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睡得安然。
当铃声把我吵醒以后,摸起手机一看,差一刻到九点。
但觉得头脑有点昏沉,眼睛也睁不大开,浑身乏力、懒散,挺冷的。
接通了电话,是住在宾馆的那个从台湾来的老太太打来的,我也才猛地想起来,昨天和她约定好的事。
“阿泰师傅,今天可以来拉我到处去转转么?”
我赶忙答应道:“哦,老人家,当然可以!我马上起床,这就去接您!”
“不急,不急的,我也没要紧事,您过来后给我打个电话就行。”
“好的,我一会就到的。”
一时心急,麻利地穿好了衣服,洗簌完毕,拉开了阳台上的窗帘才发现,秋雨已停,丽日渐升,空气清新,但同时浑身哆嗦了一下,打了个激灵,又感到了浑身发凉、害冷,伸手一摸额头,滚烫滚烫的,原来是发烧了。
昨晚被秋雨淋透,时间又长,可能感冒了。
找到备用的感冒药,塞进口袋后,就急匆匆地开车冲出了小区,直奔博城宾馆而来。
电话联系上老太太后,她让我在楼下再等会,我就去旁边买了两个大蒸包,坐在车里吃起来,刚吃完包子又吃上了药,就看见老太太不慌不忙的从宾馆门口已经走了出来,我迎上前去。
老人家银发稀疏,个不高,瘦瘦的,稍微驼背,但气色很好,也很健朗,走起路来,腿脚利落。
她手里就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开口手提包,我想接过来,但她却没让,只是笑着说:“阿泰师傅,我来拿吧,不沉。”
坐到我旁边的副驾驶座上后,老人就把手提包放到了膝盖上,双手抱着,还没等我问她要去哪,她就先开了口。
“阿泰师傅,您知道你们这,有个小道口村吧?”
我一听,立时来了兴致,因为我正好对小道口村非常的熟悉,和我一块开出租车的一个哥们老家就是那个村的,并且在春天来的时候,我们还一同去采过香椿芽,那个村到处都是很高大苍老年代很久远的香椿树!
但是那个村,已经废弃很久了,也已经很早就没人住在那里了。
我对老太太说:“那个村的路,我当然是很熟悉的,您去哪做什么呢?”
老人一听我说很熟悉,立马就显得很兴奋,甚至有点儿激动。
她扭过头来热切地看着我说:“哦,真是苍天开眼,让我遇到了您,真是太好了,真是佛祖保佑,我一眼就看出您是我来这里遇到的贵人,一定会帮到我的!”
听了老人的这番话,我立即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赶忙说:“哪里呢,呵呵,我只是熟悉那个村庄……”
“这就很好了,你是不知道哦,昨晚我问服务台的工作人员,她们好几个人都说没听说过有这么个村的,我着急呢,想来想去,就把希望寄托到您身上了,真没想到,果真就对了,您知道!哈哈,我先谢谢您了!”
能帮上老人家,我的心里当然也挺高兴的,再加上此时老人家如此的客气与欣喜,我的心情也为之兴奋起来。
“老人家,您要去小道口村,干啥,那个村子已经很久没人住了——”
“哦,没关系,我就是去走走,呵呵,那我们快走吧……”
老人心里真的挺高兴,说到这,还轻轻地拍了一下膝盖上的包,眼里满是热切的喜悦。
我答应一声,就启动车往小道口村驶去。
村子距离城中心大概有六十多里路,是一个四面环山的小村庄,村庄很孤立又很偏远,方圆十几里都没有别的村子,只有一条仅仅跑开小车的山路可以进出。
因为四面环山,所以村庄的气温温和,春天一到,别处地方的香椿树还没开始发芽,这里的,遍布山沟两边与村庄周围的香椿树,就已经开始发芽成长,比别的地方能提前半月,所以每年春天来这里采香椿芽尝鲜的人很多。
因为小路狭窄,也就是春天香椿芽冒出的时候人才汇集到这里,但都在山路入口处,就把车停下,步行走进来,否则就会堵车。
小路是沿着一条山沟里的小河建成,没法拓宽修整,这也是村里的人都已经搬出来的原因之一。
当然我还听我那开车的哥们说,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据说,本来村里人就不多,最多的时候也就二十几户人家,年轻人都搬离以后,就只剩下一些老人居住在那里,但老人们都说,一到了晚上,村里就有一个年轻的女人站在山顶上悲悲切切的哭,同时还有一个婴孩的哭声,当老人的话传开来以后,他们的子女也就陆陆续续的,分别把家里的老人也都搬了出来,从此村里就再也无人居住了。
最开始还有一些搬出来的老人回去瞧一眼,但差不多也都陆续去世了,个别年轻人除了清明过节回去上上祖坟,路又不好走,就再也不回去了,那个村已经废弃了有十多年了。
我和老太太一边说着话,不知不觉的很快就到了村口,在来的小路上真的没有遇到一个人。
老太太坐在车里的时候,只是热切地看着周围的一树一石,每一样东西似乎都让她很是着迷。
等我们到了村口,把车刚停好,老人就迫不及待地下了车,她都还没有好好看看眼前的古旧村落,就先找到了附近的一块大青石,石头很平整,她把包放在了上面,先打开了它。
老人此时似乎很激动,一边从包里抱出了那天她抱在怀里的类似珠宝盒的盒子,一边自言自语地说:“老头子,我的老头子,今天我可终于来到你的村里了!”
