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午,我正在车间里忙活着。
王民来到车间里,喊道:刘传奇,办公室陈指叫。
我一时不知啥事,但放下活计,边陪他往办公室方向走,边问:叫我有啥事?
王民小声地说:不清楚,你去就知道了。
我一头雾水,难道衣服质量出问题了?难道有人打我小报告藏火机了?……
来到办公室门前,我喊:报告!
陈指导员,李中队长,还有两名警官都在。
我此时也不用象新犯那么多规矩了,又下蹲又念台词的,而是以平常口气问道:“陈指,叫我?”
其他警官都把视线转移我身上,陈指仍是一脸祥和之气,缓缓说道:刘传奇,你余刑还有多少?
我更纳闷了。还是如实汇报说:还有差不多二年。
陈指说道:根据你的刑期及技术的全面综合考量,现对你又有了新的分派任务。
我更加迷茫,还是问道:啥任务?
李中队长接过话说:绝对好事,你被狱政科看中了,要调你去水泥厂,那边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你是技术比较全面的火种,那里有适合你发挥的大舞台。
我顿时明白了,这是要把我调离这里,让我去培训水泥厂转型做劳务去传授技术。
人家话都说这分上了,也证明他们已经开会安排妥妥的了,通知咱就是在传达命令。
但我还是表现的极不情愿,因为在这里我已经安稳地呆在组长位置上,名正言顺地等减刑,一但分派到其他中队,人际关系,适应环境又将重新来过,改造就怕中途调中队。
陈指见我有所顾虑,开导我说“这对你绝对是好事,你今年也减了刑,但我们中队明年的减刑名额也有限,总不可能给你减两次,别人一次不减吧!但你到了那边就不一样了,你是传授技术去的,对你又是一个好的机遇和难得的平台,你放心,并不是只调你一人去,还给你调几个帮手去。”
我又问:还有谁?
陈指导员拿着名单念道:何冬生,夏宏举,杨吉森,张凯。这几人也去。
中队领导不愧老谋深算,这几个人明年都够减刑标准,何冬生本身去年就该减刑的,因为在车间厕所偷抽烟被检举揭发,从而刷了下来,他判了七年,这四年都过去了,一次刑也没减过,总在关健时刻出毛病,不知是不是运气不好还是有人故意整他,别人偷抽烟没事,就他有事。
李中队长又说道:我还真舍不得放你走,你表现的很出色,但狱政科点名要你,你到了那边要切实负起责任,别令我们失望!
陈指导员把单递给我说:你去车间通知这几个人回来,收拾一下东西,一会就来车接你们。
监狱的调令就这样迅速,时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不会提前通知。搞得人措手不及,连和好朋友道别的机会都没有。
我心中迷茫带有激动,迷茫的是:在这种地方,咱只有服从,前路不知风雨几何!激动的是:我要回归地面,不再做“空中小姐”了,泥土的芬芳那纯朴的气息在引诱我。
我领命回到车间,他们几个还不知道要调离,还在缝纫机上认真地操作呢。
我站在前排,面对他们操作的机台,宣读道:何冬生,杨吉森,夏宏举,张旭,你们出来,回监房收拾物品,马上调中队。
所有的机工都停顿下来,一脸的愕然,以为我在开玩笑。
我再次加重语气,重复到,受狱政科通知,我刚才念到的人员,回监房收拾自己的物品,准备调中队。
他们终于半信半疑,放下手中的活计,仍带有怀疑成分的目光在看我。
见我不似在开玩笑,仍再次询问:刘组,真的假的?
此时,指导员,中队长,还有两名警官也信步走进车间,他们见这阵势,便明白了,是真的!
我带领他们回到监房,刘朝益忙着开库房,我们忙着收拾个人物品,他们问我:刘组,你也走吗?
我尽力掩饰住心中的波澜,平静地说:当然了,到了新中队,他们啥都不会,咱们都是骨干分子,比这强多了。
他们便默不作声。何冬生最开心,他没减到刑,一直抱怨这里领导不公平,换一个新环境对他很有必要。
王民把我叫进他的监房,拉着我的手说:刘传奇,咱俩也呆一年多了,你这一走还真舍不得,我也没啥送你的,他边说边从他床上的包裹里掏出两包南京塞给我说:带上吧,心情不好时,抽支烟解解乏。
他的举动让我有点小感动,我没有拒绝,并拉着他的手说,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如有缘咱还会再见面,你也保重!
我们大包小包收拾行李物品,都放在大厅地板上,等待调离。
陈指拿着我们的档案袋,让我们排队下楼,一辆警用中巴已经停在地面的操场上。
回到地面,俨然踏上另一个世界,阳光明媚,绿树红花,连空气也显得特别清新。
临行时,我还是发自内心地谢谢陈指导员,虽然是管理与被管理的角色,但他对我真的很好,如我出监回归社会后,如条件允许,我会专程来感谢他。但他们也有自己的制度,不会泄露自己的号码和住址及行踪,在外面,你根本打听不到他们任何消息,我终将记住他的那份情。
车子载着我们驶进了入监队,这里暂时已不接纳新犯,水泥厂,采石厂的转型,有大量的犯人在闲置,再有新犯可能调遣别的城市了吧。
这里以前认识的丶熟悉的警官丶组长都没了,办公室依然存在,上面的指导员,中队长都换了人,缪红军是指导员,李静是中队长,严管队的屋子还在,严管的牌子没有了。围墙下面的歪脖子松树还在,上面没有叽叽喳喳的麻雀在飞来飞去,这里给了我憧憬,给了我磨难,这百转千回,最终我又回到了这里……
快下车,拿下行李,别磨叽!
开车的民警促催声,让我结束了神游,大伙把包裹扔在地上。
看门的小岗也很陌生,很白净。
办公室里有警官走出来,警官司机把档案袋递交之后,寒喧了两句,便上了车。小岗则弓腰低首围着车辆转两圈,例行公事般地查看有无犯人趴在车底下乘机脱逃。最终小岗拉开大门,车子嗡嗡地驶离了出去。
我们还没有安置监房,便被警官叫进了办公室,两位警官面对面坐在办公桌旁,我们笔直站在进门的位置,他们审视我们片刻后,觉得很满意。
一位40岁左右的警官先自我介绍:我姓缪,以后你们叫我缪指。
另一位年龄稍小点的警官说道:我姓李,是你们的中队长,能把你们调来这里,这证明你们都是精英,今后我们劳务队的声誉、产量与你们的参与是分不开的,你们是火种,在这里有你们发挥的舞台和所有满足你们的条件,现在,规模还不是很大,你们要切身发挥你们的优势。
陈指导员说道:李队长说的没错,你们的优势是技术,我们都是水泥厂丶采石厂的,对劳务加工不懂,你们也是我们的老师!
我赶紧谦虚地说:缪指言重了,这是我们责无旁贷的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