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征说的什么愧疚,以及愧疚过后,简直不能原谅自己的如同翻江倒海倾注而来的,滚滚自责什么的复杂感受,由于他的句子太长,且我本也没有多大相应的体会,就只有个真实地没大听懂。
不过,他一向是个有心人,早就知道我不可能听得懂,还慢慢地简化了一些,同我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下,我就彻底变得不太在意了,因为,我同颉利说的那些话,也是真话,魏征本来就是对我有救命之恩,而我也一直都想要知恩图报,还苦苦寻觅机会来着。至于刚刚的身体力行了一下那回事,也就只能算得是得报救命之恩,得偿所愿。应该让人觉得人生美满,是一件赠人玫瑰手有余香的好事。
他没能理解,只是一个劲儿地处于一种激动的情绪之中,几乎不能自抑。所以,我决定继续劝他。
我说不出什么道理,就只用大白话,兜兜转转地跟他算出一笔账来,他不欠我什么,他本就救过我,我们最多算是扯平了。其实,是我还在感念他的救命之恩,因为那个,毕竟有些技术水准,可是,今天我救他时,却都没有将他整个身体挡全。我和他比比划划,推算得眉飞色舞,却没大注意他的表情。
更没有那种远见,能早早地看出来,这本是捅了一马蜂窝。
也许,是我对着包子发呆的那样子,太容易惹人联想,又因为这个正在联想的人,本就是思维灵敏,所以,他灵敏地感觉到我那么的不在意,好像是装出来的。说明我是根本在意的。而他这个人根本不能容忍自己这么不是人,连自己的恩人也要杀,虽然他忘了我是恩人在后的。是以,这么自然而然的一切,又正正好地刺激到了他。于是,他那认死理的毛病,就如纸总也是包不住火一般,又烧了出来。
真是的,也不挑个时候,我拿着那个包子。都快给它不断释放出来的香味馋哭了。这么坦白地说自己馋,还觉得很是泰然,是因为算起来。我已经有一、二、三、四顿没有好好吃过饭了。又不是铁打的早就该饿了。
不过,估计我和魏征的人生追求有着天壤之别,那就是人家的梦想是为国为民;我的梦想是没有蛀牙,是一样的。他根本就没有办法真正领会,我只求衣食温饱的短浅心意。所以。接下来,他一投入,就直接跪在我面前,开始那致命洋洋洒洒的忏悔。忏悔里涓涓滴滴进述的都是,那个馊主意是他想出来的。而且,他也要一洗主上的清白。因为本来,主上是不想答应的,但他不小心用了小女子的方式。一哭二闹三上吊,铁定要逼着李世民一定要试一试云云。
这一云云就云出了声泪俱下。
我本就觉得没有什么,这么一听,就更觉得没有什么了。不过,这个包子实在是太好吃了。我偷偷咬下第一口时,就有点收不住了。而且。我的嘴给一口包子塞得是这样的满,也着实腾不出空来回答他,所以,我想等一会儿再回答他。谁知道,他竟拿了个剑来,就那样比在自己脖子上,要自戕在我面前以明心意。
这些文人也真是的,他不知是将我的话理解成了什么,以为我不肯原谅他,动不动就自戕、动不动就他戕的。我吓得,那么爱吃的包子,都掉在桌子上了。
我看着他撑着一把铁家伙,都险些要吓晕过去,不过,看了一会儿,我就放心了。因为,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有先见之明,给魏征的那一把“剑”,纯然不是什么锐利非常的真剑,而是一把锏。
在他们李朝,锏可是很有名的兵器,因为大家都知道,李世民手下非常得力的一位虎将名叫秦琼,声威远播四海,而他用的就是一把锏,所以,我也就听李世民说过一点儿的,已经非常迅速地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一把锏。因为,它那几个特征实在是太好辨认了。
而魏征用这个锏自杀的好处就在于,这种锏根本是无有锋刃的,磨了光光的四个钝棱,只适宜用来砸人,根本不能用来刺人。想来,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拿着那铁家伙颤颤巍巍的样子,着实要让人凭空就生出怜悯之心来。
我叹息一声,心下却是喜滋滋地想,他也同样是四顿未吃了吧,又拿了这样沉重的家伙式,肯定是撑不过十个数去的。结果,他出息得,连五个数都没有撑过去,手腕子吃不住劲儿,微微一软,那锏就“砰”的一声重重落地。
看时,真是出色,硬质的地面,都给砸出来一个好大的深坑啊。
