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亚浑身猛然一震,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与德善的关系日趋好转后,他不是没想过通过德善的帮助逃出巨人城,但也只是想想罢了,甚至连问出口的勇气都不敢有。
德善再怎么说也是巨人城的人,而且还钟情于他,于情于理,他逃出去对德善来说都是不可接受的一件事。
所以,露亚万万没有想到,逃出巨人城这件事情,竟然从德善口中主动说出。
露亚不敢回应,德良带给他的恐惧早就深入骨髓,能否成功逃出不说,他甚至怀疑,德善这是受德良指使,故意来测试他的。
露亚越想,越对自己的分析确认不疑,他的心如同被浸入了刺骨的冰窖,手死死地抓紧身下的床单,紧闭双眼,怎么也不肯睁开半分。
“我怀孕了。“德善幽幽的声音再次传来。
听到这句话,露亚瞬间感觉自己的大脑被一阵惊涛骇浪冲击着,他猛地从床上惊坐而起,目光在德善的肚子上和脸上来回徘徊。
“你你你...你说什么?“露亚牙齿和舌头打起仗来,艰难地完成了这句话。
“我怀了你的孩子。“德善拉起露亚的手,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
这消息来的太过突然,使露亚一时间不知该用何种心情应对,他感受着德善手上传来的温度,努力平复自己跳动不停的内心。
德善也贴心的不再说话,耐心等待着露亚梳理好自己的情绪。
时间悄然流逝,两人沉浸在各自的世界中,相顾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露亚逐渐消化掉了德善所带给他的震惊消息,他想起了德善刚刚表明想要逃离巨人城的意愿,结合她怀上自己孩子的信息,这个想法就不难理解了。
“所以,你刚刚说想要和我一起逃离巨人城,是认真的?“露亚问道。
“是,“德善点了点头,眼眶红了起来,她盯着露亚哽咽道,“,每个小孩儿,都应该以自己的父亲为荣,我不想让咱们的孩子懂事时,意识到他父亲是个被人唾弃的囚犯,我更不想让他变成你,每天都受人指点,被人欺凌。“
德善说到后面,没忍住情绪,眼泪夺眶而出,露亚心里一酸,将德善紧紧抱在怀中。
“可逃走哪有那么容易,“露亚说道,“万一被德良大人发现...“
想到德良,露亚忽然松开德善,目光闪躲着向后退去,他身体缩成一团,靠在床头瑟瑟发抖。
德良仿佛在露亚的体内留下了一个开关,一被提及,便会使其条件反射般陷入极度恐惧之中。
“不...不可能逃出去的,“露亚低声嘶吼,“被德良大人发现会生吞活剥我的,不仅我,你,咱们的孩子,都逃不出!“
露亚越说声音越大,到最后,是声嘶力竭的喊叫。
“你难道想这样过一辈子吗?“德善喊道,这是她第一次冲露亚吼,“难道你想让咱们的孩子变成你现在这幅模样?我向你保证,如果咱俩不为这个孩子做些什么,他最后,一定是这样的结局!“
“可...能逃去哪里?逃到哪里都会被德良大人抓回来的...“露亚此时的神情几近疯癫。
“飞蛾城,你的家乡。“
“我的家?“
露亚目光朦胧,面色竟透露出一丝疑惑,曾经在飞蛾城内的荣光早就消逝在日复一日的恐吓与羞辱之中,现在,它们变成了一段段流动的回忆,从他脑海深处再次浮现。
“我父亲...他不要我了...他不会要我的...“露亚脑袋摇动地像拨浪鼓一样。
“如今不同了,“德善凑到露亚面前,再次握起他的手,“即使露尔大人不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会看在咱们孩子的面子上,现在,露娜也落到了德良手中,他的膝下再无子嗣,就算你入赘到我们德家,但咱们的孩子,你的孩子,归根结底是姓露的,他不会不管。“
“可是...“露亚仍小幅度地摇着头。
“你过着这种日子,最差还能怎么样!“
“会死。“露亚不禁发出颤抖。
“究竟什么才是最好的结局呢?“德善问道,“是像个正常人一样死去,还是像个怪物一样活着?“
......
