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之后,宫中按照惯例,会带着一些臣子宫眷去行猎。如今天子年少,后宫空虚,而太皇太后也没有过早给天子甄选美人的打算,因此带过去的都是公主和还未册封公主名号的皇女。萧妙音这次也一块被捎带过去了,名头是东宫的侄女。她会骑马,只是膂力不够,也不能够拉起多少力的弓,不过所谓行猎也只是走个过场,公主们看看那个年轻郎君,而那些郎君们也是一个相当好的在天子面前露一手的机会。不管男女,都是一件大大的好事。萧妙音坐在马车里,她今日换下了汉人的襦裙,改穿窄袖折领的胡服,头发为了行动方便一股脑的在头顶盘个发髻,发饰也简单的很,不过一两个玳瑁发饰罢了。“今日听说燕王的长子也在。”秦女官在车中陪着萧妙音。宫中女官到了秦女官这步,可以贴身在主人身边服侍了。消息渠道也多出许多。燕王自然就是萧斌,不过萧妙音知道她那个阿爷,若是选美人或许眼光独特,可是要说这骑射,一把年纪了估计上了马就下不来。能真的去狩猎的,也只有萧佻一个人。“阿兄也来了?”萧妙音坐在车内,外面的御手驾车技术高超,她在车内没有觉察到多少颠簸。“是的。”秦女官笑道,“三娘子到了那里,可以和三娘子的阿兄说说话。”入了宫以后,能见到的兄弟就是东宫那对双胞胎。萧闵和萧吉养在太皇太后膝下,说是侄子,但是瞧着那待遇简直是好的不得了。这位姑母简直是将侄子当做儿子看。秦女官瞧着这对双胞胎兄弟日后前程难说,今上上回受了东宫那么一顿折磨,虽然如今看着是对太皇太后恭谨的不得了,可那是对太皇太后的。太皇太后难道还能活成个祥瑞连续渡过四朝么?人终有一死,太皇太后哪怕权倾天下也是一样,到时候东宫没了,就算今上不发话,皇太后恐怕也不会放过萧家。“三娘子记着,宫中靠三娘子自己,可是宫外有父兄才是最好的。”秦女官对着萧妙音嘱咐道。皇太后从做皇后开始就一直被太皇太后压制,到了如今朝堂上更是没有何家的半分地。秦女官没嫁过人,可是也见过保太后之类的人物。阿家和新妇的那些事哪里会不明白。“三娘子别看着太后对太皇太后恭谨,其实这里头还有许多事不为人知。”秦女官悄悄的教给萧妙音一些东西。“……”萧妙音听着秦女官的话沉默了会,她知道秦女官是真的决心留在她这里,才会和她说这些话。不然谁会花费力气和一个九岁女孩子解释这些婆媳关系?“这个儿知道了。”萧妙音点头,秦女官既然有心,那么她也不能让秦女官寒心了。“儿多谢阿秦。”“三娘子和妾说甚么谢。”秦女官笑得有点点不好意思,在宫中哪个人不是拼命的想往上爬?她好不容易抓住这个机会,自然是要好好珍惜。况且她说的事也不是非常要紧的,如今三娘子小,还想不到太后和太皇太后关系平静下的汹涌。等到再过几年,到了十来岁知道人事的时候,就会明白了。“阿秦提醒儿,儿当然要道谢。”萧妙音其实也知道何太后私底下恐怕对太皇太后恨的牙痒痒。原本婆媳也不过是那么一回事。何况宫中女子能够做到皇太后,似乎就已经可以扬眉吐气了,可每次萧妙音在万寿宫长信殿看到皇太后,那真的是亲自上阵服侍太皇太后。被压制的死死的,将来太皇太后不在,势必会反弹的相当厉害。突然萧妙音也能理解为什么太皇太后要萧家女进宫,抢占中宫位置。定下中宫位置,不管怎么样,位置人已经占着了,皇后不是随意废立,像东汉那样一口气换了三个皇后,那是非常人能够做到的。何太后被压着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的瞧着最重要的中宫之位被占去。等到太皇太后走了,皇帝也已经彻底长大。皇太后不是皇帝的亲生母亲,只是嫡母,甚至连个抚养的便宜都没有占到。就算是亲生母子遇上权力尚且会斗的你死我活,何况这还不是亲母,甚至连养母都不是。鲜卑人尊母是没错,不过那个母亲不是生母就是养母,例如太皇太后这样的。和东宫相比,何太后当真优势不大。