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看逶迤山脉,云雾弥漫。
近看青翠山脚,狭隘小道弯弯曲曲,有三道身影正穿行其间。再走数十步,登上山间小凉亭。
“主母,看。”梅录指了指眼前一座高峰,道“这座高峰便是云山。”
苏隐仰头,便见高峰千仞,直插云海。陡峭不可攀岩。
她讶异,默然。
梅录笑:“这便是这么多年外界一直找不到千机楼真正所在的原因。这里山脉广大,高峰林立,本身就具有迷惑世人的作用。”
苏隐闻言若有所思,瞧瞧自己的指尖,忽然问:“你这样与我说,不怕我泄露出去?”
她来这西中的真正目的,千机楼人已经知晓,也不知道这梅夫人为何这样没有顾忌地和她说起这些事。
端平目光依旧冰凉,瞧着苏隐不带一丝温度。
泄露?
梅录摇摇头,忽笑:“梅录既然敢说就不怕主母会说出去。主母你看,这山如此陡峭很多人就算想上去也未必能上去,何况还有机关置于山壁上。”
“只要有人敢尝试闯上云山,必会被机关所阻。而这些机关的厉害之处梅录也不太清楚,只知道白老头前十年尝试过闯山,命都丢一半了,幸好主上赶得及时。”
苏隐问:“那你们要怎么上山?”
“神雕。”
苏隐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出门乘神雕,回门乘神雕,真真是威风气派。
梅录吹了个口哨,响彻峰脚,回音不断。有神雕长鸣,两只庞大身躯自云雾深处俯身而下,直降落崎岖小路。
“青栾、青稚。”梅录微笑。
苏隐微微讶异--竟是两只雕。
“主母。”梅录朝她点点头“跟我走吧。”
她走至神雕,人的身躯在庞大飞禽的面前显得微不足道。翻身,落于雕背上。
苏隐低眉,微微一叹,亦跟随上去。
“青稚,走。”
神雕猛地展翅高飞,脚下逶迤风华渐渐渺小,青稚直直冲入云深处。苏隐再睁开眼睛时,便看见云海一望无际,而在他们眼前不远处是一座尖尖的峰顶。
有山风拂面,清凉习习,苏隐恍惚中觉得自己正前往一座独立世外的飘渺仙山。
真是可怕的错觉。
不,这也许不是错觉。
越是靠近云山,记忆中那抹白影越是浮现脑海。苏隐紧张得手指紧攥,极力压制心中那份恐惧。
--皇太子殿下说的对,她素来极少怕人,唯独君夙从头到尾都是例外。她对他的恐惧源于劫数,成形于共处,在见识他的强大后一发不可收拾。
“主母,别担心,云山的人不会为难于你的。”梅录见她眼睛夹着恐惧,道。
“我……”
“放心,他们不敢对你怎么样。”梅录信誓旦旦“何况,要是真的动了你,主上醒来一定会气恼,他们可不敢惹主上不快。”
神雕入峰。
苏隐随着梅录跳下雕背时,就看见一群男女老少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看。饶是向来镇定如苏隐,也因这个仗阵忐忑。
“……”
周边众人光明正大议论道:
“她想必就是主母了。”
“嗯,这女娃子长得不错,眉目虽妖,但气骨清正。”
“端平哥哥,别走啊,等等我。”
“主母。”笑的月牙弯弯的留九迅速跑上前,扑进苏隐怀里“主母,小九好想你。”
苏隐身躯僵硬,瞧见留九笑意盈盈之后渐渐放松下来。
“你就是主母?”有小小男童好奇盯着她问。
“呆子,既然是梅姨带回来的那肯定就是主母了。”
“主母,你长的真好看。”小小男童笑露齿牙,大眼睛闪闪“主母,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啊?”
苏隐弯下身来:“你想问什么?”
“主母。你为什么要杀主上?”眼睛天真纯粹,确实只是因为好奇而问。
全场气氛骤然静滞,或皱眉或好奇或冷目都有。
苏隐身躯僵硬。
--蠢货!
留九气鼓鼓瞪了一眼小小男童,拉着苏隐就跑“主母,小九带你去一个地方。”又转过头“谁都不许跟来!”
清风呼啸耳边,苏隐如坠寒潭,任由留九拉着跑。
“主母,主母。”
一声一声叫唤仿佛自遥远天边传来,光影刹那,苏隐回神。
放眼过去,寸草蔓延至石峰断裂处,远处云海翻腾,一轮日光明媚至极。这风华着实无双,但牵引苏隐心神的却是近处那颗繁茂大树下,一个棺材安静独立。
“这是?”
苏隐手指微微颤抖,不知为何忽然一阵心悸。
“棺材。”留九拉着她一步一步走至棺材前。
苏隐瞳孔霎时一收。
由千年天沉木制作成的棺材,并没有棺材盖。那里边静静躺着个人,白衣如练,容颜清华,是她熟悉的模样。
--竟是君夙。
苏隐手指陷进掌心,那痛意竟压制不住此刻交织疯涌的情绪。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云山灵气最充沛的地方,灵气对于主上来说极为重要,所以大家就将他带到了这里。”说到这个留九就咬牙切齿,该死的十五竟然小气到如斯地步,竟然为了省天沉木材给主上做了个棺材。
做!了!个!棺!材!还没棺材盖!
她当初就因为这个差点咬死他。
掌心不自觉掐出丝丝血迹来,苏隐哑声问:“他还活着吗?”
留九摇摇头,难过道:“我们都不知道主上是死是活。”主上的身体构造太特殊,他们根本无法对症下药。
她又忽然拉着苏隐的手,认认真真道:“主母,主上他等了你太长时间了,长到我们这些人都替他难过。好不容易等到你了,你就别欺负他了好不好?”
“小九,我……”
“主母,答应小九。”
苏隐对上她祈求的眸子,隐忍阖上眸,没有再回答。
留九静静看了她许久,想起常爷爷的话,悄悄离开了此处。
许久许久过去。
苏隐再睁开眼时,远处夕阳坠入云海,清风寒凉。她仰头望天,掌中血滴染红一叶草。
棺材里的人依旧沉睡。
苏隐哆嗦着伸出手,动作极为缓慢地揭开他的白衣衫,揭绷带,那一片惨不忍睹就这么映入她眼中。
皮肉没愈合完全,疤痕深浅丑陋,依稀能看出是当初那把羊角匕首所致。
--太师父,十一应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