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共和国体育中心四周的市区一片骚乱,英**方的空地协同部队源源不断地涌入市内,大肆开辟新的巡逻路线,肃清方圆一百四十里内可能存在的任何抵抗。短短的时间里,他们便搜遍了地面上的每一条街道、每一个角落,但却没有找到任何静止或游动的目标。如此一来,唯一的可能便是地下了,饱有战斗经验的行动负责人随即命令部队不顾一切直捣城内的所有地下空间,直到找到暗藏的共和军恐怖分子为止。
身负重伤的芬妮?卡马洛夫此时被安置在了体育场下方的循环系统工作区里,在她休息的地方出现了两名肩挎急救包的共和军民兵,正为她那严重感染的伤腿作简易的处理。之所以说简易,是因为相较之前她用海水洗净伤口的无奈之举,这一次使用的是还算干净的淡水,清理掉一直沾染在周遍的猩红血污后,一个民兵看准了止血点,用三角巾加以覆盖,并扎紧,便算是暂时完工了。
他们告诉一旁经验丰富的船长,每十五分钟就将三角巾略微松开一次,免得这道骇人的伤口发生组织坏死,然后便去忙别的事了。
“其他人现在怎么样了?”芬妮一睁开眼便说。
“很可能没救了,”船长说着便半开玩笑地顿了一下,“如果你是说那些跟着布查去了码头的人手的话。”
“那几辆被他派往不同方向的卡车?那些人都死了?”芬妮面带惊异地问。
“是的,一个也没活下来。他们吸引了英军大部分的追捕力量,可不像我们这么幸运。”船长回答道。
“泽波和另一个与我们同行的侦察兵呢?他们去哪儿了?”芬妮一脸担心道。
“侦察兵伤得很重,被送进这里的药品管制区了,待遇倒是比你要好多了;至于你那个忠实的保镖,他被布查叫去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话,还不让人旁听,弄得比第二天要搞恐怖袭击还神秘,也许等他回来后你再问问他吧。”船长慢条斯理道。
“我会问的,但现在首先得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先前布查提到共和军的线人想要亲自和我见面,并强调这一切都不是他所能决定的,他为什么要那样说呢?这恐怕不止是见一面那么简单吧……”芬妮不紧不慢道。
“但你和那个线人,你们之前见过面,对吗?如果已经熟识彼此的话,倒也不需要想得太复杂。”船长说。
“可问题是,那个名叫康拉德?莫什的线人恰好也是个麻烦的制造者,就我和他的上一次见面而言。”芬妮叹了口气。
“那是什么样的麻烦呢?”船长不由得提了提神。
“比如说在此行之前事先把一群荷枪实弹的陌生男士引到我的家里,导致我现在不得不出现在这个地方;泽波也是事先经过他的介绍,使我无意间有了新保护人,虽然他帮了我不少忙,但是我一直对他提供援助的动机抱有疑问,也没来得及问。”芬妮在这一刻主动地向面前这个曾经的敌人坦白了心事。
“你的意思是说他并不只是单纯受你雇佣的普通枪手?这家伙其实另有目的?”船长一听便傻了,不明白这小女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喏,就是为了这个——”芬妮用丹红色的嘴唇努了努自己那把正搁在床边的渔枪。那有着海洋迷彩喷漆的特制步枪此时在灯光下泛着滨蓝的光。
“你是说他为了这个爱卡壳的小玩具而心甘情愿地跟着你?”船长诧异地打量着渔枪,说。
“不,你看上面的那串数字。”芬妮有条不紊地说。
一句话提醒了船长,这时他便注意到枪身上人工刻印的一小串铭文——631122,by康拉德?莫什。
“好吧,这又是什么意思?”他依然大惑不解。
“在我刚刚无家可归的时候,我第一次去寻求泽波的帮助,他本意是拒绝的,可是不知为什么,在看到了我枪上的这处细节后,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对保护我的安全表示出极大的兴趣。至于提供这个细节的人,就不用多说了吧?”芬妮讲起了自己几天前的发现。
“所以说,这是某种数字形式上的暗语么?”船长来了兴趣。
“确切地说,是某种日期。比如说1963年11月22日,在我看来就很接近它的本意。”芬妮一字一句道。
“肯尼迪的被害日?难道说,这跟我此次行动的承包人有什么关系吗?”船长下意识地开始有些不安。
“不能说有直接的联系,但关系还是有的。什么样的人会把一个美国总统的死期当作幸运日呢?只能是那些深知其死亡真相的家伙们。你那不知名的承包人算是其中之一。”芬妮从容不迫地回答道。
“还有那些迫使你背井离乡的家伙,他们也是这个疯人圈子里的一部分么?”船长带着复杂的语气问。