不过……这人没了压制,能够做出什么事来,也不是常人能够预料到的。“太后……”萧妙音想了想,发现那位太后的嫂子似乎还对她有过恶言?不过那会被她更大棒子的抽回去了,事后博陵长公主还专门去东宫那里闹,弄得太后不得已夺了自己嫂子入宫门籍。“阜阳侯夫人门籍已经回去了吧?”萧妙音想了好一会才从脑子里将那位夫人的名号给挖了出来。不是她不用心,而是何家人实在被压得厉害。“去年才能入宫呢。”秦女官对贵妇入宫的事多少还能知道些,毕竟以前她也是在东宫做事的。宫中哪位后妃要召见自己的娘家人,那么那些娘家人还得到两宫面前晃上一晃。太皇太后才是这座宫廷的主人,哪里有不见主人的道理?“太后也够小心的了。”萧妙音感叹。“不得不小心。”秦女官道,她想了想还是道,“若是过早返还门籍,恐怕博陵长公主那边就过不去。”博陵长公主的脾性就没有人不知道,若是何太后这么做了,恐怕博陵长公主就又能到东宫去哭上一场,请太皇太后做主。萧妙音和太皇太后见的并不多,相处也只有那么几次,不过她心里总觉得太皇太后若不是看在博陵长公主是自己弟妹的份上,不见得有多爱搭理。不管外面人是怎么看博陵的,反正博陵是萧家妇是没跑的,所以东宫才会出手。要是不是,恐怕把东宫的门哭倒了,也没多大用处。“阿秦说的这些,儿都明白了。”萧妙音点点头。反正日后她是没多少必要去对何太后费太多心思了。太皇太后是她的姑母,只要她别太作死,基本上就能平平安安的。但是何太后……日后不管怎么样,何太后基本上就不需要她去讨好,因为讨好了也没用。话说她现在对长秋宫的那位也从来没有做过太多的表示。而长秋宫对她也是不过一个平常的平辈罢了。她年纪小,但是辈分高。算起来小皇帝都是她的侄子。今日狩猎,来了不少人,除去那些勋贵还有勋贵家的女眷们。女眷带着自己适婚的女儿前来,想着看看没有多少好的儿郎。平城的勋贵大多互相认识,不过最好还是能让儿女们自己满意。萧妙音从犊车里下来,有黄门奉命抬来步辇。步辇这东西不是谁都能用的,在宫中更是身份的象征,萧妙音在宫中就蹭小皇帝的步辇坐,没想到出来了,她还能有那么大的排场。萧妙音瞧着黄门抬来的步辇,顿时有些小心虚。黄门抬的步辇,比宫中所用的要小,也没那么大的架势,不过能用,还是让她没有想到。不过再没想到,萧妙音也不会把到手的福利往外面推。推辞一二,就上了步辇往小皇帝那里赶。此时有不少人,宫中来的也不仅仅是萧妙音一个人,还有其他的公主皇女。一众皇女瞧着萧妙音乘坐的步辇远去,眼神乱飘,还有好几个已经看向了陈留公主。陈留公主这两个多月找萧妙音次数比较多。难道这位姊姊这么早就开始准备了?陈留公主面对一众妹妹们的眼神,面上的笑比方才浓厚了许多。宫中的公主,也分日子过得好和过得坏的。有同母兄弟那真的是再好不过了,要是这兄弟还是当今天子,那么自然就比其他姊妹高上一截,等到将来嫁娶也能好许多,行事也没有那么多的顾忌。瞧瞧那位姑祖母,天子阿兄早就驾崩了,可是凭借着萧家妇的身份,也不是肆意么?陈留公主有自己的小私心,她和今上并不是一母所出,将来前途如何,还得看今上愿不愿意照顾。若是能和皇后或者宠妃交好,那么再好不过。萧佻今日来了,说句实话,他这入了中书学,委实是忧郁了一段日子。中书学里很多都是像陇西李氏这样的士族子。萧佻是寒门出身,但他的姑母是太皇太后,就算心里再不耻他的出身,也不会明明白白的摆在脸上,而是通过别的途径表现出来。士族子有士族子的圈子,寒门子进来相当的不容易。毕竟高季明那样的中二少年也不是每家每户都有,尤其还和萧佻有相同爱好的,那真是少。所以萧佻发现自己空虚寂寞冷了。中书学里还有些十二三就进来的天才,见着萧佻,面上不显,可是说话举止间难免有几分鼻孔朝上的架势。从来只有萧佻看不起别人,如今被别人看不起了,萧佻就算再对士族那一套有羡慕,他也不会死皮赖脸的凑上去,让那些世家子打他脸。在中书学这么独来独往两三月,结果天子行猎,他这个中书学生被召去了。