这些雕像,我们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风轻侯小声解释道。
宁不归点点头,正要从雕像中间穿过去,发现其余四人都停下了脚步,他回头用目光发出询问。
风轻侯指了指小楼,苦笑道:“他不想让我们进去,我们也走不过去。”
宁不归深吸一口气,抬脚走进了雕像堆里,刚一进去,宁不归就听到无数声音响起,这些声音仿佛在他耳边低喃,但他却听不清声音说的什么。
声音入耳,他眼前的景象也变了,雕像一只只活了过来,阎罗王对他怒目而视,嘴里大声斥责着什么;土地公面露焦急,伸手猛摇仿佛让他停下脚步;先圣对他缓缓摇头,一声叹息,似惋惜似失望。
宁不归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学堂之中,不过只有他一个学生,而先生则是无数神鬼圣灵,有训斥他的,有看好他的,还有放弃他的。
他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他想找路逃出去,却发现周围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影,连一点缝隙都看不到。
而且人影逐渐向宁不归逼近,他已经无处可逃,这些人影俱都是高大健壮,挤也能把他挤死。
只听宁不归突然大喝一声,朝着土地公身旁就冲撞过去,因为土地公看起来最和善,或许不会阻拦自己。
站在雕像群外面的四人目送宁不归走了进去,发现他还没走几步就站定不动,一脸惶恐的环视四周,仿佛看到了十分可怕的景象,然后就见他慢慢后退,后背碰到一座雕像后,突然大叫起来,弓着身子往前冲,将沿途的雕像全部撞碎,而且还跟没事一样冲到了楼前。
雕像碎裂的时候,没有半点声音发出来。
梅若梦紧张极了,禁不住伸手去抓杨灵儿的手,她喜欢的人就在眼前这栋小楼里,尽管她并没有那么信任宁不归,但薛绒花和风轻侯都觉得宁不归能行,她自然也不希望宁不归出事,最好是能尽快救出风良玉。
等梅若梦抓到杨灵儿的手,发现杨灵儿竟然出了一手汗,她转头看着杨灵儿小声道:“原来你真的喜欢他啊!”
杨灵儿甩开梅若梦的手,道:“胡说什么,你没感觉有些诡异吗?那些雕像好像又都恢复了。”
梅若梦放眼看去,刚才明明被宁不归撞碎的雕像,此刻竟然完好无损地矗立在原地。
风轻侯也不能理解,看了薛绒花一样,发现母亲并没有很惊讶的样子,只是盯着雕像阵,不知道在想什么。
冲出包围后,宁不归停下脚步大口喘气,回头一望,那些神鬼圣灵都不见了,雕像还是那些雕像,四个人还站在那里,特别是薛绒花,对他笑了笑,笑容里有关切有鼓励,见到这笑容,宁不归被吓到的心顿时安宁许多。
擦擦脸上的汗,宁不归看着眼前的门,正要推门而入的时候,手还没碰到门就停在半空,他抬起头望向三楼,尽管什么也看不到,但他能确定,上面有个人正在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