老太太也许因为是激动,也许是心中有一份说不出来的伤心,说着话的时候,竟然热泪盈眶,老泪纵横了。
站在她的旁边,我看到老人双手有点颤抖,她把盒子放在了青石上,摸了一把泪。
我刚点上烟,一抬头的瞬间,老太太的身边,就多出来一个鬼魂!
这个鬼魂,就是昨天在车里和在宾馆电梯入口处,我看到的那个老汉的鬼魂!
老汉的魂魄依然很是慈祥,也很清晰,看样子已经死去好多年了,要比面前的老太太年轻不少,虽然是白色的影子,但依然能看得出来,他的头发也是花白而稀疏,瘦削的脸上大大的眼睛。
他匆忙地看了我一眼后,就急切而激动地抬头看着眼前的村落,我也清晰的看到了,他的眼里也是热泪盈眶,老泪纵横。
他紧紧地依偎着老太太,此时老太太也已经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面有一个白布小包袱,旁边还有一个类似戒指盒的黑色小盒子,老人轻轻地拿出了小包袱,也放到了青石上,解开后,包裹的是一个白色的塑料袋,塑料袋里竟然是满满的灰白色的骨灰!
我没有猜错,这不是什么珠宝盒,而是一个精美的骨灰盒。
此时,我也突然想明白了,原来是老人带着老伴的骨灰来村里祭拜的!
这时候老太太又对着袋子里的骨灰说:“老头子,你出来吧,我们到了!我也终于见到你的故土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情绪依然还是有点激动地流着泪,老头就站在她的身边,也是默默地流着泪。他扶着老人的肩膀,依偎着,虽然老人没有任何的感觉,但从她的泪水里,我知道,她已经感应到自己的老伴就在自己的身边了。
又过了一会,老太太停止了哭泣,看着我说:“阿泰师傅,对亏你帮我带到了这里,我也圆了我老伴的一个心愿了!”
我走近了她,笑着说:“我也看明白了您来这里的意思了,您的老伴也一定会有所感知,也一定会跟随您一同前来看望自己的故土的!”
老太太听我这么一说,可能是觉得我理解了她,并且还相信鬼神的存在,比较合乎她的心意,老人很欣慰地笑着又说:“谢谢您,我在来的路上之所以没说出来这里的目的,也没说我怀里抱着的就是我老伴的骨灰盒,我是怕你们年轻人不相信,还害怕,就不敢来的,可是您……对您说声抱歉哦……”
我笑了笑说:“没事的,老人家,我信,也不害怕,您放心好了,我能帮您达成心愿,我也很高兴的。”
“好,谢谢您——我说过么,真是苍天有眼,让我遇到了您,太好了,走,那就陪着我去看看我老伴小时候的村庄吧!”
“好的,我陪着您就是。”
老人把手提袋递给了我,里边还有一些烧纸与香,老人也抱起了盒子,此时,我也看到他的鬼魂老头,也已经笑眯眯地站在她的身边,正期待着和我们一同往村里走去。
但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在这个已经荒弃了十几年的破旧小山村里,竟然遇到了那对鬼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