“必然是,因为他们同时也参与了对你和其他船员的监视,甚至不止一次想要杀人灭口,针对的是每一个可能将那艘货轮上的阴谋公诸于世的人,当然也包括你们自己。”芬妮有层有次地讲道。
“我最信赖的水手长也是因他们而死的。这么说,这帮家伙就是你我共同的仇人了。”船长的目光里闪着浓浓的恨意,说。
“不但是仇人,同时还是整个事件中最大的马前卒。因为康拉德本人也曾受到过他们的威胁,为的就是让向来以送奶工的身份为掩护的他对我家里的情况进行打探,其目标在于掌握我的家人们的行踪,只不过这个诡计非但没有得逞,反而给了我第一次接触康拉德的机会。从他当时的言行上来讲,我渐渐地意识到他和那些不速之客却非同一路人,两者的关系实际上接近敌对,甚至已经关系到了泽波的性命。”芬妮毫不避讳地描述起自己的经历和推断。
“正因为如此,康拉德才偷偷地在你的渔枪上刻进了那些铭文,通过这种特别的方式来向身在危险中的泽波传达某种讯息。”船长摸着下巴分析道。
“你是对的,只要这个以日期作为暗语的假设成立的话,尽管我很怀疑这样一串简单的数字所能包含的信息量。”芬妮点点头道,“如果还存在另一种可能性,我敢说这种数字或许只是用来标注目标的方式,因为它能表达的意思实在太少了,但若是单纯地将其刻印在某个人的物品上,以此来暗示这个人的身上会有一些对己方有利的东西,似乎就能较为合理地解释它的出现了。至于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就得看泽波自己的情况了。”
“不过,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的意思是,我们也才刚刚化敌为友,你就这么信得过我,不怕我把这些事告诉给其他人?”船长此时试探性地发问道。
“依我看,你不会的。就算你有这个打算,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意气用事而导致的失言可不会带来好运,若不是因为这一点,你身边那位优秀的水手长也不会离你而去了。你还有那么多忠实可靠的船员,难道你忍心失去他们么?”芬妮不假思索地反问道。
“也就是说,从现在起你宁可选择相信我也不打算信任那小子,对吗?”船长正色道。
“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吗?”芬妮神秘地一笑,说,“事实上,我们两个身上的共同点远比泽波的要更可取,至少你只是单纯地受雇于人,而泽波则不然。一旦你摆脱了原来的立场,你我之间的共识就很明显了,船长先生。”
“原来如此,这也在你的计划之中么……”此时的船长不置可否。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十五分钟已经到了,便将注意力放到了芬妮的那条伤腿上。
“恰如你自己之前所说的那样,不做出点牺牲,在这种特殊时刻是找不到立足之地的,更何况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必须得时时小心才能做到万无一失。”芬妮缓然而又平静地回答道。
“不过,那么亲切的可以为你做任何事的人,竟然是别有用心之人,我们到底可以相信谁啊?”船长满怀疑虑地问。他细心地将伤腿上浸满血污的裤管往上挽了挽,露出了芬妮那箍着雪白袜口的小腿,便开始熟练地解开扎在止血点的三角巾。
“总之,先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等掌握了这些家伙的动机后再一口气把他们给收拾干净。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只能靠我们自己来把他们的真面目公诸于世……”
话音未落,一直处在警觉状态下的芬妮冷不丁听到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正从屋外靠近。她急忙停止了说话。
戛然间,急救室的门开了。只见头戴鸭舌帽、身着皮衣的泽波从屋外信步而来,缓缓地走近芬妮和船长。看样子,他很不快活。
“我们要走了。这里很快就要暴露了。”他一来到芬妮跟前便说。
“再等等吧,这孩子的伤还没好呢。”船长不紧不慢地处理着芬妮的伤势,说。
“另一支英军的增援正在赶来,他们已经扩大范围了。要离开,就趁现在。”泽波面不改色道。
“那布查和这里的其他人怎么办?”芬妮问。
“他们在镇上还有一些麻烦要处理,所以坚持不与我们同行。”泽波回答道。
“就这样?也没向你交待什么临行前需要注意的东西?”
