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陵阳最为津津乐道的就两件事。
一为沈家嫡长子将要迎娶叶家嫡女,两人郎才女貌,门第相当,又自幼相识,两小无猜,乃人们口中相传的天作之合。
沈家是陵阳第一制香世家,说起香,他们最先想到的便是沈家的迷蝶香,据闻此香只需一点便能引来蝴蝶。
连蝴蝶都为之沉醉,久久不散。
此香难得,沈家已有二十年未曾制出,当年沈老爷就是用一截迷蝶香令沈家名动天下,成为陵阳最大的制香之家。
而叶家是做布匹生意的,放眼陵阳,乃至整个大燕,叶家的绫波都是最为出名的一种锦缎。
此布料,薄如蝉翼,却韧性十足,在阳光下波光粼粼,轻纱飘扬,最得贵妇小姐喜爱。
沈叶两家的嫡子嫡女大婚排场肯定不会小。
他们都期待明日能讨个喜庆。
二是宣平侯失散多年的儿子回府了,戎马半生的宣平侯老泪纵横地将儿子接回府。
这会儿,侯府正在给刚回府的小侯爷接风洗尘,府中洋溢着欢声笑语。
宣平侯以赫赫战功封得世袭罔替的侯位,奈何在二十年前,侯爷夫人在前往京都,路经陵阳时遭遇刺杀,弄丢了当时才三岁的小侯爷。
侯爷夫人当时亦是重伤昏迷,等醒来得知消息后,失声大哭,最终将嗓子给哭哑了。
为找回爱子,宣平侯在平定北牧后,便放下军权,定居陵阳,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将儿子找回。
老天爷总会眷顾好人的。
时隔二十年,宣平侯的儿子找回来了。
宣平侯府坐落于陵阳城北面,附近都是富绅贵族的住宅,但没有哪一座府邸能比得上宣平侯府气派,偌大的侯府几乎占据大半个北城。
骑马绕着府邸跑一圈都要两三刻钟。
侯府乃皇帝御赐,专程差工部的人修缮的,虽是侯府,规格却堪比亲王府。
此时,高大威猛的宣平侯正小心地陪在一个衣衫洗得发白的年轻人身边,嘘寒问暖,老泪纵横。
“你娘亲她身体不太好,在附近的山上养病,还不知道你回来了……”
宣平侯边说边擦眼泪。
而府上的丫鬟仆从也都笑着跟在后面,不论年轻人有什么需求,他们都会第一时间做去,就算是要他们在夏日里找来雪梅花,冬日里寻来夏莲子,他们也会以最快的速度搜集来。
年轻人正是刚回府的小侯爷。
他看着亲爹眼泪巴巴的,想劝一劝,又不知该说什么,还是不太熟,干脆闭口不言。
他自幼跟着师父四处游历,依稀记得他有家人,但小时候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不记得他家在何处,不记得父母的模样,唯一能证明身份的是脖子上挂着的一块玄玉。
玄玉花纹古朴,但他打听多年也没能打听玄玉是产自何处。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陵阳,师父说过,是在陵阳救的他,他的亲人或许还在陵阳。
这一次,他真的找到了他们。
得知父母并非有意遗弃他,他心中万分雀跃,眉眼处都是喜悦,但这么多人跟着,更多的是不适应,甚至有点想出去逛逛,买一串糖葫芦吃的冲动。
所以,在侯爷老爹拉着他认祖归宗,在祠堂拜了一圈后,他就溜出府了。
宣平侯正等着与儿子吃一顿团圆饭,到时候,还要将夫人接回来,夫人要是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很高兴,她这些年自责悔恨,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现在,彧儿回来了,她的心病总能好了。
只是当他转身一瞧,他儿子呢?
刚刚还在这里的。
他就一会没看着就不见了。
……
沈玉棠带着玄兔他们前去城西杨柳岸寻人,刚到地方,她就想到一个关键之处。
首先,叶家护卫不少,如果有人入府掳人会被发现的。
其次,曦禾留了字条,那的确是她的字迹。
所以,很可能是她自己出走的,她避开了护卫在雪缎来伺候她起身之前就出府了,那时天才亮,有什么急事需要那个时间出去?
