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李昕坐在床上,苍白着脸,看着盖在腿上的被子,静静地沉默着。
李兰一步步的走到她身边,看着那床被子,眼里的寒光一闪而过。
随即也没有看李昕的表情如何,抬手,掀开了被子。
而那被子轻盖着的伤腿,赫然露在了李兰的眼前。
李昕感受到了李兰的视线,有些无措的瑟缩着,像是特地安抚的李兰的情绪一般,她试探着的轻说着:“我以后可能跳不了舞了,但是·······”
但是我同样会努力的。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了李兰冷淡的声音,“我早就已经和医生了解过来,你这条腿对于跳舞来说,算是废了。”
不管她的语气冷漠与否,但总体来说还算平静,一点也没有往常的尖锐和激烈。
李昕像是有些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眼眶红着看着面前的李兰。
这一刻,她居然真的以为李兰会对于她有着那么一点温情的存在,之前所有的不好记忆,似乎也随着这一刻通通都消失了。
看吧,这就是她李昕。
只要眼前这人,稍微露出那么些许的温情,她就会真的愿意以此抵消了所有不好的过往。
“妈·····我·····”李昕哽咽着出声,有一种激动到语塞的程度。
而此刻,她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的那个带着耳机的男孩,脸上极其冷漠的神情,完全没有一丝温和的触动。
“你跳不了舞了,李昕,我当初带着你出来的时候,我和你说的是什么?”
李兰突然出声,而一直语塞的李昕,满心的热情,似乎也就被这么一句话掀动的失去了所有的光芒。
那时她坐在偌大的孤儿院里,看着李兰一个个的挑选着女孩,拒绝了一个个,似乎没有一个看上。
而在她抬头的一瞬,突然就看见了坐在一角的自己,从头到脚的将自己看了一遍,随即缓缓的朝她走来。
自己那时满是怯懦,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眼前这个,几乎可以决定他们未来命运与否的外人。
直到最后,她避无可避,终于被眼前这个女人抓住,这人蹲下来,看着自己,轻声说道:“你想出去吗?我是来带你出去的。”
她那时不知道所谓的出去时什么意思,只知道这人的意思,似乎就是和大家一直期望的那样,可以给自己一个家。
而家,是什么样的呢?
那时的她怀着对于家这个词的好奇,懵懵懂懂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办了几道手续。
之后又懵懵懂懂的被几个人梳洗打扮,送到这个女人的身边,彻底成了她的女儿。
她还给她起了一个名字,叫李昕。
牵着她的手,走出孤儿院的一刻,她清楚的还记得这人说的话,“李昕,我会把你培养成舞台上最热烈的花。”
而现在,她如今的这副样貌,完全就是一个朵已经枯败至死的花。
“我不是故意的……妈妈,对不起…”
李昕带着哀求的语气说道。
而李兰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似的,语气平静的说道:“李昕,我要的是一个在台上发光发热的女儿,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一个躺在床上的废人吗?”
李昕流着泪,有些哀求的挣扎着从床上爬下来,“不是的······妈妈,我还可以跳的,我可以跳给你看的,只要我努力做康复训练,一定还有机会的······”
“我还可以跳,我一定还可以的·····”
李昕带着哭泣的声音,在房间里环绕,直直的让一旁戴耳机的男孩皱了眉。
“不管你现在可不可以跳,总归是达不到之前的水平了。”
李兰像是分析着一道数学题一般,直直的看着李昕,眼里完全没有一丝的应该存在的温情。
“李昕,你应该知道,你从来就算不是我的女儿。而这个关键因素,你好像总是会忘记。”
李兰冷淡的说着,“但现在唯一可以让我将目光放在你身上的点都没了,所以我们的这段母女的关系,今天就可以到此结束了。”
话音刚出,李昕的脸一瞬间惨白了似的,“妈妈······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还要我再重复一遍吗?”李兰有些不耐的说着,“就是从今天开始,我们再也没有任何关系的意思。”
“你以后,不要来找我,我也不想再看见你。”
说完这句话,李兰就转身往门外走去。
李昕看着李兰要往外走的脚步,控制不住的尖叫着:“妈妈,你不要走,我可以跳的,我可以跳的。”
挣扎着从床上下来,结果几乎又是差点滚下床。
而至于为什么是差点,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始终带着耳机的男孩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伸手手摁住她的肩膀,才让李昕暂时逃离了有一次摔下地的危险。
李昕的视线已经被泪水模糊了,她看着眼前的这个弟弟。
对啊,这才是李兰的亲生儿子。
这才是一家人。
她李昕自始至终好像就是顶着一个名头的陌生人。
如今自身的价值已经没有了,就可以轻易地被李兰弃之如敝的丢掉。
那个男孩看着年纪不大,但看着李昕的眼神全是冷漠,像是嫌弃至极似的,猛地一把将李昕推回在床上,迅速的收回手,脸色简直不能用糟糕来形容了。
而李昕似乎还是那副万念俱灰的表情。
男孩的眼里满是不屑,摘下了耳机,站在她面前,一字一句的说道:“李昕吗?以为给你取了个名字,就是一家人了?”
他有些恶劣的笑着:“说实话,家里那条狗,只要我哪天心情够好,它也可以叫李昕这个名字。”
李昕机械般的抬起头,脑海里嗡嗡作响,她已经听不清眼前的人在说什么了。
直到这人最后凑近了她,缓缓说道:“看着你那么卖力的讨好妈妈,那样子可真是可怜,你知道像极了什么吗?”
李昕没有说话。
就听见这人继续说道:“像极了,我养的那条狗,卑微屈膝的模样,让我观赏了这么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