然后,真正的程咬金就杀了出来,他很是会说话,腆了腆肚子,又看了看天,大声说,“这是天意啊天意。”程咬金这个人很是伶俐,他知道不能拧着魏征说,所以就将一切交给了天意使然。然后,再不多说一句,引兵而退,果然息事宁人。
黄金易救、真心无价,现在大家都没事,应该高兴才是。所以,我就率先高兴起来,因为昨个整整一夜,我都在提心吊胆,稍稍打了个瞌睡,都能梦到李世民被射成了个刺猬。我还在梦里呢,都要哭出来了。也就一直不敢再躺下。现在可是好了,我掉头就走,想要去补眠。
没想到,还有一个人也觉得自己也很是罪恶,他拦住我时,我连哈欠都快打得不利索了,自然不能够明白,他几次三番的欲言又止,到底是要向我传达一个什么意思。
我努力挑起快要粘上的眼皮,给他相了相面色,又琢磨了一会儿,却没一直顺着这条路想下去,转而想到,自己一定要将那张床铺得平平的,一想到这些事,我又再燃睡意,还想绕过他。
李世民见我又要走,就开诚布公的问我,“为什么没有生气。”
生气,为什么生气呢,我连因为什么生气的理由,都快找不到了。睡意笼罩下的我,应该是纯洁而真实的,更不能理解李世民眼中的问意怎么会纷至沓来。
我们一起迷蒙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李世民他是怎么搞懂的,终于认可了我不生魏征的气的说法,并不是什么气话而是真的,但他的反应是,依着从前对我的了解,我今天的这个表现,让他简直是比魏征还不能理解。他奇怪我为什么不生魏征的气,更不明白我为什么也没有生他的气。
他哪里知道,我被吓怕了,被眼睁睁的失去吓怕了,所以,他好好的活着回来,比天上掉个大馅饼、掉个大龙蛋,还让人觉得开心。试问,我哪有功夫生气,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这样的话其实说不出口,所以,我只是装作没心没肺的样子,对他说,“嗯,那会儿的那些包子,真是好吃啊,明天,我也还要吃。对了,对了,刚刚,我可是一口气吃了三个包子,这下可真是饱了。还有点犯困。对了你奇怪完了没有,我可要去睡觉了。”
我说自己犯困,可不是骗他,话刚落地,人就已经开始磕头,好像是睡不择席了,后来,朦胧中找到了一个可以靠的东西,就美美地靠了上去。舒服啊舒服,终于可以饱饱的睡上一觉了,打跑了颉利、找回了李世民、救回了魏征,今天的事情,桩桩件件的,都让人开心。我在睡梦中,也许都生出了传说中的甜美的微笑。不过,这个让我靠着的东西有点儿滑,我有一种快要掉下去的感觉。可怎么会这么的恰到好处呢,我倚着的那个东西,好像是一棵大树,而在那个我快要滑落的那个当口,我依靠下的他,突然明会我心意,长出一根长长的树藤,将我环腰拦下。
我扶在它身上,软绵绵的,甚至有一点暖,睡得无比惬意。醒来时,树藤、森林全都不见。我好好地睡在床上,还流了一小些口水。
我睡得可真沉,还没有感叹多久,就想起事情好像是这样的。昨天,我在吃包子,吃完包子之后要睡觉,还在去睡觉的路上,然后,怎么就没有下文了呢?我是怎样跑到这床上来睡觉的呢?
我几乎是抱着脑袋苦思冥想,终于想到,好像是李世民拦着我,他说了些什么话,却已经记不大清了。那时我正在犯困,简直是无法自抑地睡着了,然后,找到一棵树,对了还有树藤。我于是跑到窗前,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这里根本连一棵树都没有,就更别提什么树藤了。
回忆完了包子和梦,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它们联结起来,中间好像一直缺点什么。答案很快就来了,李世民他在向我抱屈,说我昨天特别离谱,直接睡进了他怀里。后来,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我扒拉开。
他可不愿意了,说昨天被颉利追得,好跑了一阵子,我却不让他睡觉,还把他当成了靠背、充了枕头。
我察言观色了一番,觉得他不像是在说谎,一颗心就很大力地撞了撞胸膛。那棵大树,原来并不是什么大树,它是李世民,我要是喝醉了呢,还可以推作酒后乱性,可是、可是我昨天也并没有喝酒,我只是吃了两个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