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瑟微点了点头道“嗯,明日一早我们启程回璃京。”见她将一杯水都喝完了,但她地一双眸子却仍旧是死死地盯着水杯不由得出声道“还要吗?”
路华年摇了摇头道“不了。”
顾锦瑟瞥见她满脸倦色道“在坚持坚持,一会儿喝了药在睡。”
“好。”
“晚膳想吃什么?”顾锦瑟抽走她手中的茶杯,又替她掖了掖被角道。
路华年下意识的出声道“白粥便好。”
“好。”顾锦瑟刚应完声,先前见过的那名医女便已经端着汤药走了进来。
顾锦瑟见此立即抬步走了出去,医女立即断着汤药上前道“路小姐,趁热喝吧!”
路华年微点了点头道“多谢。”然后伸手接过小口的泯了一口,发现这药竟是温的,随即仰头一饮而尽。
医女接过碗,小心地扶她躺下,然后盖好被子走了出去。
路华年听得关门声响起,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想来那医女是在汤药里加了些安神的药草,然后她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角她睡得及不安稳,梦见了身死的爹爹,还有以前战场上一起拼杀的弟兄。
后来,梦里渐渐安稳,她竟然梦见了幼师爹爹教她练剑的场景,还有她每次受伤时,在床边照顾自己的爹爹。
他总是教导她,刀剑无眼,要好好保护自己,还说自己对不起她。
别的女儿家都是手握绣花针,脚踩云锦缎谢,只有她,手握长剑,一双手沾满了鲜血。
脚下踩着的是万千枯骨,她那时是如何安抚爹爹的,如今她已经想不起来了。
只记得,爹爹很开心,晚膳给她做了她最喜欢的鱼粥。
取新鲜的鲫鱼蒸熟,然后慢慢褪下鱼肉,用刀剁成碎末,白米粥熬上一个时辰。
鲜香无比,加入鱼末搅匀,撒上少许葱花,在浇上一点香油,那味道她只怕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路华年不知道的是,山脚下梦王爷的小院里,梦王瞥见眼前之人熬着粥,蒸鱼,苦笑道“这还是第一次见你主动为一个女子做饭。”
顾锦瑟轻勾了勾唇角道“王叔从前不是也经常给王婶做饭吗?”
顾梦闻此哑然失笑,这孩子,生得是凉薄的性子,但是骨子里还是带有皇兄的心性。
只是他懂得保护自己,不像皇兄那般单纯,但如今的皇兄,从前的心性他还留有几分呢?
“王叔放心,我不是父皇,我不会像他一样,靠联姻来维护璃国的安危。”
“更不会像他那般言而无信,违背誓言让一个个无辜的女子为他困在那高墙。”
顾锦瑟将鱼肉放进白粥里搅匀,撒了些许盐,又另起一锅,坐至灶前,就欲引火。
顾梦见此立即上前道“我来吧!毕竟不能白吃你那一桌子的菜。”
待得锅热得差不多了,顾锦瑟拿过一侧的小碗,倒了些油进去,顾梦见此道“你当真要这般做吗?”
顾锦瑟待油温差不多了,那勺子将油舀起,又加了一瓢水进去道“确定,百丽新皇仁厚,爱民如子,可以结交,只是那皇室的几只狼怕是不好对付。”
“而南鸢虎视眈眈,璃国又竟是内忧,想来我要等的契机到了。”
顾梦见他从容的舀起白粥,撒好葱花,淋了少许热油道“你谋划多年,成败在此一举。”
顾锦瑟瞥见顾梦已经有些白发不由得出声道“王叔,您大可不必淌这一趟浑水。”
昨日今日先前的那番话其实是他和顾梦的局,或则说来这青云寺整个都是一场局。
顾梦轻笑了笑道“我蛰伏八年为的便是等待如今,我顾梦向来有仇必报,南鸢当年使她中毒而亡,这个仇我自然是要报得。”
“我和她都希望百姓能平安,如今她已故,我自然要带着她的那份一起完成。”
顾锦瑟闻此道“明日便看我那两位好哥哥,敢不敢来了。”
“华年这孩子戒备心太强,你......”顾梦想着昨日路华年的神色,他不希望顾锦瑟在走上他的路。
顾锦瑟微点了点头道“王叔放心,明日之后我有一大把时间陪着她,她想知道的,我都会一一告诉她的。”
顾梦闻此露出了欣慰的浅笑,瞥见他小心的将大碗放进食盒里,又放了小碗和勺子出声道“快去吧!希望这碗粥,能打开她的心结。”
顾锦瑟微点了点头,提着食盒往半山腰而去,顾梦瞥见他高大的身影心道,大师兄,我这也算是不负你的所托了。
路华年和当时扶柩回京的使臣都不知道,在路年的尸身回京第三日,一封从落城送往青云寺的信到了顾梦手中。
信中提起了一切顾梦从不敢想象的事情,还有路华年的一些喜好,最后,路年摆脱顾梦好生照顾自己的女儿。
顾梦行至大堂,看着圆桌上的吃食,取出筷子用了一碗饭,随后行至青竹林,取了他埋藏了多年的酒。
倒了一坛子在青竹林里,自己又开了一坛子,他也不曾拿什么碗碟,就那般抱着酒坛子喝。
“离儿,明日我便要走了,我们等的那个契机就要来了。”
“离儿,你说我从前怎么就没发现,皇兄这般会做戏呢?”
“离儿,终归是我识人不清,害了你,害了大师兄!”
此刻若是路华年在的话,她一定会吃惊得说不出话来,因为此刻这个趴在青竹林林里哭得仪态全无,像个丢失了最为宝贵的东西一般的梦王爷。
全然不是那个璃京城内人人称赞仪态好的梦王爷。
只是可惜,那被称作璃京仪态最好的梦王爷,此刻正抱着酒坛子跌跌撞撞的回到自己的房间,睡梦中还在呢喃。
似是在无声的说着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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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华年是被一道略显清冷的声音唤醒的,她睁开眸子,便看到顾锦瑟着了一身湖蓝色长衫,头束缎带正坐在她的床榻边。
顾锦瑟瞥见她额间渗出的薄汗,想着之前医女说得伤口较深,可能会疼,出声道“可是疼得紧?”
路华年拢了拢飘远的神识道“不是,方才梦见爹爹了,我小时候不好好练功,爹爹就老是拿条子打我。”
“说,战场上,你武艺越高,保命的几率便大上一分。”
路华年不曾注意到,如今在顾锦瑟面前她已经没有说臣女,而是说的我。
路华年不曾注意,顾锦瑟本就是个细致入微的人,察觉她这细微的变化,不由得出声道“我从前不好好练功时,王叔也是这般打我的。”
“如今想来,你爹爹和王叔不愧是师兄弟,就连这处理办法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