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笑澜的名字,河深微微一怔。
笑澜是受自己之命被委派到互助会内部的,这事儿也早就偷偷上报给了露斯,其余五人的名字则听都没有听说过。
露斯为什么要自己监控他们?
难不成他看出了笑澜有反叛之心?其余五人,是互助会的核心成员?
想到这儿,河深决定问个究竟。
“露斯大人,“河深恭敬说道,“笑澜不是被咱们派去互助会的卧底吗?您说的另外五个名字,莫非是互助会的核心成员?“
露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笑澜这个人有自己的小心思,想择良而栖,所以虽然他早就打入了互助会内部,却迟迟不上报。对于此人,只能利用,不可深信。“
河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但还有一点不解,既然您已经掌握了互助会的秘密,为何不趁此机会一网打尽,立一个大功?“
“我看是你想立功吧?“露斯玩味地看着河深,“被区区蝇头小利蒙住心神,你可真是扶不起来。“
“是小人见识短浅。“河深紧忙弯腰认错。
“呵呵,“露斯轻笑道,“你只需按我吩咐的去做即可,事成之后,定让你荣华富贵享用不尽,至于互助会,一个尚有大用的棋子,就这么舍弃掉,岂不可惜?“
“是,“河深回复道,“谨遵您的教诲。“
露莱看着河深谦卑的样子,满意地点点头,从长袍内掏出一袋纸包扔到了桌子上。
“这是下一个礼拜的药。“
河深往桌子上扫了一眼,又深深低下头。
“谢谢。“
“你应得的。“
露斯说完,从椅子上站起,径直走到窗前,他推开两扇窗户,目光敏锐地向外打探了两眼,随后纵身一跃,消失于夜色中。
河深重新关好窗户,他拿起桌子上的纸包在手中掂了掂分量,放进衣服口袋,又拿起早就整理好的一大叠文件,推门而出,在紧邻他办公室的一间屋子外停了下来。
“文件整理好了。“河深声音不大的喊道。
几秒钟后,门打开了,红月出现在他面前,从他手中接过了文件。
“那间屋子是你的了。“河深向办公室方向侧了侧头。
红月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开口道:“你平时带我不薄,我已跟露朗大人求情,让你做我的秘书。“
“谢谢。“河深清楚红月的性格,知道多说无益,所以也只是简单的道了一句谢。
红月冷淡地点了点头,径直走向了那间属于制规人首席的办公室。
河深也不再逗留,他关上面前的房门,很快走出了制规人大楼,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刚走到家门口,便听到了屋内传来妻子阵阵的咳嗽声,他推开门,妻子见了他,立刻将捂嘴的手帕塞到床垫子下。
“你回来了。“妻子哑着嗓子,挤出一丝笑容。
河深来到妻子床边,手伸到了床垫底下。
“别。“妻子抓住他的手阻拦道。
但河深还是将手帕拿了出来,他将手帕展开,上面染着妻子刚刚吐出来的鲜血。
“这种情况,出现多久了?“河深重新将手帕合上,默默问道。
“就这几天,不碍事儿。“妻子努力用一种很轻快的语气安慰道。
“是不是剂量不够,我还可以给你多要点。“河深说。
“咱们要的越多,你就要为他做的越多,“妻子笑了笑,“还是算了吧,我不想就这样拖累你一辈子。“
这句话让河深感到自己的心脏被扭成一团。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正是因为他,妻子才会得此顽疾,可如今,妻子却将自己当作累赘。
许多年前,河深是个意气风发,心怀众生的理想人士,对制规人内部的腐败愚昧深恶痛绝。他自知这种世袭制度是一切恶习的源头,并埋没了好多和他一样的有志之士。
所以,当他终于爬到了制规人首席的位置时,对贵族提的第一项请求,就是打破延续千年的世袭制度,改为优胜劣汰,广招人才的考试制度,不知为何,这消息竟传到了民间,引起广泛讨论。
河深此举着实惹恼了贵族和同事们,似乎是出于警告的目的,他的妻子也是在那时,遭到了不明身份的人投毒。
河深意识到,如若自己再一意孤行,他和妻子,恐怕命不久矣,不知何时就会死于某场“意外“。
于是,他放弃了自己的理念,带着已病入膏肓的妻子在城内四处求医,可谁都不愿接手这个烂摊子,最后还是露斯偷偷找到了他,自称有良药可医治妻子的病,但有一个条件,河深从此以后都要依照他的意愿办事。
为了妻子,河深应了下来,这一做,就做到了现在。
妻子又何尝不知道丈夫的为人,这么多年下来,河深变得越来越不像当初的自己了,妻子痛在心中,却无可奈何。
“听说前几天,你当众射杀了一个互助会的平民。“妻子犹犹豫豫地问出这句话,随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河深的眼睛,她希望还能从中看到善良。
“我必须这么做。“河深躲避着妻子的目光。
“不,没有什么事情是必须的,以前的你,不会这么做的。“
“这其中牵扯了好多,你不懂...“
“看到你这个样子,比我的病还要让我痛苦。“妻子默默说道。
“我出不来,“河深摇了摇头,万千无奈涌上心头,“陷在这泥沼中,没人能把我拽出来。“
“不,你可以。“妻子说。
“怎么出?“河深自嘲一笑,“整个赤色大陆都在贵族的掌控之中,我当上制规人首席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多了不起,结果,被区区一份草药拿住了命脉。“
“七城之外还有更广阔的天地啊,咱们可以脱离贵族的掌控,到野外去生活,纵游天地,自己做自己的主人,不好吗?“
“妇人之见!吃什么?喝什么?你当野外那些怪物是摆设吗!“河深罕见地向妻子发了脾气。
“可,你曾和我说过,命运从来都是由自己决定的,就看敢不敢做出那份选择。“妻子抓住河深的手,祈求道。
“吃药吧。“河深甩开妻子的手,低声说道。
他不想再跟妻子讨论这些事情,将纸包扔在床上,便起身走出了门外。
他在门口放置的一张石凳上坐了下来,回身望了望屋内,妻子并没有跟出来。
他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条,煤油灯的照耀下,隐约能看清上面的字体。
这是城里一位老药师写出来的药方,河深在射杀蘑菇的那个夜晚,曾给了老药师几克妻子所需的草药,并拜托他据此分析出里面的各种成分。
昨天,那个老药师找到了他,并给了他这个药方。
河深原本还没有考虑好要不要告诉妻子这件事情,刚刚听了妻子的想法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缓缓走到墙壁上悬挂的那盏煤油灯旁,取下灯罩,将写着药方的纸条,塞进了燃烧着的火焰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