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隽心道,那你可能先得把满脑子的教育片格式化一下,当个纯洁的系统。
他道:“正好你来了,我还有事要问,系统,你说郑安秋会是死了吗?”
现在大多数人都觉得郑安秋肯定凶多吉少,毕竟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能够活下来的几率很低。
但童隽带着两个世界的记忆,却总觉得他这个人没那么简单。
【本系统也是为了这件事。请宿主不要因为郑安秋的失踪放松警惕,因为本系统并没有检测到郑安秋的生命迹象消失。】
童隽道:“我印象中,小时候在我自己那个世界里面,好像是见过这人的,但是不太确定。”
【这很有可能。作为平行世界,郑安秋和邵玉琳走在一起的几率很大,出现在你生命中的可能性就同样很大。】
【本系统无法了解宿主现实世界中的情况,但可以剧透一些本书剧情。】
作为提示,系统给童隽传输了一段郑安秋相关的原着剧情。
目前童隽生活在这个书中世界当中,很多剧情都得到了改变,尤其是原拓这个主角脱离了剧情轨道之后。
可以说,原着剧情已经跟目前大部分事态的发展方向完全不同了,只不过人物设定没变,因此多少也是有点参考价值的。
童隽本身就是这本书中的配角,跟他有关联的郑安秋更是配角中的配角,原着中涉及到他的内容比路人甲也好不了多少,都被系统给摘了出来。
童隽认真地看了一遍,前面没有太大的作用,都是讲一些他已经知道的事。
然后就是一直到了整本书的后半部分,童家破产,郑安秋再一次出现。
他背着画板,气质儒雅,驻足在街头熙熙攘攘的人群当中,远远看着童家公司的大楼。
由于已经破产,不停有人搬着大小箱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面前的信号灯变绿变红又变绿,他微微一笑,带上一副墨镜,转身将自己的身影没入了人群当中。
回到家后,心存内疚的邵玉琳迎上来,向郑安秋询问童家目前的情况——毕竟投资失败跟她有关系。
郑安秋一边柔声安慰着邵玉琳一边进了家门,家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安逸、温馨。
两人很快就将这件事忘到了脑后,直到晚上邵玉琳睡下之后,郑安秋进了自己的画室,将画板摆出来。
画板钉着的那幅画上面,如血的残阳正在缓缓下坠,将背后的大楼拢进了暮色四合的阴影当中。
郑安秋欣赏了一会,将画取下来撕碎,随手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当中。
幽暗的光线下,能够隐约看到,他背后画板上面,似乎是一副人像,但是看不清楚。
整本书里,郑安秋出场的内容就到此结束了,唯有在一年后传来消息,着名影星邵玉琳因车祸身亡,其丈夫因为伤心过度,搬离了这个城市。
明明是再平淡不过的剧情,着墨也并不算多,但不知道为什么,童隽毛骨悚然,硬生生看出了一种恐怖片的感觉来。
现实中母亲去世的那场车祸……会跟郑安秋有关系吗?
自己当时是不是在车上,为什么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人,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做,性格也很好,但就是越了解越恐怖,偏生还抓不到半点把柄。
看完之后,童隽忍不住摸了摸露在睡衣外面的胳膊,觉得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小刺猬讨好地跑过来,蜷在童隽的肩头蹭蹭他,用肉乎乎的小身体给他安全感。
它胖,都是因为想为喜欢的人做贡献,所以才付出巨大牺牲呢,绝对不是像狗系统说的那样不上进!
有这么一个活物在,心里面果然安稳了不少,童隽摸摸它,说道:“有时候都羡慕你们了,当只无忧无虑的刺猬好像也挺好。”
小刺猬惊喜地看着他,以为童隽就要变成刺猬了。
正在这时,童隽枕边的手机亮了。
他拿起来一看,见是原拓那边发来的微信:“睡了没有?”
童隽回复:“没。你也没睡?”
原拓道:“我躺你家里有点紧张,失眠。”
小刺猬趴在旁边,跟童隽一起看着手机。
它突然觉得,这句话当中的味道……有那么一丝丝熟悉。
好像有点……绿茶!
小刺猬警觉地把刺竖了起来。
然后它发现童隽看到这句话果然笑了,竟然直接将电话给原拓拨了过去。
“喂,原拓小朋友,你是不是怕黑啊?要不要过来跟哥哥一起睡?”
