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战死的冤魂不知受什么奇异力量驱策,从葬身之地冒出,纷纷往一处地方会聚。
普玄道:“事有稀奇,快跟去看看。”把一道驱魔咒捏在手中,随着阴魂跟了过去。茅山一脉常与鬼怪打交道,见多人不怪,普玄倒也不怕。跟着往前行了数步,那些阴魂越的多了,眼前所见,竟是白茫茫一片,足有上千之数,围绕着哀号呻吟。愁云惨淡,阴风劲刮,一股子怨气四处迷漫。
普玄与定观都惊道:“好大的怨气!”
方仲眼力极好,看到前面情景,惊叫道:“快看前面,那是不是仙儿!?”一指阴魂深处。普玄等人目不及远,又往前蹭了几步,顿时看到,在那些阴魂汇聚的中心,仙儿正在其中!那些阴魂俱都在她身边围绕盘旋,如同护卫,阴风刮的她长倒卷,衣襟翻飞,如众星捧月一般,缓缓往前行走。
“仙儿!”方仲大声叫道。
仙儿根本不理,兀自往前行走。在仙儿的前面,黑沉沉一片,不知隐藏着什么东西,吸引着仙儿一步一步迈向黑暗之中。方仲大急,越过普玄和定观,足往前急奔,要赶上仙儿拉她回来。
普玄惊道:“去不得!”
方仲穿云破雾,撞散了无数个虚幻缥缈的阴魂鬼影,赶上仙儿,叫道:“仙儿,你上哪里去?”伸手去拉!
仙儿霍然转身,面向方仲!眼前的仙儿,面色森然,紧闭双目,抿住的嘴角微微挂着诡异的微笑;双手下垂,赤着双足,一副魂游物外之像。她还睡着!?难道是梦游!?
方仲轻轻拉起仙儿垂着的小手,柔声道:“我们回去吧。”
仙儿本是闭着的双目猛地一睁,眼珠翻白,诡异之笑未变,陡然升起一股怨毒之色!方仲一惊!四周突然刮起猛烈的阴风来。这一刮风不要紧,四处簇攒的阴魂纷纷出凄厉的鬼哭狼嚎之声,伴随着这阵狂风往方仲扑来。方仲骇然失色,拽了仙儿就跑,却没拉动,只觉仙儿力大无穷,驻足原地,根本不能拉动分毫。
“仙儿!快走!”方仲还想拉着仙儿走时,无数阴魂瞬息便把方仲遮没。
普玄与定观在身后看的清楚,惊道:“不好!”各捏个驱魔辟邪的符咒往阴魂丛中冲去。那些阴魂被二人一撞,有些被符咒散化无形,有些呲牙咧嘴,伸手就来揪扯!那些阴魂越聚越多,团团围绕,这个揪头那个拉手,浸人肌骨的阴寒齐齐往二人身上涌来。一眨眼功夫,阳气衰减,寒气蚀身,本身的魂魄都要差些被这些阴魂给揪扯出来。普玄大叫道:“师弟,这些阴魂太多,我们扛不住了。”定观也是喘气连连的道:“快回去取桃木剑八卦衣来,不然你我都要做无名之鬼。”
阴风呼啸,哀声凄厉,四处狂魔乱舞!上下怨气冲天!层层叠叠的阴魂纠缠不休,普玄等人左挣右持,就是甩脱不开,那风吹得身上冷,手足渐渐无力。普玄抱头哀叹道:“今日方知那无体阴魂是如何杀人了,可怜我等命不久矣。”浑身打颤,神游体外,一回头,似乎看到自己的魂魄正被那些阴魂拉出体外,留下一具尸体尚自抱头蹲身的坐在地下。定观亦不例外,在无数惨白之手揪扯之下,一具白影竟被那些阴魂之手揪出,往远处拉去,那白影兀自不停挣扎,定观之身却伏于地上一动不动了。
眼见二人亡命在即,也要做那冤鬼之魂,那另一处阴魂簇攒的地方突然光芒一亮,所及之处,那些阴魂纷纷凄厉哀号着离开方仲,消失避让,有那不及躲开的,顿时被照为一股青烟,永远消失于这世上。光芒生起,一颗明珠旋转,浮于方仲头顶。上千阴魂如开了锅一般,纷纷逃窜,唯恐避之不及!
霎那间阴风止息,乾坤一清。
普玄与定观魂魄回体,扑通一声摔倒。
方仲顶上的那颗明珠慢慢暗淡,往下一落,方仲一伸手,接在掌心。仙儿眼珠慢慢回复,眸子一闪,眼帘一磕,面容平静作沉睡状,往边上倒去。方仲急忙上前扶住。
“仙儿!仙儿!”
仙儿嘴角微微浮起一丝笑容,呼吸轻微,睡得正憨……。
普玄与定观哼哼唧唧爬起,凑过来道:“方仲,你拿了什么驱邪之物,把那些阴魂都赶跑了。”
方仲摊开小手,一颗着微光的大珍珠露在众人眼前,静静躺在掌心。
“便是此物!?”
