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釜山浦静谧无声。
石朗和华先祖一左一右,握浆划船。为了尽量不弄出大的动静,两人划船的力度不算太大,频率也不算太快。小船在暗幽幽的水面上稳稳地向前行驶。
叶茹柳静静地坐在船上,抬头望着满天的繁星,若有所思。竹青和柬俶靠在叶如柳身边,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行船右前方远处的釜山浦内,渔灯点点。大家清楚,这点点渔灯的微弱亮光是从停泊在浦内的一艘艘倭军战船上传过来的。
还算幸运,直到划船到达沙溪村东的岸边,石朗、华先祖等五人没有遇到任何危险。看来在这远离战争前沿的后方港浦,倭国人的警惕性不是太高。
等叶茹柳、竹青和柬俶登上岸来,石朗和华先祖将小船划到岸边的一片水草中,将小船系在岸边的一块岩石上,然后跳上岸来。
“多年不曾回来,没想到村子竟然破败成这等模样。”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故乡村落,柬俶感慨万千。
“是啊,倭国人的到来,让许许多多像沙溪村这样的美丽村落变得面目全非。”叶茹柳请轻抚一下柬俶的肩膀,半是感慨半是安慰地说道。
“总有一天,会让可恶的倭国人血债血偿。”竹青愤愤地说道。
“李姑娘,你的家在村子的什么地方?”石朗问柬俶。
“你看,我光顾着触景生情,倒忘了领大家到家里去。不远,从这往前走,拐过一个胡同就到了。”柬俶边说边在前面领路,引着大家向她的家中走去。
五个人的脚步声引起一阵阵狗吠声,给这个静谧安详的海边小村徒添许多生活气息。
“到啦,就是这里。”来到一处院门前,柬俶停下脚步,手指两扇破败的木门对大家说道。
“难道……”望着眼前的木门,石朗和华先祖的心中几乎是同时产生同样的猜测。不错,眼前的院落正是石朗和华先祖曾经敲开门,向那位中年男子买船的院落。
“咚咚咚。”正当石朗和华先祖若有所思时,柬俶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敲门,“哥,开门。”
“来啦,来啦……这三更半夜的,也不让人睡个囫囵觉。谁呀?”伴随着柬俶急不可耐地敲门声,院子里传来开屋门的声音和一位男子的抱怨声。
“哥,是我呀,柬俶。是柬俶……回来啦!”听到院子里那熟悉的声音,柬俶禁不住一阵激动,用近乎哽咽的声腔对里面的男子说道。
“柬俶……你不是去年被倭国人拉上绝影岛后……丧生了吗?你……你是人是鬼,可别三更半夜地跑来吓唬哥哥我。我知道妹子你死得惨,哥哥一直想找机会替你报仇……而且我也没没断了给你和爹娘烧香。好妹子,你就别来吓唬哥哥了。”
“哥,我没死。快把门开开。这外面不是我一个人,还有几个朋友。”
“妹子……你真没死?”
“哎呀,没死。不信,你开门看看。”
“好好,我这就开门。”
院门被打开一条缝隙,从里面慢慢露出一张中年男子的充满疑惑与恐惧的脸。
“果然是柬俶的哥哥。”从门缝中伸出的正是卖给小分队船只的那名中年
男子的脸。
“哥……”经历过绝影岛上的生生死死后,李友梅虽然已经练就了较强的心理素质,但是,在见到门缝中伸出的那张在这个世界上仅存的,自己唯一一名亲人的脸后,她还是没能控制住夺眶而出的热泪。
“柬俶……真的是你呀!快快,进屋里来。外面冷。”中年男子冲到门外,拉住柬俶的手。
“哥……”柬俶就像是一名在外边受了委屈后见到父母的孩子一般,扑进哥哥的怀抱中痛哭起来。
“好妹子,哥知道你在外面受了委屈。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些。”中年男子一边轻轻抚摸着柬俶的后背,一边安慰道。
“对了,哥,这次和我一同回来的,还有我的几位朋友。咱们先进屋,我再给你介绍他们。”柬俶哭过后,从哥哥的怀抱中抬起头,指着身后的众人说道。
石朗和华先祖走上前来,亲切地向柬俶的哥哥打招呼:“老兄,还认得我们吗?”
