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们也终于见到了宴会的主角,爱德华市长。
“欢迎大小姐,请坐。”
这次的宴会不同于神圣帝国,卡西尼亚可没有主座,两个边的人分而坐之。
此时的塞莉自然也不会客气什么,等到侍从拉开椅子,她就坐了下去,可惜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比较怪异的赞美。
“爱德华市长,伦敦现在是不是有非常多的人从事媒体行业?如果真是这样,伦敦那就太幸运了,幸运的能够被肆意操控。”
“果然大小姐也注意到了我们媒体数量多的异常吗?这也算是一种时代的发展吧?我们的媒体走了很久的路,不乏错的对的,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是指的从尊重事实到稍加修饰,在变成略微改动,到添油加醋,最后无中生有的道路吗?我想这些所谓的媒体行业,只有放下了良心才能赚到钱,反正怎么博眼球怎么来,我应该没说错吧,爱德华市长。”
“还是大小姐看得透彻,说了我一直想说的,只是我们对付这群媒体还真没什么好的手段,你和他们说真相,他们会刻意无视真相,散播他们的主观臆想,对他们来说,关注度就是钱,钱就是未来,为此他们会献出一切,就像一个向恶魔献上了灵魂的倒霉鬼。”
这么句话的功夫,第一份开胃菜,就已经端了上来。
算是比较有卡西尼亚特色的番茄汤,清澈的汤底甚至能够清晰的看到碗中的番茄。
只是尝到的时候,提恩感觉自己受到了非常强的冲击。
明明是开胃菜,按照卡西尼亚的风格来说,这东西应该是酸酸甜甜的才对,可是尝到这汤时——这种浓厚的山珍味,还真的有点难以言述。
“这是用的竟然是清汤?这汤做起来可特别的花功夫,少说用了十多种材料,没想到能够在卡西尼亚见到能做清汤的厨子。”
即便是嘴非常刁的塞莉,也认同了开胃菜的鲜度和美味。
只不过同样喝了一口就放下的爱德华,他的主要注意力并不在汤上。
“大小姐,今天这群媒体,还对我们伦敦市政厅提出了请愿,希望大小姐能够和我一起出席记者招待会,回答一些他们的问题。”
“可以是可以,只不过问题上,我们需要做一些筛选,我可不想浪费时间在一些没有意义的问答上,比如说西菲尼的宗教问题以及人权问题,就像我们尊重卡西尼亚一样,不同的文化风俗,彼此之间应该要互相理解和尊重,而不是互相攻击。”
“这一点我非常赞同,这些问题是肯定不会出现的,只是——大小姐没有什么特别想说的吗?又或者说,比较想知道的。”
“比较想知道的吗?这些倒是真的没有,至于特别想说的,我倒是有点想要称赞伦敦的发展和经济成长的速度,我也想要和你们取取经。”
提恩知道这话听着像反的,可实际上,并没有反。
这就涉及到一个非常微妙的地位问题了,如果这是塞莉想要知道的,那她就变成来这里取材和学习的了,如果这是她想说的,用称赞的形式进行访问和借鉴,这性质上可就完全不同了,前者是降低了身份,后者是抬高了。
无论国家什么样,无论身后是弱小还是强大,面子是绝对不能丢的,尤其是对国家而言。
爱德华自然也能听懂塞莉的意思,他笑了一下,比较轻松的接过了话。
“大小姐这也太谦虚了,我们伦敦的发展速度,哪里跟得上西菲尼的三线城镇,应该是我们学习西菲尼,向西菲尼取经。如果可以的话,大小姐,我想可以让记者们提问一些,有关近些年西菲尼发展议题相关的内容,我想这样,才能堵住我们国内那些公知的嘴。”
“当然,我也可以吹嘘下自己国家这几年的发展,我想卡西尼亚的媒体,也需要知道,我们这一路走来,到底有多么的困难,同样,我们这一路走来,到底得到了些什么,我们可不是一个一触即溃的国家。”
“——”
“——”
之后的餐桌上,就开始讨论起了问题相关的内容以及回答。
最后得出的结论,不能问的一大堆,但是能问的,还真就没几个了。
能问的问题是是什么呢?首先是科学普及的重要性,以及教育制度的改革,还有航海业的重视这三点。
出发点无非就是过去,现在和未来,这三个点了。
虽然提恩感觉这些媒体多半对这些不感兴趣,但有的话还是需要说的,说给聪明人听。
餐桌上的爱德华,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我想我们伦敦的媒体,是非常清楚的知道西菲尼这么多年的发展,也明白西菲尼取得成果的不易,只是,他们也许比较擅长装作看不见,不要说对西菲尼,他们对我们这些本国人而言,都是这样的,他们无视了大部分的可见的好,专注于一点点的恶。”
“一点点的恶被专注了也是好事,即便只是一点点的恶,那也是恶,就不应该被认同存在,何况一点点的恶,也会孕育出巨大的灾难,他们愿意去发掘这些,帮助我们提前预防,其实也是好事。”
“大小姐啊,我们的世道还没好到,能够让所有的人,都去做善事,也没有好到能让所有人,放弃恶念,所以有的时候,一点点的恶存在,也是无法避免的,虽然说,不是说不要去关注这些,但是目前来说,纠结于这些无法避免的麻烦事,真的就是自讨苦吃和白费功夫,我是不希望这些媒体,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些事情上,还有更多的人需要他们的关注。”
“”
“我是更希望他们能够好好的去调查我们工作中的不足和疏漏,以及少部分人生活情况窘迫的原因,以及,我最最希望他们去做的,是让他们去保护弱势群体,成为他们的发言人,这才是他们媒体应该坚持的本心。”
爱德华说到这里,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随后他指了一下身后的大门。