普玄与定观相顾一怔,看着方仲道:“你的稀奇古怪事真多,这珠子又是哪里来的,怎么我等又不知了?”方仲望着珍珠道:“这本来是我娘的遗物,是她成亲之时的嫁妆,临别之时给了我,后来跌碎了,只留下了这一颗珍珠。”普玄仔细观看,又不识得,摇头道:“天下间奇珠甚多,避尘珠、开天珠、混元珠、定风珠、驻颜珠,明目繁多,碧玉珠、紫金珠、玛瑙珠、琥珀珠、彩石珠,种类无数,却不知这是何珠!?”定观见识还不如普玄,感慨此珠神奇之外,也是不识。
方仲收起珠子道:“我娘曾经说过,这珠子能够保我逢凶化吉,果然不错。”深信父母所说之话不假,心中又是一阵难过,心想也许父母不在临行之时把这嵌珠碧玉钗送给自己,那这颗珠子是否也能逢凶化吉,保佑他们不死呢。
普玄看仙儿熟睡,惊讶道:“仙儿睡了么!?”回忆方才情景,只觉诡异万分,为何那些阴魂不缠仙儿,仙儿如何又跑到此地?带着这许多疑问,普玄走到前面查看。前面黑沉沉,似乎是平原上的一片低谷。普玄对方仲道:“借个火,照一照下面是什么。”
方仲手一伸,真火亮起,随即掌心一震,忽的一声,一团火焰往暗处射去,划过明亮轨迹,正好照耀出下面漆黑的场景。
火光划过的瞬间,照出下方谷底的一片狼藉!无数枯骨横七竖八的散落在荒草之间,任凭风吹雨淋雹打日晒。已不知是多久之前留下的了。
火光消失,谷底重新又回复黑暗。
三人面色凝重,带了仙儿回到歇息处。普玄道:“怪不得婆婆每以仙儿睡时摆镇魂灯压住,原来仙儿睡时,竟有梦游之症。”定观叹息道:“不只如此,看仙儿行为怪异,怕非是梦游之症如此简单。”普玄点头道:“是我等疏忽,只道仙儿睡时无恙,不曾摆那镇魂灯,才有今日事来。”定观道:“那以后便规规矩矩的点灯好了,却是行走不便,仙儿要睡,便需停下。”方仲道:“婆婆留下的安神定志丸还有许多,不知有没有用?”
普玄沉吟片刻,一拍腿道:“有了,试我等日日赶路仙儿随时会睡,岂能始终布那镇魂灯,这要几时上得昆仑。依我看,若是赶路,仙儿要睡,便拿安神定志丸喂她。那卜夷散人不是说,这丸药也颇具助睡安神之功么。若是晚间,我等一起歇息,便摆起那镇魂灯,不用安神定志丸。如此算来,一路前行,这许多安神定志丸足够我等行去昆仑而不耽搁行程。你们说这样可好。”二人想来也只有如此,当下并无异意。
当晚,便在仙儿的头前脚后布了那十盏镇魂灯,点起头前一盏脚后一盏,由方仲看护着,安然睡了一宿。
翌日。
仙儿一醒,方仲便收了那几盏灯交给定观,吃了点东西,然后收拾一下准备起行。
仙儿依旧骑在那野猪背上,笑吟吟的道:“夫婿,婆婆呢?”
方仲道:“婆婆远行还未回来,仙儿有事么?”
仙儿笑道:“仙儿做了一个梦,一向都是告诉婆婆的,婆婆却不在。”
方仲心里一惊,嘴里道:“仙儿告诉夫婿也是一样,你便说给我听听。”
仙儿道:“好啊!仙儿的好梦也让夫婿知道。在梦里头,没有星星,四处都是黑黑的,可是仙儿又看到好多好多的人,都穿着白衣服,他们飞呀飞呀,唱着歌围着仙儿转,要带仙儿去一处地方。”
普玄与定观俱都静静的听着,面色难看,谁都不说话儿。
仙儿继续道:“仙儿便跟了去,看到前面有一个大花园,园里长得都是很好看的白花,就想上去采一朵戴戴。可是……。”方仲道:“可是什么?”仙儿撅嘴道:“可是夫婿却来了,不让仙儿去。”
方仲擦了一下冷汗,勉强笑道:“仙儿忘了婆婆的话么?婆婆说,仙儿可要好好的跟着夫婿才是,不要随意一个人乱走。”
仙儿笑道:“仙儿记得,所以不想一个人呢,便想拉夫婿一起去。可是那时候天却突然亮了。天一亮,那些人便走了……”仙儿一会高兴,一会蹙眉,慢慢向方仲描述着梦中的场景。
普玄低声对定观道:“以后的事,只怕还有得麻烦呢!”定观轻轻摇头道:“最麻烦的,不见得是你我。”回头一看方仲。
普玄嘿的一笑,高声道:“天也昭昭,路也迢迢,凡事不求,你我逍遥……。”
一行人直奔昆仑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