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通冷眼望向那侏儒,淡淡道:“既然你炼制成百越僵尸王,应是僵尸门弟子吧?是蓝门主授意你来闹事的吗?”
那侏儒轻抚豹猫的毛发,鼻孔朝天哼了一声,说道:“你认得蓝柳城那死老头?我断肠童子来去自由,毋需征询他的意见,别把我们两个混为一谈。”
程通一惊,讶然道:“你就是臭名昭着的断肠童子?”
那断肠童子咧嘴笑道:“赫赫有名的程大侠居然听过我的绰号,晚辈深感荣幸!不过时间宝贵,咱们废话少说。”拔身跃落地面,以苗疆土语喝道:“去!”
那血目僵尸王腹腔中发出一阵奇异咆哮,往前奔出数步,屈膝一顿,跃上半空,宛如巨猿般高举双臂,拳头紧握如锤,对准程通顶门呼的狠狠砸落。它动作敏捷迅猛,拳法了得,乍一看跟江湖高手没什么分别。
与此同时,另一头披甲的金毛尸王发力狂奔,如一头发怒的犀牛,轰隆隆朝程通撞去,双手指甲舞动,虚影生花。
程通乃轩辕门有数的高手,一身气势本可以摧敌魂魄,怎奈两大尸王的意识如同混沌,除了遵守主人的命令外别无他想,完全不受影响。眼看尸王夹击而至,程通身形一晃,铁尺挥出,啪的击中那血目尸王的胳膊,跟着凌空一个筋斗避过敌拳,人在空中挥指连点,强劲的指风射到金毛尸王身上,发出噗噗的闷响声。
两大尸王皆是铜皮铁骨,又有铠甲护身,中招后仅是身躯微晃,毫发无损立即变招再攻,一身强悍的身手展露无遗,与那等依据本能行动的僵尸截然不同。尸王的招式凌厉凶悍,速度奇快,一拳一脚都有千斤分量,加上逆天的防御力,在战斗中简直能让对手绝望。你击中它它不在乎,但它击中你的话,难免会吐血负伤。尤其是尸王本身携带着令人闻之变色的尸毒,任何人与之交手都得小心再小心,万一被抓伤肌肤,尸毒侵入血脉,悔之晚矣。
程通既不能压制对方的魂魄心志,又顾忌到尸王之毒,超卓的身手仅发挥出六七成威力。可惜他手上没有神兵利刃,不然仗着兵器之利也能破开僵局。面对两大尸王悍不畏死、暴风骤雨般的攻势,他挥动戒尺格挡封堵,身形进退闪动,竭力寻觅对手的弱点予以反击。只见三条身影如走马灯般交叉游走,倏合即分,忽左忽右,场中的劲气交击声如春雷连串爆响,激烈处几欲令人窒息。
这一番交手的凶险程度远超想象。观战的叶华宇手冒冷汗,自问换成自己下场的话,早被两头尸王撕成碎片了。这种非人的怪物强横凶悍,打不死、摧不垮,哪怕是硬吃了程通数十记的戒尺重击和掌击,依旧是生龙活虎,战力十足。在它们的联手夹击之下,程通攻少守多,居然还处于下风!
那断肠童子见尸王联手无法速胜,冷笑着放出碧眼豹猫,又亮出两柄淬毒短剑,窥准了空档忽然加入战团,疾刺程通耳后要穴,端的是阴险毒辣。程通忽遭偷袭却不慌乱,强行斜步退避,戒尺反转上撩,险之又险地格开毒剑。就在这时,脚下黑影电闪,腿部微疼,原来是那碧眼豹猫悄悄潜伏靠近,抓破了他的右侧小腿。
那断肠童子晃身退后数丈,得意洋洋地道:“程大侠,你中了声东击西之计了。你可知我小可爱爪子上涂抹了什么毒吗?你真气运行越急,动作越激烈,则毒性发作越快!”那碧眼豹猫绕着他的双腿打转,眼睛里流露出残忍的光芒。
程通脸色骤变,急忙飞身后退,并指封住右腿穴道,又迅速吞服解毒丹,怒道:“断肠童子,快交出解药!不然我誓要将你挫骨扬灰,形神俱灭!”
那断肠童子摇头道:“程大侠,你伤口见血,毒入五脏,一般的解毒丹根本化解不了。我不妨告诉你,此毒乃我精心炼制的‘千年僵尸王毒’,中毒者功力越高深,越可能化身为尸王。程大侠,很期待你成为我的第三头僵尸王啊!”
什么?!僵尸王竟是由一流武者炼化而成?
