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宁准备了三天之久的解释令马厂长唏嘘不已。
年轻人嘛,一时冲动,动手打了这么一个混账外国人那也是有情可原。
但问题是,小伙子你一个学医学的大学生,虽然没毕业便辍了学,但总归也是个专业型人才,理应去医院或是卫生所讨份差事才对啊。
来我劳保用品厂只是当一名推销员?
那我老马要是点了头,岂不是在造孽嘛!
但见马厂长脸上犹豫的神色愈发浓郁,杨宁连忙端出了第二套方案。
“马厂长,求求您了,您就收下我吧,我家里兄妹三人,只有老爸一人上班,我……”
杨宁一声哽咽。
草。
本老板实在是编不下去了。
编不下去,但可以演得逼真,尤其是那一声哽咽,更是饱含着一个成年小伙对父母的那片愧疚之心。
马厂长不由为之动容。
造孽那就造孽吧!
总比这孩子因为找不到工作而流浪街头要强。
“想留下那就留下来吧……”
马厂长一声悠叹,一颗心已然软得像团面泥。
“在咱们厂做推销员,有两个选择,一是推销咱们厂传统的劳保用品,二是推销咱们厂新开发的羊皮手套……”
不等马厂长把话说完,杨宁于心里已经做出了选择。
当然要选第二项。
“咱们厂的劳保用品还是蛮受市场欢迎的,不过呢,因为产品利润太薄,能给到推销员的提成比例也就不怎么高,五个点,差旅住宿全都包在了里面。”
杨宁没急于表态,而是适时问道:
“那要是推销羊皮手套呢?”
马厂长应道:
“羊皮手套是咱们厂新开发的产品,也是咱们厂将来重点指望的产品,虽然目前在市场开拓上所遇到的困难大了点,但能给到推销员的提成比例却高了一倍。”
杨宁做出吃惊状,咋舌应道:
“十个点的提成?”
马厂长笃定点头。
“除了提成高出一倍外,咱们现在重点开拓帝都市场,每一个推销员每一天还补助三块钱的交通伙食补贴。”
杨宁欣喜万分,急切表态:
“那我选推销羊皮手套!”
马厂长欣慰点头。
“勇于接受挑战……嗯,是块做推销的好材料,去吧,去人事科办理手续吧,我这就给他们打电话。”
一个小时后。
办妥了入职手续并到供销科报过了到的杨宁再次推开了厂门口传达室的房门。
看门老张头抽着良友,颇为得意道:
“怎么样,大爷给你支的招好使不?”
杨宁连连点头。
“得亏你遇到大爷了,不然的话,要是找到了供销科钱兴奎那里,你小子啊,还不知道得受多大的难为呢。”
钱兴奎,供销科科长,二十分钟前刚见过,看其面相,确实不是个好缠的主。
“跟大爷说,钱兴奎把你分去哪个省了?大爷给你掌掌眼,不合适的话,大爷还能给你再支支招。”
杨宁如实相告:
“我选了推销羊皮手套,重点拓展帝都市场……”
话未说完,老张头已经是眉头紧锁。
“你傻呀!
那羊皮手套就是个亏本买卖,一个月根本卖不出去几双,被分去推销羊皮手套的推销员,哪一个不是愁眉苦脸,哪一个不是哭着喊着想要调回劳保用品那边?”
杨宁看向老张头的眼神顿时迷离起来。
傻……
这个糟老头子评价本老板的用词居然是一个傻……
好吧。
为了那么一个仅有半面之缘的小丫头,自己这么一位随便跺跺脚,帝都商界便要颤三颤的大老板,居然会跑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来,确实有些傻不拉叽。
“大爷,话可不能说得那么绝对。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对了,没有卖不出去的产品,只有卖不出去产品的推销员……”
说着有些绕口,听着更有点绕耳。
老张头眨巴了好几下眼皮,才算是弄明白了杨宁这句话的话意。
鄙夷之色瞬间充斥了老张头的整个面庞。
那一包良友香烟树立起来的优秀形象亦随之轰然倒塌。
癞蛤蟆打哈欠,你好大的口气。
典型的书呆子嘛!
对杨宁做出了最终评判的老张头现出了不再想搭理对方的神色。
杨宁只得悻然离去。
出厂门右转,步行了百十步,一辆崭新的黑色红旗轿车停在了路旁。
杨宁前后张望,确定无他人视线,这才拉开了车门,猫腰钻进了车中。
“不是让你停的稍微远些吗?怎么就停在了这边呢?”
驾驶座位上,刚从瞌睡状态中醒来的张大志搓了把脸,打了个哈欠,赔笑回道:
“这不是怕累着您嘛!”
杨宁撇嘴冷哼。
出发点虽好,但其行为,必须严厉批评。
张大志一边赔笑赔不是,一边发动了汽车,驶上了公路。
“宁哥,下一步打算怎么着?”
杨宁若有所思回答道:
“厂里提供宿舍……大志,回城后,抓紧给我置办一套朴素点的被褥,明一早再送我过来。”
张大志惊道:
“啥?你还要搬到这边来住?
宁哥哦,不是我说你,你这哪里是来泡妞找乐子的,这分明就是有自虐倾向嘛!”
杨宁沉了脸,瞪了张大志一眼。
“怎么说话的是?
什么就泡妞找乐子了?
再敢胡说八道,我非得把你那张臭嘴给缝起来不可!”
张大志先是象征性地抽了自己一嘴巴,随后笑呵呵自语道:
“唉,也不知道是谁家的闺女,上辈子究竟积了多少的德,居然被咱宁哥给看上了……”
言说间,忽然觉察到副驾座位上杨宁扬起了左手,张大志连忙捂嘴,并缩紧了脖子。
吓唬了下张大志,杨宁顺势以单手扶额,轻轻揉搓起两侧太阳穴。
厂里的单身宿舍……
唉!
简直就是狗窝一般。
可是,不搬进去又如何能维护住自己伪造出来的人设呢?
张大志说得没错。
如此行径,不是自虐又是啥?
一旁,躲过一劫的张大志不知死活地发出了吃吃笑声。
逼着杨宁终于将巴掌扇了过去。
“说正经的,铁路运输资源越来越透明化了,你的运输公司少了这么一样优势,打算怎么应对呢?”
张大志厚颜无耻回答道:
“有你宁哥在,我操那份闲心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