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苏雪瑞搭上了李当归的马车。已经出发了,苏雪瑞还是好奇,李当归究竟想干什么。
“当归,你要去看哪呀?”苏雪瑞忍不住问。
像私吞募捐款这种事,吴元锡肯定小心谨慎,不可能被外人看见的。难道李当归还想带苏雪瑞去蹲点监视不成?
“既然是救世堂的黑幕,当然要找救世堂。”李当归笑说。
“我们这样明目张胆地去,能看出什么?”苏雪瑞不解。
“你可知道,救世堂募捐款会用到什么地方?”
“当然是搭设粥棚、买锅买灶、补贴灾民什么的吧……”苏雪瑞其实也不太清楚,但募捐来的款项一般都是用于赈灾。但救世堂的募捐款数和用钱的明细,应该都记在账册上。冷铭那边也肯定过目了,若是有问题,冷铭难道看不出来?
“不错,”李当归肯定说,“募捐款会被用到赈灾的各个方面。但倘若本来预支三百文买一斗米,买米的人却吃了一百五的回扣,用剩下的一百五买烂米陈米,这些可不会在账目上体现出来。”
苏雪瑞恍然大悟,原来吴元锡就是靠偷工减料来私吞募捐款。
等到了救世堂施粥的棚子外,苏雪瑞仔细打量,发现现实和李当归说的分毫不差。
粥棚的设备非常简陋,给灾民发的粥也稀得根本看不见米粒。
这些细节的问题,苏雪瑞之前都没有注意。
“我听说这次募捐款一共三十万两,他们到底吞没了多少钱,粥棚才会变成现在这样?”苏雪瑞不免愤愤说。
“我们能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李当归说。
“哼,看我不揭穿他们虚伪的面目。我这就去跟知州冷铭说。只要深入调查,他们肯定会露馅。”
李当归听到冷铭二字,忍不住皱眉。
“此事不必你亲自出马。”李当归阻拦说。
“我不说?”苏雪瑞奇怪,“那你打算怎么办?”
李当归私心,便是不想让苏雪瑞和冷铭接触。他想了想说:“孙九娘只看到了吴元锡,实际上整个救世堂,从根本上就黑透了。既然你想帮助灾民,便不能只针对吴元锡一人。”
“你的意思是……”苏雪瑞愣了片刻,顿时反应过来,“你想要灾民闹事,好让冷铭调查整个救世堂?”
“不愧是瑞儿,聪明。”李当归笑了。
被他乍然一夸,苏雪瑞不免害羞。其实她上次能在冷铭面前全身而退,也是靠李当归支持。不知不觉,苏雪瑞越来越依赖李当归了。
苏雪瑞相信冷铭得知这件事,肯定会彻查清楚。只是苏雪瑞还有一个担心:“倘若到时候吴元锡听到风声,把自己摘干净怎么办?”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李当归问。
对啊,苏雪瑞怎么没想到。
只要救世堂被彻查,吴元锡肯定跑不了。别人也不会由着他逍遥法外。
但是苏雪瑞更想救孙九娘母女于水火,所以她希望吴元锡能够下大狱。苏雪瑞担心吴元锡到时候会有所动作,借故减轻自己的刑罚。
苏雪瑞虽没有明说,李当归也看得出来苏雪瑞的担忧。他宽慰说:“此事你无需烦忧,我会派人调查清楚吴元锡的赃款去向。”
“既然你这么说了,我相信你。”也许是因为李当归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缘故,苏雪瑞都快忘了,李当归可是一个大人物,跑腿这种事,根本不劳烦他动手。
李当归安排下去,很快,属下就有了反馈。
吴元锡曾担任救世堂粥棚的监工,救世堂批了他十万两的费用用于各处粥棚的搭建,若是按照李当归所见的粥棚的造价,吴元锡贪墨的银两在三万左右。
苏雪瑞囤积居奇,低买高抛大米五六次的收入,竟然还不及吴元锡一场募捐的收入。其心可诛!
按照李当归的说法,苏雪瑞花钱请了几个乞丐混入难民群中领粥,然后借机刁难救世堂,李当归则将详细的粥棚建造费用清单以及募捐款明细一并交给了冷铭。
知府衙门。冷铭正在办公,却听见后院传来青年的咳嗽声。
青年乃当今圣上的皇子杨诚,排行第三,人称三皇子。
这次,杨诚奉圣旨前来青州赈灾,还带了宫廷御医胡柳风。与之随行的是胡柳风的女儿胡姝。
杨诚自从到了青州以后,不顾艰难险阻,常常深入灾区第一线,走访灾民的真实情况。
和杨诚的两位兄长比起来,杨诚显得格外的谦恭和负责。
前几天,杨诚执意走访了青州灾情最严重的草头村,现在还因为风寒下不了床。
草头村的旱灾严重至极,村民饿死者不计其数。大量的死人又诱发了瘟疫,村民们跑的跑死的死,照理说这样的小村落,就算覆灭了也不会被人知晓。
但杨诚却没有放弃,也不同意防火烧村,弃车保帅。冷铭其实也不想,他无法做到用一场火把所有人都烧死,以减轻他赈灾的难度。
但杨诚从草头村回来以后就病倒了,现在还躺在床上。今天,太医胡柳风便是来给他把脉的。
“三皇子现下身体已经大好了,相信不出多久,您就可以康复。”胡柳风说。
当初杨诚病倒的时候,胡柳风也很紧张。谁都不知道杨诚的病是不是瘟疫,是不是传染病。但好在杨诚只是因为操劳加上吹风偶感风寒。
“如此甚好。”杨诚对自己的身体毫不在意,只是忧心说,“不知道草头村的瘟疫可止住了?”
胡柳风一时汗颜。
“回大人的话,还没有。”
“那就麻烦胡大人多多尽心了。”杨诚咳了咳,“如今青州来了不少外地的富商,千万不能让瘟疫肆虐,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三皇子的忧虑也是臣的忧虑,臣一定会尽心极力的。”
他们正说着话,忽然听到屋外的冷铭猛然拍桌子的声音。冷铭刚刚得知有灾民在救世堂前的粥棚闹事,嫌救世堂给的粥太少。
冷铭连轿子都没准备,自己一个人风风火火跨上马背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