得到叶府再问问雪缎。
“玄兔,你带人在这边找,我去一趟叶府。”
说罢,不等玄兔应答,就跳上马,绝尘而去。
玄兔:“……”
陵阳乃百万人口的繁华之地,以陵阳城为中心,附近诸多城镇如众星捧月般围绕着陵阳城。
如果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在城中找人,怕是三两日也不一定能找到。
沈玉棠在叶府仔细询问了雪缎,将曦禾这些天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乃至去过何处都问得明明白白。
结合雪缎所言,叶曦禾似乎真有心上人了。
一个月前,叶曦禾带着雪缎在西街闲逛,遇到了一个摆摊作画的落魄书生,那书生给叶曦禾画了幅像,还提了一句像模像样的诗。
叶曦禾本不放在心上,可后来,又在街上遇到了那书生好几回,书生隔老远就朝她招手微笑,两人还闲谈了几句,叶曦禾偶然间得知书生除了会作画外,还写了话本,便差遣雪缎买了回家看。
看到精彩处,或是意见与书生所写相左的地方,就会西街找书生理论。
一来二去,两人便熟络了起来。
上一回,两人相见,叶曦禾竟要增送金银给书生,只是被书生推拒了。
“沈公子,我家小姐心思单纯,只是,只是看那姓李的可怜才会如此,小姐断不会对他有心思的!”
雪缎将一切说出后,担心这事会影响到沈公子对小姐的看法,着急地说道。
她是小姐的贴身侍女,对小姐的性子再熟悉不过了,小姐就算不想嫁给沈公子,也绝对不可能看上那姓李的穷书生!
沈玉棠道:“我自有斟酌,你快说,李琴家住何处?又在西街何处摆摊?”
“奴婢也不知他家在哪,他每次都在华记茶楼附近支个桌子作画。”
城西那边统称为西街,但其实街道不止一条,那里面人多眼杂,各行各业都有,但基本是些小本经营,沈家在那里只有一间铺子,生意说不上好。
华记茶楼位于西街街尾,地段不太好,相对来说较为偏僻,来喝茶的人不多,沈玉棠在这边铺子查账时,到华记茶楼喝过一回茶,味道不甚好,她便没有再去过。
书生想赚钱,怎么会将画摊支在此处?
沈玉棠招来店铺伙计,让他们在附近寻找一个摆摊作画的书生。
店铺伙计擦着汗跑来汇报:“公子,西街都找遍了,没见到摆摊作画的书生。”
沈玉棠眉头紧皱。
正巧有个衣着朴素的妇人进店铺,听到这话,当下就说了句:“沈公子这是要成婚了,专程找人来画像啊。”
陵阳这边有成婚时做画像的习俗,但这一习俗已经很少有人记得了,便是记得也多是忽略以对。
成婚礼仪本就多,画像大可放在婚后再说。
沈玉棠笑着答道:“听说西街有个叫李琴的书生擅于丹青,我便来寻,可惜没见到人。”
听到李琴这个名字,妇人面色一阵恍然,道:“这名字听着耳熟,就是不记得在哪儿听过。”
沈玉棠当即道:“还请夫人多费些心思,想想是在何处听到的,这对我说很是重要。”
“这一时半会的……”
“店内的香任由夫人挑选,以此为答谢,不取分毫。”
这话一出,妇人看着店中满目琳琅的香品,顿时双眼一亮,她家中不算富裕,每次购香都得挑选许久,才能选中价廉又刚好要用到的香,这次只要给沈公子回答一个问题,就能从藏香阁随意挑取香品。
她可得好好想想。
“有了,有了,李琴家在左溪口弄巷里,穷酸一个,连童生试都没过,倒是有一颗孝心,老母亲重病在床,他到处筹钱,前些日子,还朝到他叔父家里借钱,他叔父就住我家对面,我当时就听到他们在争吵,吵得可凶了。”
在努力回忆之下,妇人还真想到了李琴是何许人,同时话匣子也打开了,一股脑将所见所闻都说了出来。
原来是个穷鬼,难怪她印象不深。
“多谢夫人。”
不待妇人细说那日的情景,沈玉棠便道谢一声,吩咐了掌柜让他好生招待后便的急匆匆出了店。
她现在可没时间听李琴如何如何与他叔父争吵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