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门创立于天下大乱之时,包括唐远钧在内都是背井离乡,亲人失散,深受战火纷争之痛。因而轩辕门成立之后,从不参与天下各势力的争斗,不愿成为野心家手中的屠刀,杀戮无辜百姓。可是苏陌尘的出现改变了一切。
苏陌尘年少成名,为人霸道,目空一切,不足三十岁便晋升为宗师,眼见中原大乱,贩夫走卒称王道寡,竟滋生了逐鹿天下的野心。他对内修改祖传典籍,统一口径,打压异己,大权独揽;对外联合藩镇势力,修造兵甲,招兵买马,以武者为根基组建军队。
但他显然不清楚,武者修行和大军冲杀截然不同。前者强调的是个人天赋和武技高低,后者强调的是纪律严明、上下一心。即使每个士兵都练过武功,可以以一当十,但他们联合起来后互不服气,不遵从军令同进同退,形同散沙,武功再高又有什么用?
两军对垒,不是高手单挑比拼武艺。千军万马冲锋起来如山洪暴发,怒潮拍岸,单个人的力量在战场上根本微不足道。
苏陌尘空有野心,不懂兵阵,不通谋略,注定了要一败涂地。
叶华宇遥想当年凌云峰高手调零,愁云满城,人心惶惶的场面,唏嘘道:“大错铸成,无可追悔。不过苏掌门辞世后,继任者为何不拨乱反正,将本门功法改回原来的名称?”
诸葛筠道:“虽然苏陌尘一死百了,但七大世家的家主及各堂主事或者是他的亲信至交,或者是他亲手提拔栽培的,谁愿意挑头去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何况当年为避免再出现类似苏陌尘一般的枭雄,众人推选的第五代掌门叶永宏性格懦弱,素无主见,也没有决心和魄力去破除苏陌尘定下的种种规矩,听之任之。又过了二三十年后,轩辕门上下已习以为常,更没有人去翻旧账,提旧事了。后来执法堂、武圣堂为了维护自身利益及地位,明理暗里封锁这段往事,再不许人公开宣扬。”
叶华宇不解道:“这又犯了武圣堂、执法堂什么忌讳吗?”
诸葛筠冷笑道:“我来问你,是不是已经掌握了九转紫阳诀的第一层心法了?”
叶华宇道:“是啊,不然如何抵御玄冰谷的寒气?”
诸葛筠道:“那你有没有尝试过运转紫阳诀的同时,同时运转轩辕神功心法?”
叶华宇讶然道:“这样做可以吗?”
诸葛筠道:“为何不行?轩辕神功和紫阳诀本是一体,后来被故意拆分为两部分,合起来就是完整的乾坤山河诀!这个才是轩辕门内最大的秘密。”
叶华宇脑中嗡的一声响,吃惊得下巴险些脱臼,那么多年来流传广布的轩辕神功居然是被阉割的、残缺的功法,数以万计的轩辕弟子岂不是都被蒙在了鼓里?按此功法修炼,即便是再刻苦再勤奋,恐怕也成就有限。
诸葛筠道:“轩辕神功和紫阳诀合练的秘密,仅仅掌握在执法堂和武圣堂少数人手里,就连执法堂普通弟子都不清楚。况且大多数人只想到用紫阳诀来抵御寒气,却不知道这样做错得离谱!‘乾坤山河诀’的‘乾’‘坤’二字,并不是单单指天地,也指阴阳、黑白、动静、刚柔、日月等等。寒气属阴,天地之灵,修行者运行功法导引阴气入体,阴阳相合,生生不息,方是修炼乾坤山河诀的正途。”
叶华宇听得呆了,喃喃道:“他们到底是何居心,竟故意篡改功法,欺瞒我们?”
诸葛筠道:“当年苏陌尘出山争霸,将本门的强者尽数带在身侧,谁知仅是第一战,众强者便几乎损失殆尽。七大世家毕竟底蕴雄厚,仗着族人众多的优势,乘机夺取了大权。为确保大权不再旁落,七大世家家主秘密达成协议,以武圣堂的名义修改了功法。自叶永宏开始至如今的姜烈,轩辕掌门之位都由世家弟子霸占,再也没有寒门弟子能够成为轩辕之主了!”
叶华宇如冰水当头浇落,彻骨冰寒。难怪轩辕数万弟子,仅有姜烈一人成为宗师,那是因为其他寒门弟子根本没机会修炼核心功法啊!世家为了一己之利,独霸大权,置轩辕门的兴衰于不顾,私心太重,实乃轩辕门的悲哀。
他旋即想起父亲叶霄鹰。他的父亲身为御剑堂主事、叶家家主,肯定是知悉内情,对世家间达成的协议了如指掌,却从未对他这个儿子透露只言片语,更没有跟他提过紫阳诀的秘密!莫非在父亲心目之中,他仍然是家族的边缘人,无法跟嫡子相提并论吗?
叶华宇心痛如绞。
诸葛筠道:“你想一想,执掌轩辕门六堂三阁各大主事,有多少位是出身世家?”
叶华宇嘴角牵动,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轻轻说道:“我也是世家出身!”
诸葛筠不留情面道:“你若受家族重视,怎可能会被发配至玄冰谷服苦役?你定然是锋芒太盛,威胁到了族中直系嫡子的地位,被放到此处有意压一压,延缓你武功修为的进度。”
叶华宇双肩一颤,眼中的痛苦失落溢于言表——果然如此!
诸葛筠道:“如今每一届的内门大比,夺魁的必然是世家子弟。为何?因为世家的直系核心子弟早就修炼了紫阳诀,在修为上稳稳压过寒门弟子一头,甚至有的世家天才少年还兼修其他顶级功法,同龄之人如何能够胜过他们?”
叶华宇脑海闪过傅惊涛的面容,摇头苦笑,是不是对这兄弟的期望太高了?傅惊涛内功基础薄弱,一旦碰上世家的核心传人,那还不被打得满地找牙!诶,但愿他知难而退,莫要太过逞强。心念转动,忍不住问道:“祖师爷武功盖世,又一手创立了轩辕门,为何七大家族中没有唐家?难道是唐家人丁不旺,香火断绝了吗?唐氏后人若在,凌云峰当不至于如此混乱。”
诸葛筠道:“祖师爷功成名就后便选择了激流勇退,率领族眷子女隐退海外,乃是出于公心,不希望轩辕门变成唐家私产。如果唐家不离开凌云峰,试问谁敢和唐家后人争夺掌门之位?祖师爷创立轩辕门的初衷乃是大家守望相互,传承中原武学正统,勿忘轩辕血脉,而不是为一家一姓谋私利。侠之大者,无有私念;武之尊者,护卫轩辕。你我理当继承祖师遗志,守卫神州啊!”
叶华宇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只恨生不逢时,未能亲眼目睹祖师爷的风采啊!”怅然若失,起身拜别。
耳听足音消失,诸葛筠独坐于囚室之中,嘴角逐渐上弯,忍不住仰天开怀大笑,笑中有泪,滴滴垂落胸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