原拓道:“嗯……不去的话怕黑,去了怕你爸和你哥。”
童隽道:“没事,你明天早上早点回你房间不就得了,来吧,我也睡不着,说会话。”
小刺猬:“……”
得逞了!他得逞了!被截胡了!
童隽挂断电话,看到刺猬一脸警觉,便安慰它道:“不会让他煮你的,咱们三个一起玩。”
“……”
难道它的猬生目标已经仅仅停留在不被人煮就可以满足的层面上了吗?可恶!
原拓躺在隔壁,其实心里也很想过来找童隽,但生怕给童海生和童磊留下不好的印象,只能硬把心思按下来。
结果越是强迫自己睡觉越是睡不着,久违的失眠犯了。
现在被童隽一鼓动,他也忍不住了,从床上爬起来,夹着枕头,偷偷溜进了童隽的房间。
童隽将小刺猬放进床边的刺猬窝里,把枕头扯开,给原拓让开半边床:“过来过来。”
原拓将自己的枕头放在床上,过去亲了童隽一下,扯开被子躺下。
经过晚上那件事,他也知道童隽应该很累,虽然过来了,但也没打算做什么,只是想一起说说话。
原拓不知道怎么开口,斟酌了一下,其实他非常讨厌邵玉琳这种人,但那毕竟是童隽的亲生母亲。
原拓躺在童隽的床上,想了会说:“你妈妈那边的事,你别太担心。要是需要的话,我可以……”
“我真的真的一点也不担心,咱们听我爸的吧,别管了。”
童隽连忙说:“我还特怕我爸狠不下心来不管我妈,掺和到这件事里面呢,他这个态度我还挺高兴的,你也千万别管,听见没。”
作为人子,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以后保证邵玉琳衣食无忧,这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他可不想让自己亲近的人再给这两口子擦屁股。
原拓本来也不待见他们,见童隽说的真心实意,便揽住他道:“你放心吧,我知道了。”
童隽道:“倒是郑安秋的去向是个问题。说真的,我倒希望他不要再出现了,但他多半没死。”
原拓道:“如果这就是一桩普通的意外事故,结果也就是警方和救援队搜一搜就得了,但现在涉及到这么大额的财产,哪一方都想找他,恐怕这事没那么轻易过去。”
童隽叹了口气,道:“是呀。再说还有原阿姨那边的事没查清楚,也不应该就这么放过他。我也就是随口一说而已。”
原拓没再说话,一只手臂从枕头上伸过去,静静摸着他的头发。
过了一会,他说:“我觉得这样真好,要是每天晚上都能这样安心地躺着就好了。”
童隽:“嗯?”
原拓翻个身面向着他,目光温柔:“真想早点毕业啊,毕了业立刻就订婚,到时候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其实现在双方家长都知道了,他们更无顾忌,原本也没有很认真地在掩饰这层关系。
只不过宣扬的人尽皆知,似乎也没有必要。
有时候原拓其实挺想有人过来问问他,有没有对象啦,叫什么呀,长什么模样,给他一个显摆的机会,可惜似乎没人敢。
童隽笑道:“你都跑我家里躺我的床了,还想怎么光明正大?得了,睡吧。”
【哼!】
他说完之后刚要睡觉,系统的声音忽然又冒出来了,生生把童隽吓了一个激灵。
他脱口道:“你还没走?”
【本系统从来就没说本系统走了,是你看完了本系统提供的资料,就忽略了本系统!】
童隽无言以对,虽然事情好像是这个样子的,但被系统这么一说,好像又有哪里不对,显得他特别的忘恩负义。
童隽道:“对不起?”
