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沉,行人稀少,晚风渐起,远近村落升起袅袅炊烟。
乔晖驾车在前,吴栋骑马在后,不疾不徐地顺着官道而行。远远的,另有两人尾随着他们,一个光头铮亮,一个五短身材,正是南唐小神僧和岭南虎王。
神空边走边转动手中的佛珠,同时默诵经文,面上隐约透出佛光,跟先前的轻松嬉笑截然不同。孟虎耳根终于清净下来,不知为何居然浑身难受,忍不住问道:“小和尚,为何要跟在他们后头呢?”
神空肃容道:“降服心魔岂是易事?当以佛法度化,日夜不息。”
孟虎瞪起眼睛道:“马车里藏有魔头?那你光是看着有屁用!不如让我冲上去砸烂车厢,把他揪出来砍掉脑袋,一死百了!”
神空一把扣住他的手臂,道:“孟施主,你心中充满杀机,如何能分辨世间虚幻真伪?难道小僧一路对你宣讲的佛经都白讲了?刚则易折,过犹不及。需知除了杀戮手段,还有许多方法解决问题,不到万不得已最后一步,要少造杀孽,以免影响来世福报……”
孟虎忙举手叫道:“停,停下!算我怕你了。可是你这么偷偷摸摸的念经,如何能感化魔头?”
神空指了指心口,道:“你还是不明白,魔在心里呀!”
孟虎愣了一愣,失声道:“小和尚你入魔了?”
夺!神空老实不客气弹了他一记额头,笑骂道:“你才入魔了!”
孟虎松了一口气,皱眉道:“莫非你被人暗中下蛊了?苗疆蛊毒盛行,手法千奇百怪,即便是我都无法一一破解。”
神空叹道:“小僧也不是中蛊。”
孟虎抓头道:“你中邪了?鬼上身?被人下毒?”他每说一句神空就摇一下脑袋,像是拨浪鼓般。孟虎气得顿足道:“你到底是怎么了,能不能给个痛快话?”
神空口宣佛号,低声道:“佛曰:‘不可说。’”
孟虎忍不住一翻白眼,真想找块豆腐一头撞死。当下遥遥盯住那马车,打定主意等到夜深时摸过去杀掉车里的人。
夜色降临,一行人来到一个安宁的小镇。车马停在一间灯火通明的客栈外,透过门窗,可见大厅内龙蛇混杂,颇为热闹。
车轮停稳后,车厢里先跳下一位身材高大的富家公子,然后是一位身材窈窕的蒙面女子。但见她青丝如瀑,肤白若雪,眉清目秀,风姿绰约,尽管面上罩着白纱,犹如磁石般牢牢吸引住众人的目光。她回首望去,语带笑意地招手道:“小师父,一路辛苦了。今晚我家公子做东,请你吃素席,略表礼佛之心。”
神空面皮微红,摇头道:“多谢施主好意,小僧心领就好。”话虽如此说,脚下却不受控制地加快了速度,直奔过去。
孟虎呆望着神空的背影,一个荒谬的念头蹦出脑海:佛祖在上,小和尚竟然动了凡心么?原来他并非是入魔中蛊,而是思春了!如果老和尚们知道有这么一出,会不会集体吐血?小神僧啊小神僧,任你如何聪慧伶俐,如何精研佛法,终究是凡夫肉胎!
他咬咬牙,不忍神空就此沉沦红尘,大叫道:“小和尚,你慌慌张张地做什么?你跟人家很熟吗?”
神空脸色愈红,如偷嘴被人抓了现行,忙放缓脚步:“出家人广结善缘,何需在意生熟之别?”
孟虎冷哼一声,传音入耳道:“你是不是贪慕那女子的美色?出家人当六根清净,四大皆空!”
神空面红如火,坚决否认道:“小僧一心向佛,绝无他想!”
孟虎缓缓道:“在山里,蘑菇越艳丽毒性越强。所以太过美艳的东西,千万别去沾惹啊!”
两人走近,神空略带三分羞涩腼腆,垂眼望着地面,孟虎却是面沉如铁,眼眸里满是警惕和怀疑。傅惊涛见状心中雪亮,也不点破,吩咐掌柜给他俩单独准备一桌素席,以免坐在一起的话大家难受。
神空和孟虎近来名声大噪,屁股还未坐稳即被人认出,顿时引起一阵骚动。众豪雄赶紧起身抱拳招呼,轮番上前恭维寒暄两句,阿臾奉承声不绝于耳。神空表情淡定应对自如,孟虎左抓右挠一脸的不耐,映衬之下倒也有趣。
殷怜怜轻笑道:“公子,跟人家前呼后拥相比,你却无人问津,难道心里不难受吗?”
傅惊涛道:“除非我嫌命长了,才会去争着出风头!”举目望向窗外,叹道:“那些人找不到我,很可能会去找老四的麻烦。但愿老四能扛得住这一波波的疾风骤雨,尤其是防住小人的暗算。”
乔晖低声道:“老四身边有三大长老保护,谁能伤得了他?”
少倾,酒菜上齐,傅惊涛等正欲举箸,忽然瞥见门口人影闪动,一对风尘仆仆的少年男女走了进来。那少年黑衣短发,目如冷电,腰背挺拔如枪,肩后斜插着一柄灰色布条包裹的细长铁剑,仿佛雪地孤狼般冷傲倔强。那少女红衣似火,容貌娇俏,曲线优美,清澈明亮的眼眸中没有半分杂质。
傅惊涛喜出望外,忙起身传音道:“拓跋兄!胡师妹!”
来者正是拓跋剑和胡凤。他们循声望去,看到改头换面的傅惊涛,惊喜之余亦猜到他这么做另有隐情。胡凤快步走近前,狠狠捶了他两拳,激动地道:“老天爷保佑,你还活着!”
傅惊涛龇牙咧嘴地呼痛:“姑奶奶,你这是要我老命呢!”
胡凤飞快地擦了一下湿润的眼角,嗔道:“谁叫你总让人担心?”目光一滑落到殷怜怜身上,皱眉道:“怎么又见到你了?你死皮赖脸地缠住我……大哥,到底图他的什么?”
殷怜怜淡淡道:“我们郎情妾意不可以吗?你这丫头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胡凤冷笑道:“我大哥早有未婚妻了,人家温柔美貌,出身豪族,家产千万,强过你十倍!你顶天就是做小妾的命,别自作多情!”
殷怜怜听到“家产千万”四字,香肩微颤,粉拳握紧,咬牙道:“休要狗眼看人低!不过是千万资产而已,我迟早会挣到手的。”
胡凤嗤笑道:“就凭你么?白、日、做、梦!”
殷怜怜杏眼圆瞪,怒火中烧,恨不得找根针线马上缝住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