临走之时,那些同窗的眼神让他一口气喘不上来。一个中书学生,哪怕才能再高,到了朝堂上也是点头哈腰的角色,没有入仕之前,靠着出身也不够看。但萧佻才入学两三月,就能跟随天子行猎,这让许多人红了眼。有好事者,竟然还和人高声谈论当年霍吕之事。都是些年少的人,十二三岁,是做事最缺乏考虑的时候,话才出口,后脚才想起东宫是什么样的手段,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萧佻不是长舌妇,也没有多少去寻人晦气的习惯。最后那些同窗担心受怕的要死,也没等来萧佻的报复。今日阳光正好,黄门们早就在附近将围障拉起来,地上已经设好了案几和席。萧佻站在那里,他今日胡服打扮,头上系着一条头巾将头顶上的发髻包起来。他如今还是白身,再加上那名头,旁边的那些人时不时的就瞅他,似乎能够从他脸上瞧出一朵花似的。他从来就不是太过在意别人目光的人,当年在自家大娘和高凉王下定的时候,他公然胡闹搅了博陵长公主的事,事后平城里头萧家大郎君不孝不悌的名头传遍了,萧佻知道里头有长公主的手笔,不过那又怎么样?难道他还怕了不成。不孝不悌的名头都不怕,旁人那些带着好奇打量的目光对于萧佻来说自然也不痛不痒。他懒洋洋的站在那里晒着太阳,一副要看就看的架势。萧佻生的好看,眉眼精致,轮廓深邃也不至于胡人那般太过。这幅好相貌惹来经过的贵□□频回首。陈留公主带着几个宫人站在那里,瞧着那边的萧佻,嘴角含着一抹笑。“姊姊,你真的中意萧大?”兰陵公主还没到少女怀春的年纪,她看到那边身材颀长面容俊秀的少年,顿时就明白自己姊姊想要做什么。今日陈留公主是精心装扮一番出来的,头发梳惊鸿髻,眉心上还贴着金花钿,眉梢眼角都贴着时兴的花黄。兰陵公主原先还摸不准为甚么陈留公主这么隆重的打扮,现在见了萧大全都明白了。“为何不能?”陈留公主简直不知道妹妹在想些甚么。“不是。”兰陵公主摇了摇头,“儿听说萧大的名声不好呢。”萧大那个任性胡为的名声,平城就没有勋贵不知道的。兰陵公主年纪不大,但也到了鲜卑女孩定亲的时候,当然会对平城中的少年有一定注意。“那个也能信?”陈留公主真想给自己妹妹一下,她转头看向身后那些宫人内侍,“你们退开一些。”“唯唯。”宫人和内侍闻言退开一丈远。那边两个公主已经靠在一起了,“外面的那些话几句是能够信的?”陈留公主下意识就为萧佻说话起来,“而且谁知道有几分是不是姑祖母弄出来的?”当年的事陈留公主也有所耳闻。“……可是东宫那里……”兰陵公主沉默了半晌开口道。太皇太后是两家的大长辈,关于儿女婚事几乎就是太皇太后一手包办。“太皇太后一定会想着再让萧家郎尚公主的。”陈留公主在宫中长大,对于那些弯弯道道哪里会不清楚。太皇太后欲贵萧家,除去将萧家女送到宫里来,给那些宗室做王妃之外,肯定还会再让萧家郎再尚公主。萧大虽然在萧家地位有些尴尬,但好歹也是原配嫡子,只要他肯洗心革面,将以前的那些不着调的毛病改掉。太皇太后肯定会给他一个好前途。自己的身份是也是公主,即使不是长公主,也不是任由磨挫的角色。姑祖母脾气再不好又如何?难不成还能带人打上自己的公主府来?兰陵公主瞧着陈留公主想的挺好,忍了忍还是没有提醒姊姊,照着萧大那个和人对着干的作风,要是东宫真的要他尚公主,指不定还会做出别的来。萧佻站在那里懒洋洋的晒了一会太阳,转过身来,瞧见有两个女孩站在那边。女孩子都是鲜卑贵女打扮,显得格外精神。他一收方才晒太阳时候那副懒散轻浮的模样,双手对那个女子一揖。那两个女孩子最大的也不过十一二岁。陈留公主看见,面上的笑越发浓厚,她对着萧佻行了一个汉家女的礼。萧佻愣了愣,而后一笑,抱拳离开了。“……”兰陵公主瞧着,决定自己在这件事上还是少说为好。萧大才不会那么乖乖的尚公主呢,要真是尚公主抢在萧拓的前面,姑祖母还不呕死。