“人被欺负、被打压、被敲诈、被抢劫、被伤害,其实都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不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反抗,不知道该找谁寻求保护,他们只能是受害者,并且还是我们不知道存在的受害者,我觉得这些媒体真正应该关注的,是他们才对,唯有把这些事情讲出来,讲明白,让所有人的都知道,他们遇到这些事该怎么做,这才是他们媒体,真正重要的存在意义。”
“可现在的他们更愿意关心,市长家今天来了什么人,子女在哪里念书,又或者几点吃了什么。这在我们西菲尼是一样的,说难听的,他们就喜欢盯着人的裤裆看,抬起头?他们的脖子可抬不起来。”
“哈哈——大小姐啊,你说这群媒体,到底要怎么管制才算好呢?这个世道下面,我感觉我们这些位高权重的才是真正的受害者,被他们肆意的诬陷,被他们的谣言轻易的中伤,而民众甚至对此深信不疑。”
“与其说世道,还不如说,我们人就这样,只是对待这些媒体,爱德华市长不用担心他们的底线问题,因为定制底线的,难道不是我们吗?如果他们不听话,那他们就不适合继续做这一行了,好好的做好审查,减少垃圾污染我们的民众,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了。”
“大小姐说的是,说的是啊。”
提恩是能听出来的,这个爱德华可完全不认同这种说法。可提恩不觉得塞莉说的有问题,随着未来信息更进一步的发展,有的时候舆论会比枪杆子更管用,而等到灾难发生了,大家也许才会意识到,控制这些有多么重要。
当然,深陷其中的人肯定是不会明白为什么的——只是相比这些基本和自己没关系的东西,提恩是更乐意看个热闹,以及品尝桌子上的美食。
谣言止于智者?前提是这个智者说的,真的要有人听。
这个时代早就变成了,当所有人认为你是错的,即便那是对的,那他也错了。
所以纠结于怎么止谣治乱,还不如吃饱之后好好思考一下,顺带一提这些东西可做的不是一般的好吃,甚至可以说比他们之前所有宴会上的食物都要好。
只是塞莉对这些食物的评价,有点奇怪。
“不得不承认,你们这的食物还真是好吃,可这些东西按我的了解,不应该是这个味道才对,爱德华市长,你们是往这些食物里面添加了什么吗?”
“大小姐是指的香辛料吗?这些味道的确在神圣帝国是基本上品尝不到的,他们那香辛料的价格可是等重于黄金的,可我们卡西尼亚过去的主要产业,就是香料。”
“那就不奇怪了,这味道可真不错。”
塞莉点了点头,没有继续问下去。
——
圣詹姆士宫外围
一大群记者也到了开饭的时间,七号和五号自然也不例外,虽然他们并不饿,但是为了配合周围的记者行动,他们也拿出了面包啃了起来。
可就在两人站着啃起面包的时候,两三个记者对着七号招起了手。
“嘿朋友,看你这么壮实,帮个忙吧。”
“——”
“——”
没办法拒绝的七号,自然只能走了过去。
可他看到的东西,是一大块面包,以及——锯子,没错,就是常见的锯子。
看到这种情况的七号,笑了下,拿起了锯子。
“你们怎么想到中午吃大列巴面包的,是觉得自己体力太多了吗?”
“这倒不是,只是这东西味道还真不错,只是锯下来,真的很耗费体力。”
“硬的像木头一样的面包,你们居然觉得好吃——那你们可得想想现在宫廷里面吃的是什么了,那可绝对比这些好吃吧?”
“我听说他光这顿饭,市政厅就至少花了三百万。”
“三百万?这块面包要三十块吗?有钱人的想法我们是真的不会懂了。”
“呼——这块面包可要五十块,来朋友,我们动起来。”
随着两人拉动锯子,身边的记者们也围过来一起两个开始锯面包的鼓劲。
没错,只是吃个面包,竟然能有一群人围观。
七号是无所谓,就是让他一个人锯,也能锯完这面包。
大列巴面包也算是卡西尼亚北方的一个名产了,只是在伦敦,并不算常见,买的人也不多——你说一个硬的需要锯子锯的面包,有几个家庭愿意花这么大力道去吃这么个东西?何况这面包也算不上特别的便宜。
只不过,宫廷里面吃的山珍海味,馋的同时,外面这群记者只能啃面包,还特别没事做,也的确需要一点娱乐活动,分散一点注意力,锯面包也许就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此时围过来的记者们,也开始谈起了今天上午发生的事,而其中最为主要的一件事情,也是七号自己经历的,被他们提起来了。
“你们知道吗?广播协会的会长,还有责任人,以及组建的核心成员,全部都被请去治安队喝茶了,你们说市政厅那群人,到底在想什么。”
“他们该不会是为了限制我们的新闻吧?这可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他们从未干涉过我们,要是开了这个先例,后面的情况可有点不堪设想了。”
“可他们也从未说不能干涉我们,所以做好最坏的打算吧。”
“说不定下面被迫害的就是我们了。”
“——”
“——”
最坏的打算?迫害你们?七号是很想说这群人脑子坏了,他可不认为市政厅的人有那么闲,如果是说伦敦市政厅要干涉,最直接的手段,也就只是出一个规范而已,出一个制度来限制和监管新闻业。
要监管这群媒体人,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现在这个世界最重要的难道不就是秩序吗?还是这群人认为自己在秩序之外?可以不受管辖?做一个自由人?他们想得到挺好,可他们在害怕的,却是编纂谣言的权力被剥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