“现在唯一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找到康拉德,哪还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泽波淡然地耸了耸肩。
“可你不是才和布查见了一面吗?刚才那么长的时间里,你们都干嘛去了?”船长感到不解。
“只是问问小家伙对目标的了解程度罢了,以便采取更进一步的行动——赶在英军掌握绝对的主动权之前。”泽波恬不为怪地说。
“不如说是在敌方绝对优势下的铤而走险,你应该知道这不可能成功,而身为指挥官的布查显然更清楚这一点。”芬妮略带疑虑地说。
“确切地说是诱敌深入,并通过一些极端手法来达到目的,呵呵。想必你也看到了,孩子,那家伙对英军的仇恨到了什么样的地步,他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泽波说。
“看得出来,这跟整座据点内的循环系统应该是密切相关的吧?除了这一点以外,很难想象他还会有什么高招可以对付一场海陆空三管齐下的全面敌袭。”芬妮看着房间内整洁一新的主通风设备,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这你是怎么想到的呢?”
“因为这儿的设备太新了,从集电极到电脑化的气候控制系统都很新,不难看出这是经过定期维护的。这里本身是一座战后废弃的体育中心,如果只是单纯地作为临时据点,大可不必去管这些东西,不是吗?”芬妮一边环顾周围一边分析道。
“也许他们只是想来点儿新鲜空气罢了。”泽波无动于衷地说。
“可是在我们之前刚来的那会儿,大部分区域内的空气明明很污浊,难道你忘了吗?这些设备一直都是处于关闭状态,这意味着布查等人对其进行维护并不是为了这个。”芬妮正色道。
“说得对,你的联想发散性思维又该派上用场了,孩子。”泽波依旧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别不当回事,泽波。你和布查单独见面的那段时间里,不允许任何人旁听,想必他所要告诉你的远不止这些吧?”芬妮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我只是负责保护你的安全。这里发生任何事都与我无干。”此时的泽波将左轮枪顶在自己的帽檐边,两眼正视着芬妮说。
“相信我,如果这其中另有隐情的话,那我可就不仅仅是被保护那么简单了。”芬妮带着一股言外之意说道。
“那这隐情最好复杂得令人振奋。我的咸鱼脑袋可比不上你。”泽波扶了扶帽子,语气不再像刚才那么自信了,只有脸色上依然显得比较平静。
芬妮隐约地感觉到,他似乎在竭力地控制着自己,拿出左轮枪的那只手时而握紧,时而放下,完全没有了在战斗时的那种稳健之气,反而变得有些犹豫不决。
终于,他把枪收了回去,在沉默中往门外迈开一步,打算离开。
“好了,”他背对着芬妮说道,“我会给你一点时间思考的,但不是现在。先收拾一下行装,谈话时间到此为止了。”
他将两个分别装有磺胺和青霉素的医疗瓶放到桌上,便头也不回地走出屋去。
一旁的船长拿起瓶子看了看,说:“这倒是件好事,至少不用费劲再去这里的药品管制区求助了。”
芬妮松了一口气,一个念头油然而生,也许自己太鲁莽了,如果泽波正如她所预测的那样,只是出于某个讳莫如深的计划而跟随自己,最好不要让他知道他被怀疑了,那样就错了,哪怕是一点言语或表情上的细微变化也可能使这位职业枪手有所察觉,从而因达不到目的索性采取暴力手段。
尽管从未相信事情会走到那一步,但芬妮还是深知这不过是泽波给她留下的美好印象在作怪罢了,她在心里哀悼过去那个高尚而又善良的形象从这一刻起全然不复,但却不再抱以幻想。
“让我们开始吧。”她语气神秘地对船长说道,脸上却充满了失望与困惑,就像是闻到了一股将来的火药味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