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公缓步走进瑞王府东院的学房,向那仪态万方的华服女子颤巍巍施了一礼:“老臣参见王妃娘娘。”
瑞王妃淡淡笑了笑,示意下人去扶:“魏大人不必拘礼。”又给他赐了座。
伺候在一旁的婢女,上前拿起桌上的黑彩竹雀纹茶壶,一双手在深色茶壶的映衬下更显白嫩。她微微恭身,给魏国公斟茶。
魏国公微微眯眼,目光流连在婢女白净清秀的脸和纤纤十指上。
瑞王妃将他眼中的色意看在眼里,嘴角的笑容渐渐冷凝:“魏大人此次前来,可是有要事与本宫相商?”
魏国公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连忙正了脸色,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
“奉阳的一位故人,托老臣带来一封信。”魏国公双手将信奉上,“还请王妃娘娘过目。”
瑞王妃将信接过,看见封上的署名时,心中微讶。
再转念一想,如今的形势下他前来投奔,虽是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
她不动声色地将信展开,慢慢读过一遍,才笑着看向魏国公:“本宫还一直以为,魏大人与颜丞相不睦。如今来看,是本宫多心了。”
魏国公听出她的言下之意,顿时肃了肃脸色:“大局之下,不记私仇。”
“老臣虽与颜相多有不睦,但老臣必须坦言:若有颜相在朝中相帮,于王爷的大计,有百利而无一害。”
魏国公此番,是把身家性命都赌在了瑞王身上,他输不起。
即便他与颜如海有再多的私怨,他也愿意拉颜如海这一把,来为瑞王多争取一分胜券。
瑞王妃闻言微微一笑,却不作表态,只示意下人将信收好。
她故意不看神色焦急的魏国公,垂目细细赏着手中的剔红云凤纹盏托:“听闻太后娘娘掌权时,宫中行事一切从简。”
“不知皇上还朝后,宫中节俭之风可还在?”她的目光从那只传世品的盏托上移开,定定地看着魏国公。
魏国公微微蹙眉,不知她此番发问的用意。
他斟酌一二,才谨慎地答道:“据老臣所知,皇上还朝后,宫中奢靡之风并未盛行。”
瑞王妃闻言,神色有些凝重。
又见魏国公面露困惑,她才缓缓开口:
“《道德经》第六十七章有云:我有三宝,持而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君王不与民争利,则朝代命数可长。”
“若皇上还朝后,仍持节俭之风....”瑞王妃双眼微眯,伸出手指在桌面点了一点。
“王爷则不能轻举妄动。”
魏国公仿佛被那些一曰二曰绕得头都疼了,神情晕乎乎的。听见不能轻举妄动,却陡然打了一个激灵。
“老臣愚笨,不解其中义理。还请王妃娘娘明示。”他暗暗擦一擦冷汗。
他为大计殚精竭虑地奔波这么久,要是最后来一句不打了,他可能会在瑞王府前上吊自尽。
瑞王妃看着面前这张老而不智的脸,在心中冷笑。
这般蠢笨的人,竟也能在朝堂上两代为臣,且荣至国公?看来这大吴的气数,当真是早该尽了。
她懒得再与魏国公解释,只端起茶盏,垂目吹散茶面上的浮叶:“魏大人不必明白其中义理。”
“小女玲珑前些日子入宫小住,传回消息说宫中宴事奢靡,大请岵姬乐伎助兴。且经纶殿中,皇子公主们的学业也有所懈怠。”她轻抿一口盏中普洱,漫不经心地道。
谁料魏国公一听,瞳孔微缩,又睁大了眼,握拳在桌上狠狠一捶:“王妃娘娘先前说,宫中宴事,皇上请来岵姬助兴?!”
瑞王妃被魏国公的反应惊了一惊,凝起眉道:“是。莫非大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魏国公暗暗咬牙,拳头收得更紧了:“王妃娘娘务必嘱咐郡主,在宫中行事,一定要小心提防荣安公主的侍读!”
“而且据老臣所知,舞姬乐伎助兴,并非皇上往日的作风。”魏国公的脸色沉了又沉。“如今却挑在郡主入宫时,摆下这样的一场宴席...”
瑞王妃闻言,心中亦是一跳,拿着茶盏的手微僵。
入夜时分,宫中主殿的灯火都渐渐熄了。
环玉阁的侧门却微开,闪出一道略显瘦小的黑色身影。
侧门外,则候着一个手持灯笼的年轻太监。他的上半身隐在黑暗里,看不清面孔。
苏拟身披黑色的夜行斗篷,跟在年轻太监身后,加快脚步贴着宫墙行走。
二人径直来到那通往禁卫军营的午阳门前,向门前看守的禁卫队亮了亮手中玉牌。
禁卫队神情肃穆,端正地向二人行了礼,一路目送他们走进军营里去了。
一进军营,苏拟立刻取下头上的兜帽,苦笑着对那年轻太监道:“可怜你婚期在前,还要日日来这里练兵,当真辛苦。”
想起他与端幸的婚期,苏定心头一暖,却显得有些怅然。
他吹灭灯笼里的火烛,望向军营彻夜长亮的灯火,神色才坚定了几分。
“战事在前,你我还是闲话少说。”苏定淡淡地说完,就迈着大步向精兵营走去。
这些精兵,是苏拟花了大力气,一个一个地从各军挑出来的。
精兵营又分两队。
一队四十八人,皆身形高大、体格健壮,擅长强攻和盾守。
一队三十九人,则体格较小、灵活敏捷,且擅长奇攻和速取。
苏拟背着手,脚步极轻地靠近正埋头苦训的三十九人身后。
电光火石间,苏拟手中的鸣镝已经呼啸而去,直直射向远处的草靶。
下一秒,三十九只飞刃就带着凌厉的刃风,跟随鸣镝向那草靶而去。
苏拟看着千疮百孔的草靶,终于展颜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