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1989年的夏季,我娇小的身躯便踏上了流浪的旅途。
那年,我13岁,刚升入初中,由于在乡里上学,衣食住行没有着落,经常去同学家里蹭饭吃,学习也渐无兴趣,便辍学了。
“家”对我而言,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
我的童年是悲怆,孤独和昏暗的,自身没有兄弟姐妹,由于家庭的原因,也没有可走动的亲戚。
别的小朋友受了委屈,有人安慰,被浓浓的亲情包围。而我只有无助,悲伤的眼神,似在乞求无助的上苍。
我经常抚摸和我一样可怜的影子,我幼小的心灵在现实中扭曲,造成了性格的缺陷。
一个家庭的悲剧,会给孩子留下终生的阴影。他会怀疑人生,完全迷失自我,找不到自信,因为周围没有正能量的东西去影响他,给他启迪。
我没有家,因为父母的离婚,我是不折不扣的受害者。
父亲整日四处游荡不归家,我一直跟爷爷奶奶生活。
他们也积累太多的怨气,每日争吵不休,漫骂,诅咒。令我悲惨的童年又增加无限创伤。
奶奶整日都在诅咒她的六个子女,并蔓延至我的身上,说:“满堂儿女都不得计,谁闲得寒冬腊月抱秋鸡子”。
意思我是他们的累赘,在我身上的投资是回不了本的。亲情在她们的心中,只是利益关系,冷漠地让我不忍直视。
我渐渐地讨厌回“家”,实在饿急了,回“家”吃一顿,要接受批判般的数落,渐渐地,我对她们失去了信心。
记得那天晚上,我父亲回来了,把我带回自己的“家”。
我家的位置挨着马路,在“十”字路的东南角,院子里栽有竹子,法国梧桐树,杨树,长得很茂盛。三间破旧小瓦房更显得孤立和渺小。
他没有问我生活的怎样,今后有什么打算。可能赌博输钱了,也可能搞婚外情受挫了。脾气暴躁的他先打了我一顿,理由是我一年前弄坏了他的录音,还有,把他的上海牌手表弄丢了。
他充血的眼神让我感到恐惧,都说父爱如山般伟大,我怎么感觉那么残忍和不可理喻。
他打累了,喘着粗气,语出惊人,透着无奈地说:“你怎么不死呢?你活着,只能给别人带来麻烦,想指望我是吗?我都快顾不了自己了!你走吧!”
我没有哭泣,因为泪水象征着软弱和屈服,我只是不解:你们即然不爱我,为什么要生下我!
我是该走了,远离这片只给我生命,不给我生活的地方,我带着无限的仇恨,踏上未知的流浪之路。
我就这样被至亲至爱之人抛弃,论本质:我不坏,并且听话,邻居们都夸我懂事,并带有怜悯的目光看着我,并“啧啧啧”地叹息,说我可怜。但同情改变不了我的现状,饥饿和迷茫依然存在。
是的,在这个家庭中生存,不是在生活,是挣扎,是煎熬。
我深吸一口气,向西方走去。
我的家乡紧挨着江苏地界,我要完全与从前的我决裂,我拖着饥饿的身躯,走向没有目的地的旅途。
我顺着公路向西,沿途经过很多的村庄,袅袅炊烟升起的时候,是我最饿的时候,望着别人演绎的亲情,我在恨!看到别的小朋友跳着,笑着,奔跑着,我在恨!……
第三天的早上,我实在饿的没力气了,自尊在饥饿面前,我选择了后者。
这个村有一户人家在烙煎饼,大门厂开着,喷香的食物在引诱我,我径直走了进去。
有两个妇人,一个在烧火,另一个在烙,金黄的煎饼散发着令我着迷的香气。
两个妇人在聊着天,见我悄悄地走到她们跟前,很是不解地看着我,问道:“小朋友,有事吗?”
我不吱声,眼睛盯着煎饼。
她们又问:“你是谁家的?怎么这么面生?”
我还是不吱声,我没有勇气说出我饿,我想要饭!
从她们的口音上,也听到了不同乡音的存在了。
她们见我盯着煎饼,喉节处在蠕动着,猜到我是饿了。
问道:“你饿吗?”
我点点头,此时的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我从她们身上想感受母亲的气息。饥饿、疲倦、夜宿荒野时的害怕,统统涌上心头,我哭了,抖动着肩膀,哽咽着,泣不成声。
两位妇人安慰我说:“孩子,你不是本地人吧?是跟家里呕气出走吗?傻孩子,你父母不找你找疯了!”
另一个说:“别哭了,歇一会,看把孩子饿的!你洗洗手,吃两个煎饼回家去吧!”
我揺摇头说:“我没有家,我是多余的!”
她们不信我说的话。
我不得不道出我特殊的身世和家庭背景。
她们也叹口气说:“可怜的孩子!大人造孽啊!真是宁跟要饭娘,不跟坐官爹。”
随后我稳定了一下情绪,接过她们递过来的煎饼,在没有菜的情况下吃了三个。
她们问我:“你几天没吃了?”
我说:“2天。”
她们又问我:“你吃饱了吗?”
我摇摇头。
另一个说:“没吃饱也不能再吃了,别把胃撑坏了。”
我觉得干渴得慌,拿过她们桶里的舀子,舀了半舀子水,咕噜咕噜地喝下去,也算饱了。
我对她们躹一躬,说了声:“谢谢婶婶,打扰您们了。”并转身打算出门。
她们问道:“你打算去哪”?
我摇摇头说:“不知道!”并站住了脚步。
她们开始评论我说:“这孩子长得很好,看样子蛮懂事的。”
另一个说:“咱村里老王头光有闺女,没有儿,问问他愿不愿意收养。”
在烙煎饼的大婶似有所悟地说:“那敢情好,他闺女好象也有招婿的意思。”
烧火的大婶问我:“你今年多大了?”
我答:“13岁了”。
烙煎饼的大婶说:“他们家的大娥好象18了,要是能成也蛮好的。大几岁知道疼人,她们眼中燃起了希望”。
她们临时停下手中的活,让我先别走,要给我找个落脚点,能吃饱饭的地方。
烧火的大婶拍打了一下身上的草屑,让我等会,她走出门去。
烙煎饼的大婶开始给我讲老王头一家的故事。
老王头前几年死了老婆,只有一个女儿,他们家养蚕,地地道道过日子人家。
如他们问你怎么不回家,你就说:“你爹娶了后娘,有了弟弟,他们都虐待你,把你赶出来的。你跟着他们,受不了苦。大娥可懂事了,长得漂亮,还会疼人,如你能娶了她,也是你的福气!”
我说:“大婶,我才十三岁!”
她说:“胡椒再小是辣的,你再小也是男人,还能年年十三吗?”
我不吱声了,必定人家一番苦心,给咱忙着张啰。
时间不长,那位烧火大婶带回来一个老头,胖乎乎地样子,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我看,真得像挑女婿一起,对我问这问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