系统受到的伤害好像不是这三个字可以弥补的。
【本系统等着看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给你解答,但你忘记了本系统,要跟主角和刺猬睡觉了。】
童隽:“你这是跟谁学的,怎么听上去有点……”做作。
系统坦荡荡:【跟你的对象和刺猬学的。】
童隽:“……”
“那要不你也来,床头柜上还有地方,咱四个一起睡吧。”他说。
【不成体统!本系统才不会接受这样的邀请,同你们一起陷入堕落的深渊!】
【走了!】
“哦,再见。”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起床,系统果然没再出现过。
原拓在童家吃了早饭,然后在刺猬兴奋目送的目光下离开,童隽回房间在电脑上做了一会学校留下来的寒假任务,手机突然响了。
童隽拿起来一看,发现竟然是许久没有联系的郑硕。
自从出了上回cv风波的那件事之后,郑硕一来觉得对不起童隽,二来也是没办法面对周围人们的指指点点,因此没有留在s市,辞职后去隔壁省找了份工作。
他们从那起再也没有联系过,这次对方竟然会破天荒地打了童隽的电话,多半是为了郑安秋失踪的事。
只是不知道郑安秋的种种阴谋行为,郑硕是被蒙在鼓里,还是也有所了解了。
童隽想了想,接通电话“喂”了一声。
“隽隽。”郑硕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这回还带着些小心翼翼,从电话那一头传了过来。“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想问你件事。”
童隽道:“郑叔叔确实是失踪了,目前搜救队正在找人,具体结果还没有出来。”
足足有将近一分钟,郑硕在电话那一头都没出声,不管他这个人为人如何,童隽倒是挺理解郑硕的心情,并没有催促他。
“怎么会这样。”郑硕终于喃喃地说,“竟然是真的。”
他昨晚公司紧急加班,忙的昏天黑地,是今天凌晨才收到消息,当时就给邵玉琳打了电话。
第一遍没接,第二遍邵玉琳听到是他就哭了,又说被骗了,又说让他赶紧还钱,弄得郑硕满头雾水,最后也没听明白,只好找了童隽。
郑安秋毕竟是他的父亲,郑硕听说他出事,不可能不担心。
童隽的话把侥幸心理都打破了,他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又问:“那还钱是怎么回事?搜救队的费用吗?”
童隽见他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心里一边掂量真假,一边也把昨晚的事简单告诉了他。
郑硕正在候机,准备以最快的速度赶回s市,邵玉琳大概非常希望他快点到家,将郑安秋那些债务都承担下来。
但事实上,如果按照法律,子女只要放弃继承父母的财产,就不用承担债务。
如果邵玉琳能证明自己对郑安秋的借钱和亏空并不知情,那么她也就不用对这些债务负责,但问题是郑安秋拿了她的身份证和房产镇作抵押,邵玉琳拿不出证据。
童隽讲完,郑硕都听傻了:“他借那么多钱干什么?”
童隽反问道:“你一点都不知情吗?”
郑硕苦笑道:“你不应该问这个问题啊,他的事怎么会跟我说。”
童隽怔了怔,对方的语气不光是在表达郑安秋不会把自己的事告诉儿子,而且好像还在说,自己应该了解这个情况。
可是在原主的记忆中,郑安秋和郑硕的关系确实一直也说不上多么亲密,但也没什么矛盾,看他对郑安秋担心的样子,郑硕不该说的这么理所当然才对。
他不好问,两人在电话两边同时静了静,郑硕才犹豫着开口:“隽隽,对不起,我知道你肯定不想听我们家的事了,这次实在没办法才打扰你。上次那件事,我一直……“
“郑硕。”
童隽打断他:“既然你已经知道情况了,我就挂了啊。再见。”
郑硕还想说什么,他已经把电话挂断。
将手机在掌心中转了转,童隽靠在椅子里,满脸的深思之色。
郑硕这通电话他接的很值,对方的最后一句话也有点问题——“我知道你肯定不想听我们家的事了”。
他是跟郑硕有矛盾没错,但在明面上,郑安秋对他应该一直是很好的,连童海生和童磊都嫉妒的那种好。
所以按照常理,从小疼爱自己的继父遇难,正常人难道不应该是担心关切吗?郑硕这话说的,好像他不关心郑安秋的死活十分正常。
以前郑安秋到底做过什么,原主的记忆中找不到,他在现实世界里也没有印象。
为什么原主出身富贵,还会有那样畏缩怯懦的性格,仅仅跟邵玉琳的忽视有关吗?