露娜趴在石屋的窗户边,渐渐升高的太阳为大地穿上了一件金黄色外衣,同样也铺洒在了她的身上。
被关进巨人城后,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阳光。
她望着窗外,撸起袖子,敞开领口,尽量让更多的肌肤与阳光接触,她伸出一只手指,和窗台上的影子玩儿起了游戏。
露娜今早醒来时,发现昨晚好心的姐姐和老奶奶不见了,只留她一个人在这略显拥挤的石屋中,她隐约记得昨晚入睡前老奶奶的叮嘱,让她切记不可走出石屋。
其实即使不是这句叮嘱,露娜也不会主动走出石屋,外面对于她来说,是无尽的苦痛和折磨,只有在这里,她才能感受到温暖。
露娜环视整间屋子,很快就被架子上各种形状的石头吸引了注意力,她发现第二层架子的尾端,还摆放着几把大小不一的刻刀。
“也许那个老奶奶就是用这些刻刀雕刻石头的吧?“露娜想着。
她拿了一把合手的刻刀,又从放在架子下的竹篮中挑选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石头,试着在上面划了一下,还未用多大力道,刀尖就渗入到石头当中。
此情此景忽然让露娜想到了德良在自己脸上刻画时的场景,心中不由得一颤,手中的刻刀和石头一起掉落到地上。
木门吱呀一声,泉妈从外面走了进来。
“醒了啊?“
泉妈进门后,看着呆立在原地的露娜,有些惊讶。
“对不起,我只是想拿来看看。“露娜缩起身子怯懦说道。
“没关系没关系,“泉妈似乎满怀心事,心不在焉地笑了笑,走到露娜身边捡起石头和刻刀,“又没摔坏,怕什么。“
露娜见泉妈的表现,心中的惶恐少了些,这个老奶奶,并没有给她任何压迫力,反而,还有一种相处之中的舒适感。
“我该怎么称呼您?“露娜小声问道。
“叫我泉妈,他们都这么叫我。“泉妈挤出一丝笑容。
“泉妈,您刚刚干什么去了?“
露娜此言一出,暗暗咋舌,她原本只是想随便找个话题,可刚说出口,就发现了这句话的不和体统之处。
泉妈愣了一下,表情出现些许变化,她将石头和刻刀一起放在了架子上,然后两只手在腰间系着的围裙上生硬地抹了抹。
“有几个大兵...叫我出去干活了。“泉妈敷衍道。
“奥。“露娜应道。
屋内一时无言。
“诶,对了,让我看看。“泉妈像是想起了什么,弯下腰掀开露娜的衣服,直勾勾地朝她双腿之间看去。
露娜的脸瞬间泛红,她此时穿的,还是昨晚的那件佣衣,只不过泉妈昨晚趁她睡觉时,给洗干净晾在了窗户边,露娜今早起床见了,才拿下来穿上的。
“嗯,还行,量不大,够用。“泉妈叨咕着。
“昨晚那个姐姐,是和您住在一起的吗?她人呢?“露娜脱口问道。
这也许是受过创伤的人的通病,在经历了极致苦痛之后,只要经历了一点温暖,她都会好好珍惜,并不希望这温暖有一丝一毫的的变故。
“她...“
听到露娜问起德善,泉妈表情有了一瞬间的呆滞,她背对过露娜,双手在腰间揉搓。
“她不是你的姐姐,你得叫她嫂子。“泉妈说道。
嫂子?露娜琢磨着这个词的含义。
就在这时,木门响了起来,泉妈如同一只受惊的圈养动物,浑身一震,她瞥了眼露娜,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前将门打开。
由于泉妈整个人挡在门口,露娜并看不到来者何人,正当她以为是德良要抓自己回去时,听到了“嫂子“稍显急切的声音。
“泉妈,我有事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