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缓缓流过,五人入宫引起的轩然大波也逐渐平息下来,日子似乎回归平静。
这一日,王娡正俯身逗弄着烟雨,她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缠花金拨浪鼓晃动着,烟雨被她逗得咯咯笑,伸出小手想去抓那个拨浪鼓。
青寒匆匆走进来,在她耳边说道:“粟婉容和新进来的贾含之起了争执,小姐可要去看一看?”。
王娡皱着眉头放下拨浪鼓,道:“好端端的,她二人怎么斗起来了?”。
青寒带着一点笑意:“今日早晨粟婉容在御花园里散步呢,恰好碰见了贾含之,想来那贾含之是新宠,气性也大,言语之间不知怎么冲撞了粟婉容,二人便拌了几句嘴。”。
王娡慢条斯理道:“这贾含之也是,孰人不知粟婉容性子刁钻呢,她倒好,偏偏要一头碰上去。”。
青寒犹豫道:“小姐不去看看?”。
王娡重新拿起拨浪鼓,冷冷一笑:“去看什么?她二人的事情留给她二人就是了,我去添乱做什么,无事惹得一身腥。”。
烟雨对于她两人的对话一无所知,只睁着漂亮的眼睛,笑得如同天上的满月。
王娡心里还有一层疑惑,若论得宠,贾含之远远不如程双雁,别的不说,皇上已经连着四宿歇在她宫里了,底下的嫔妃们怨声载道她也听闻过一些,连着太后都委婉让皇上雨露均沾。
贾含之在这一群女子之中,也不算最美,为何粟婉容动怒至此?
若论有何不同,王娡慢慢想着,大概就是她是长公主举荐的人罢。难不成粟婉容是为了此事动怒?
这样想也是说得过去,长公主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向皇帝举荐妃嫔,在王娡看来无可厚非,别人眼里就是另一番模样了罢。
尤其是粟婉容这样耿直的性子,难免暗地里对长公主不心生怨恨。
王娡徐徐微笑出来,若是这样倒也好了呢。如今宫中只有粟婉容一人有子,长公主又是个希望自己女儿将来成为皇后的,难免日后不会转而拉拢粟婉容。
如今她二人若是交恶,王娡倒是省却了极大的一桩麻烦事。
那么若是要达到这样的目的,少不得自己要推波助澜,而且要不留痕迹,方才能够一举两得。
想到这里,她对青寒微微一笑:“你去把皇帝昨日赏给我的芙蓉露取一些来,咱们去见见长公主。”。
长公主正在抚琴,见王娡来了便笑着放下琴起身:“你来了?”。
王娡迎上去,道:“长公主为何不继续了?臣妾正听着尽兴呢。这首《白湖》颇有些难度,长公主能演绎的精妙如此,想来也是琴艺高超了。”。
长公主微微一笑:“王美人羞煞我了,前几日听皇后娘娘说起过,你弹的那一曲《檀烧》才是如同凤凰和鸣一般呢。”。
王娡展开裙摆坐下,笑道:“不过是献丑罢了,也亏的皇后娘娘不嫌弃。”。
长公主伸手端起茶杯,饮了一口道:“王美人来了可有什么事么?或不是只来说说话?”。
王娡招手让青寒上前:“原是知道长公主必定不缺这些东西,只是昨日皇上赏给我的芙蓉露我瞧着实在是好,便也拿来给长公主看看。”。
说罢她取过青寒手里精致的白瓷玫瑰镂金瓶,打开来笑道:“这芙蓉露气味清香不说,更是难得的纯净润泽。既可以用来饮用,也可以做香露,都是顶好的。”。
这样精巧的东西,少有女子会不喜欢。长公主一见之下,也不觉赞不绝口。
王娡含笑看着长公主摩挲着瓶身,道:“长公主能不嫌弃臣妾心意粗陋,臣妾喜不自胜。”。
长公主也是带着笑意:“王美人这样客气,倒叫孤有些难堪呢。”。
王娡恳切道:“长公主若是这样说,才真真是折杀了臣妾。能与长公主攀谈几句,已经是臣妾的福分了。连刚进宫的含之妹妹,臣妾也是觉得如同天仙一般,不敢接近呢。”。
长公主饶有兴致,看着她道:“你说的可是贾含之?”。
王娡点一点头:“听闻贾妹妹是长公主这里出去的人,臣妾冒犯,觉得格外亲近些。平日里看了妹妹实在是美的摄人心魄,哪里敢多与她攀谈呢?”。
长公主笑道:“你何必如此?你是这宫里数一数二的妃嫔,又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儿。腰舆她说上几句话,只怕是她的福分呢。”。