“你们……不是买我船的那些人吗。”柬俶的哥哥显然立刻认出了现场小分队的成员们。
“正是我们。”石朗微笑着答道。
“哥,咱们还是先进屋吧。免得惊扰了邻居。”已经知道了小分队成员们真实身份的柬俶行事还是比较谨慎的。
“好好好,大家快请进屋。”柬俶的哥哥也是位善于察言观色之人,见妹妹急着让大家进屋,赶紧转身将两扇院门推开。
“哥,将院门关好。”等所有人都进到院子里,柬俶对哥哥说道。
见妹妹如此谨慎神秘,中年男子不敢怠慢,赶紧将门关好拴住。
大家进到屋内,柬俶先是将自己的哥哥介绍给大家。然后将石朗、华先祖、叶茹柳和竹青向自己的哥哥一一作了介绍。当然,行事谨慎的柬俶并没向自己的哥哥透露大家的真实姓名和身份,只是对自己的哥哥说是刚刚认识的朋友。
柬俶的哥哥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李乐天。李乐天不是那种纯粹的老实巴交的乡下人,他的眉宇间多多少少透着些许机灵。他从石朗、华先祖和叶茹柳的举手投足中,多多少地预感到这几位随妹妹进屋的人肯定不会是等闲之辈。
“你们还没吃饭吧?要不,我给你们弄些饭吃。”李乐天看着柬俶的脸色问大家。
“不用了,哥。我们已经吃过了。我在家里也呆不住,明天我们还要赶往釜山。你给大家收拾收拾屋子,让我这几位朋友今晚好好休息一下。”
“行,我这就去收拾。”李乐天答应一声,跑出正房的房门,去到东西厢房收拾。
李乐天走出房门后,北屋正房里的石朗、叶茹柳等人各自找地方坐了下来。见柬俶望着熟悉的房内摆设发呆出神,叶茹柳开口说道:“柬俶,你哥哥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想必是你父母给他起的吧?”
“是我父亲起的。我曾经听我父亲说过,可能是这名字的作用,我哥哥从小就是一个乐天派,整天乐呵呵的。可后来的一次变故,让我哥哥完全像变了人似的,脸上不再见笑容了。
“在我哥哥十八岁时,家里为她订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邻村的。我哥哥对那女子非常满意。本来已经定下日子过门成亲了,可
就在过门之日的三天前,女方家里来了一位已经多年不曾走动的女方母亲的远方表弟。
“据说她的这位表弟是在釜山市内经商,家境殷实。同这位远方表弟一同前来的还有他的儿子。这位表弟本来是经商路过邻村。可能当时天色已晚,这农村里又不像釜山市内那样有各种客栈酒肆。这位表弟应该就是想找个住处才想起这村子里还有一位多年不曾来往的大表姐的。
“女方家里见到从釜山市内而来的远方表弟,自然是热情招待。当晚,两家人把酒言欢,聊的不亦乐乎。女方的父母不胜酒量,两人喝的是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哪成想,随这位大表弟一同前来的他的那位风流成性的儿子却对我哥的未婚妻一见钟情,当晚,他偷偷溜进我哥未婚妻的房间内,强奸了她。我哥的未婚妻可是一位忠贞的女子,受辱后,她便悬梁自尽。
“第二天一大早,醒过就来的女方父母发现自己女儿受辱而死,自然不会放过大表弟父子,扬言要去告官。最后,那位大表弟出了一大笔银子才算将此事摆平。
“我哥得知噩耗后,接连三天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东厢房内不吃不喝。等他重新从房内走出时,已经变了个人,变成了一个整日低头不语的闷头汉子。
“后来,父母给他介绍过几家别的女子,可我哥没有一个能够看上眼的。我知道,他心里始终过不了未婚妻受辱而死这道坎。”
“看来你哥是一个非常重情重义的人。”叶茹柳说道。
“也许是吧。从这次变故后我哥的表现来看,我总觉着他变成了一个心事藏得很深的人。在这之前,他可是一个什么事都挂在嘴上的人。”
“人是会变的,特别是经历重大变故的人,不论是从性格上,还是对人对事的看法上,都有可能发生重大变化。”竹青像是在有感而发。
就在大家无事闲聊的过程中,李乐天已经收拾好房子。
当初柬俶家里四口人分住在正房和东西厢房内。柬俶去往釜山后,她的父母依然保留了柬俶住过的东厢房内的床位以寄托对女儿的思念。柬俶父母被倭国人杀害后,柬俶的哥哥李乐天除了搬到父母居住过的正房内居住外,家里的床位摆设等几乎没动。所以,李乐天并没有费多长时间就收拾好三个房间内的床铺。
石朗和华先祖简单对李乐天寒暄几句后,去到西厢房内休息。叶茹柳和竹青也简单地对李乐天表达谢意后,去到柬俶曾经居住过的东厢房内。
北屋正房内只剩下李乐天和李友梅兄妹俩。多年未见的一对兄妹免不了长谈一番离别后各自经历的悲欢离合。
西厢房内,石朗和华先祖说了一会儿接下来可能面临的敌情及行动计划后,躺在木床上和衣而眠。
夜过三更,睡梦中的石朗被一只爬上床来的老鼠弄醒。老鼠被醒来翻身的石朗吓得窜上床边的桌子,借着桌子上立着的一架高大的木盒窜上房梁,然后趴在房梁上,惊恐望着床上的石朗。
石朗被这只老鼠弄得一时没了睡意,干脆双手抱头,和那只小老鼠对望起来。
石朗这一望,竟然在老鼠身旁发现了一柄横担在房梁上的长柄朴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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