程通如五雷轰顶,心神稍有恍惚,竟被那血目尸王一拳轰中胸膛,哇的吐血倒退。那金毛尸王乘机欺近一把扯住他的戒尺,另一手握拳直轰小腹丹田。程通霍然惊醒,左掌下沉封住敌拳来势,右手弃开戒尺,五指合拢化拳嘭的击中尸王头顶百会穴。他这一击蕴含的内劲何其浑厚,那金毛尸王浑身一震,坚如磐石的脑瓜应声炸开,头颅内霎时飞出数以百计的青色六翅蛊虫,嗡嗡全扑到程通身上。程通避无可避,大惊下劲气鼓荡外放,立时把扑落的蛊虫尽数震死,不过仍被青褐色的虫液溅了一身。
“好险!”叶华宇吁了一口气,暗自替程通庆幸。
岂知那断肠童子哈哈大笑,丝毫没有因损失一头尸王而沮丧,喝令那血目尸王退回身侧,打量着脸色铁青的程通,笑呵呵道:“程大侠,大意了啊!你先中了僵尸王毒,又被傀儡炼魂蛊沾上,身化僵尸,魂为傀儡,是为傀儡僵尸王!一旦蛊虫孵化钻入你的脑中,从此将唯我令是从,奉我为主人。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趣呢?”
原来断肠童子不仅是炼尸行家,也是养蛊高手,集合两家之所长,秘密创出一门“傀儡僵尸术”,手段相当毒辣可怕。
程通脸色青中透紫,有几分悲凉,有几分愤怒,不论是尸毒还是蛊虫均无法用内力驱除,以他之能都束手无策。冷喝道:“我程通一生堂堂正正,光明磊落,岂能变身为僵尸傀儡任人羞辱?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快快把我杀了!”
那断肠童子冷笑道:“杀了你的话我岂不是亏大了?待你彻底变成傀儡僵尸王,我就命令你杀尽附近的所有轩辕弟子!你杀的人越多,我获得的酬劳越丰厚。程大侠,我对你的武功可是有着足够的信心呢!”
叶华宇倒抽一口冷气,这就是敌人真正的目的啊!程通一旦丧失自主意识,变为傀儡僵尸王,那是何等恐怖的存在?普通轩辕弟子见到程通,岂敢痛下杀手?试问除了姜烈亲自出手外,还有谁能制服他?程通化身为僵尸王,屠戮同门弟子,如此惊悚的消息一旦传遍江湖,轩辕门遭受的打击可想而知。敌人处心积虑,不惜代价,所谋求的是动摇轩辕门根基,简直是歹毒疯狂。
程通心底生寒,手足冰冷,瞠目怒斥道:“断肠童子你敢那么做,我即使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那断肠童子不屑道:“我精通炼尸术、养蛊术,所杀的人何止千百,所做的恶事罄竹难书,岂会害怕鬼怪妖魔复仇?哼,给我跪下!”这最后一句以苗疆土语说出,音调奇特尖锐,近乎咒语一般,带着某种难以言传的魔力。
程通绝不愿听从对方的命令,但双膝一弯,竟不受控制地“噗通”跪倒在地。这南疆蛊术极为神奇,中蛊者的行动被蛊虫所控制,和武功强弱没有太大关系。程通面孔涨红,双目圆瞪欲裂,只觉平生最大的屈辱莫过于此!要知道他在轩辕门内地位极高,也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一号人物,跪天跪地跪祖宗,岂有向邪魔外道下跪的道理?若是他能掌控四肢行动,早就一掌拍碎天灵盖自尽了。
那断肠童子狞笑道:“怎么样?还嘴硬吗?自己掌嘴!”
程通右手缓缓抬起,一分一寸地靠近脸颊,眼看就要自扇耳光,蓦地大吼道:“叶华宇,杀了我!”
叶华宇浑身剧震,足底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失声道:“师伯,弟子做不到啊!”
程通面容扭曲,双目喷火,咬牙道:“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我遭小人折磨羞辱?看着我变成僵尸后屠戮同门?我中了尸毒已无药可救,和死人又有什么分别?我宁死也不想沦为傀儡僵尸,不想手上沾满同门的鲜血,不想毁掉了一世英名啊!”
叶华宇面白如雪,四肢战栗,只觉手里的剑烫得像烧红的烙铁,恨不能立刻丢到东海。
那断肠童子忙叫道:“喂喂喂,小子你别插手坏我好事!不然我把你也炼成僵尸。”
他不说还好,叶华宇听到“僵尸”二字,看到程通的痛苦挣扎,不由仰天悲啸,毅然决然地飞剑刺去。
剑光一闪即没。
程通脸上露出解脱之色,喃喃道:“好孩子,苦了你了!”眉心洞穿,鲜血流淌,往后缓缓跌倒,一代大侠就此黯然气绝。
这时,山谷外陡然响起一阵凄厉的尖哨声,跟着劲风响动,呼喝厮杀声迅速移向远方,似乎是敌方开始撤退了。
那侏儒童子脸色一变,忙不迭地跃上血目尸王肩头,迅速隐没入雾气之中消失不见。
当啷,长剑脱手坠落。
“师伯!”失魂落魄的叶华宇屈膝拜倒,以额触地,泪水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