把郑硕解决之后,没多久邵玉琳又打了电话过来,这次童海生也没接,直接联系了两名在业界颇有名气的专家过去,让他们自己跟邵玉琳协商费用,陪她去工厂查账。
这件事情不能多管,做完这些也算仁至义尽,剩下的童家谁也没再插手。
林导演那部《捡光》的拍摄很顺利,在经过了最后几幕剧情的修缮之后正式收工送审。
过审后不久,林导演接到了tv节的邀请,定在腊月二十三。
这次的tv节主要是在年末对一年来的优秀电视作品进行评点排选,《捡光》尚未正式上映,并非候选片子,受到邀请的是上一部《甲午》。
因为是同一个团队,《捡光》剧组也同样受邀作为嘉宾出席。
这不光有助于进行广告宣传,对知名度的打响十分有利,也代表着下一届的tv节,《捡光》很有可能入选,所以代表的意义很重要。
童隽并非剧组成员,但以他和原拓的身份,tv节的主办方自然都不会漏掉这一份请柬。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后天一早共同搭飞机过去。
原拓道:“这回去,应该能碰见裴亚辉。”
童隽道:“他去干什么?”
“其实去年在《甲午》拍摄之前,李欣丽的大哥李信成也试水投拍过一部小成本的谍战剧,只不过没有过审。后来《甲午》爆了,他们看着眼热,多方活动,这才赶上了今年的tv节。”
原拓道:“不过看档期,如果都想寒假上映的话,估计又要和《捡光》撞了。”
这部电影名义上是李信成投拍的,但谁都知道背后花钱的人是谁,所以其实是裴亚辉的一次试水。
他少爷玩票,本来应该是一路绿灯,结果没想到碰上童隽这个一样玩票的,估计也很郁闷。
童隽笑道:“他挺不开心的?”
原拓说:“大概吧。其实我还能让他更不开心一点,但是懒得费这个功夫。”
裴亚辉在他眼里就像滩烂泥似的,连踩一脚都嫌脏了自己的鞋,倒是郑安秋失踪的事传出来之后,原拓挺有兴趣想知道,李欣丽现在是什么想法。
他现在也很少能见到李欣丽,因为之前裴老发了话,不让李欣丽再回裴家老宅。
她还存在侥幸心理,希望那是裴老一时的气话,说过之后就忘了,小年那天全家聚会,裴洋没跟她一起走,早早就和裴亚辉去了老宅,李欣丽便自己过来了。
她本来以为家里的几房都到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裴老就算没有消气,多少也能给一点面子。
最起码她到都到了,总不能被从饭桌上赶出来吧,到时候就是裴洋的面子上也不好看啊。
但李欣丽没想到老爷子做事这么绝——他倒是没打算把不招待见的大儿媳从饭桌上赶下来,因为李欣丽刚到大门口,就被保镖拦住了,说老爷子发话,不让她进。
保镖拦住她的时候,正好裴洋二弟的儿子和女儿要进去,没想到就碰上了这一幕。
两个孩子都还在上高中,表情有些尴尬,叫了声“大伯母”,连忙进去了。
但可想而知,他们进去之后,“李欣丽连裴家老宅的大门都进不了”这件事将迅速在众人的口耳之间悄悄传开,自己以后算是没法抬头见人了。
李欣丽不想再跟保镖废话,气的浑身发抖,捏紧了包转身就走。
家里的司机被裴洋带走了,她是自己开车过来的,愤愤地正要上车,车门却被一只手扶住了,没关上。
李欣丽转头,见是原拓一手抄在兜里,一手把这车门,正略挑了眉看着自己。
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长风衣,倚在豪车边上的样子,愈发显得身形高挑笔挺,态度桀骜散漫,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倔强的落魄少年模样。
一股强烈的怨恨涌上李欣丽的心头。
二十年前进了裴家大门的那一刻起,她本来觉得自己是赢了,从未想过原笑娟的儿子竟还有翻身的那一天。
可以这样高高在上的,审视着自己的狼狈。
“你有什么事?”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但从外人的眼光看来,李欣丽的话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表情冷淡。
原拓好整以暇,似笑非笑地说:“阿姨怎么不进去?没吃饭呢,就要走了?”
他绝对是故意的,李欣丽勉强笑笑,说:“临时有事,跟你爷爷说了一声先回去,你快进去吧。”
她生怕自己再说下去就要失态,于是不等原拓回答,坐进了车里。
可是车门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关上,李欣丽不抬头地拉了一下,没拉动,她不由略带愠怒地朝原拓看过去。
却见原拓也正在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那表情中有痛恨,有沉思,有探视,让人感到好像被什么极危险的东西缠在身上了,说不出的难受。
李欣丽心中一突,不得不又说了一遍:“还有别的事?”
“郑安秋失踪了。”原拓幽幽地说:“到现在还没找见人,临走之前欠了好多笔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