王娡嫣然一笑:“臣妾觉得与贾妹妹颇有缘分呢。早上去御花园的时候也见到了妹妹,只是可惜妹妹似乎在与粟良人争执什么,倒是让臣妾不敢上去。”。
果不其然,长公主眉头微微皱起来:“她怎么与粟良人争执起来了?”。
王娡面有不安之色,道:“许是臣妾看错了也不一定。想来贾妹妹是长公主的人,粟良人也不会与她起什么争执呢。”。
长公主闻言,神色越发不豫,道:“你怎么会看错?只怕她明里刁难贾含之,其实是对孤不满呢。”。
王娡面色更为惶恐:“长公主何出此言?真真是臣妾的不是了,不该妄加揣测。”。
长公主扶住欲起身行礼谢罪的她,道:“你是个实心肠的,孤怎么会怪你?平日里也瞧不出她些什么,只是上次你与孤说得事倒让孤心里存了芥蒂,如今看来也就是了。”。
王娡声音温和:“即便粟良人有什么怨气,那也绝不会是针对长公主的,只是女子善妒罢了,还请长公主不要计较。”。
长公主怒气未消,奈何王娡一味软语劝慰,也只得暂且忍了下来。
王娡此番前来,目的极为明确,如今看着目的达到,也就适时收了语句,不再添砖加瓦。
与长公主闲话一回后,她便笑道:“臣妾原想多与长公主呆上几时的,奈何烟雨这几日黏人的厉害,臣妾真是时时刻刻也脱不了身。”。
长公主也是做母亲的人,听到她这番话也不觉深深微笑出来:“娇儿又何尝不是如此呢?罢了,我也不留你了,改日将烟雨带过来与娇儿一同玩耍才是。”。
王娡笑着应了,方才转身离开。
一路上青寒见她神情轻松,便也笑道:“小姐真是好计谋。”。
王娡漫不经心卷起一点袖子,道:“我有什么计谋?不过是如实相告罢了。”。
青寒点一点头:“只怕自从上次小姐告知长公主粟婉容的事情后,长公主早已对她心存不满了呢。”。
王娡淡淡微笑出来,道:“那一日我原是逼不得已,也算是对她的一点报复,实在不算亏了她的。”。
青寒温顺道;“小姐所做一切,无有害人之意,不必谴责自己。”。
王娡的微笑没有褪去,她无言地看着天边一点如雪的云,自己当真没有害人之意么?此话放在一年之前,自己必定不会怀疑,如今扪心自问,却害怕知道答案。
回到飞羽殿,却是义忠走上前来,道:“启禀娘娘,义勇在内室等您。”。
王娡心头一动,知道必定是伍旭之一事有了进展,步子也不觉加快了几分。
果然看见义勇恭敬守候在那里,王娡含笑道:“不必行礼了,直接回话吧。”。
义勇道;“是。奴才昨日与伍旭之大人阐明了娘娘的意思,将话坦诚说明白了。”。
王娡点一点头,道;“他怎样说?”。
义勇带了三分笑意:“伍旭之大人说能得到娘娘的赏识,不可谓不是三生有幸,愿意为娘娘尽犬马之劳。”。
王娡心中大石落地,抚掌而笑:“好,他倒是个痛快明白人。”。
说罢王娡想起一事,道:“既然他肯为飞羽殿做事,本宫也不会亏待了他,你立时去帐房上支取些银钱,给他送过去。我今日好好想想吩咐他做些什么,明日你去告诉他。”。
义勇点头应了,王娡想了想,道:“此事机密,出了飞羽殿便是最大的秘密。你务必要叮嘱他不许乱说话,平日你行迹也要小心,不要被旁人看见才是。”。
义勇一一应了,转身而去。
王娡心中的夙愿得偿,也微微笑了起来,如此能将伍旭之收做自己所用,便意味着从今往后,她不仅仅是后宫中的普通嫔妃,而是慢慢可以涉及朝政了。
自古以来,前朝后宫相通,她家中没有背景,就要靠自己去争取。来日晋封,立储,哪一桩不需要前朝言官们出力?只有一个伍旭之,倒是远远不够呢。
上次皇上曾经说起一位少年将军,也不知那人是何等颜色?皇上来日必定要倚重他,自己也该早些打听才是。若是来日成了敌人那一派的,于她而言便是大大的不利。
正所谓饭食要一口口下咽,这条道路也要一步步慢慢走,方才走得稳当。她而今已经迈出去极好的一步,剩下的路,必然要慎之又慎。
一步错,步步错。这个道理,她比谁都明白。
将错就错,有时候才是最好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