萧佻走出一段路,看见一个小少年站在那里,那少年见到萧佻,面露微笑,“大兄。”萧佻眉头一跳,神情纠结了几分,这个少年就是博陵长公主所出的萧拓,萧佻见着萧拓都不得不怀疑这个弟弟的性子,究竟是不是长公主亲生的。长公主愚蠢且恶毒,但萧拓怎么看都是好好的温吞性子,每次见到他都是大兄长大兄短,哪怕长公主和他不对付,依然喜欢跟在他后面,亏得长公主几乎每次都拦住的,不然还不知道成甚么样子。“哦,二郎。”萧佻对这个粘人的弟弟没有多少办法,萧拓年纪原本就不打,总不能用赶人的那一套,况且萧拓这么多年来,一直叫他大兄,这让萧佻没办法做出一副恶人脸来。“大兄,大兄。”萧拓平日里被长公主管的严严实实的,哪怕能够和那些鲜卑勋贵家的郎君来往也觉得没多大的意思,原本那些就是外姓人,玩在一起偶尔还会有个甚么矛盾,所以他更喜欢和亲兄弟们一起,毕竟都是骨血之亲不是么?萧拓也不明白为何阿娘总是拦着他,不准他和府中的兄弟们亲近,说王府中的都是下贱女子所出,和那些庶孽来往失了身份。可是阿兄可是原配所出,应当也不是什么问题了吧?“二郎怎么了?”萧佻顿时觉得头大,要是萧拓是个嚣张跋扈的,他有的是办法整他,偏偏这个弟弟一副温柔性子,这么多年了也不见有什么改变,要是装出来的,哪里有人一装就是这么多年的。萧佻可不觉得自己是姑母那样的人物,逼得人不装也得装。“儿见着大兄出来,也就跟着出来了。”萧拓答道。萧佻无语的用手捂住额头,二郎真的是长公主生的吗,他问甚么,竟然还真的答甚么?“放心,儿没有对阿娘说。”萧拓笑的有几分憨厚,“阿兄莫要担心。”萧佻僵着一张脸,他哪里担心长公主知不知道?要是长公主知道,他还会看看那个女人怎么变脸的呢!“你这么跑出来不好,你阿娘到时候找不到你,一定会拿你身边人出气。”萧佻看着二郎,知道这孩子从小在长公主府长大,没吃过什么苦,也不知道身边人对自己的重要。照着长公主一贯的作风,恐怕是直接将儿子身边的人打杀。奴仆之命比起牛羊还不值钱,不过这样多少还是有损德行。“大兄?”萧拓很明显没有想到这茬,被萧佻提起来的时候还愣了愣。“儿想和大兄一起狩猎。”萧拓白净的脸上露出一丝向往。阿娘老是不让他见阿爷和兄弟们,他都快闷死了,那些下人又是只会奉承他,即使被阿娘罚了又怎么样,反正他不在乎。“……”萧佻额头蹦出一段青筋来,这个弟弟怎么这么难缠?脚下顿时走的和生风似的。“听说大兄入了中书学。”萧拓瞧见萧佻走的飞快,连忙跑着跟上去,“大兄和儿说一说,中书学里怎么样,有趣么?”中书学相当于两汉时期的太学,里面的学生几乎都是从士族里出来的。像萧佻这样的寒门子倒是少见了。长公主对中书学不屑一顾,但是毕竟中书学里头都是些学富五车的人,萧拓小小年纪生出向往之心,如今萧佻入中书学,干脆问东问西。“那地方可不有趣。”萧佻想起中书学里头的事,脸都黑了一半,回头见到萧拓晶亮的双眼,“如果你真的想知道,那么就去中书学读书。”那里面的学子年纪覆盖很广,最小的可能只有十一二岁,大的,家里孩子都一大堆了。萧拓听到这话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儿、儿读书不行。”他这年纪难免喜欢玩闹,而长公主又不是那种压着儿子的严母,一来二去的就成眼下这样子。萧佻那里会不明白其中的缘故,嘴角挑了挑就没再说话了。长公主教导不好自己的儿子,难道他还能越俎代庖?**萧妙音的步辇直接到了拓跋演那里,拓跋演也她一样,也是胡服装扮,不过今日他头发不是鲜卑人的辫子头。鲜卑人不管男女都喜欢织辫子,而且不是满清那种把头发剃的只剩下一个铜钱大小,鲜卑人头发都是完整的,不会轻易在头发上动刀子。只不过是各种辫子,蜈蚣辫都有,一头小辫子的男人,萧妙音见着了也是想狂笑。以前拓跋演穿着汉人衣裳,头发是鲜卑人的辫子头。一开始萧妙音简直对拓跋演的那一身装扮不忍直视。不过看管了也感觉还好。她下了步辇到了拓跋演那里,惊讶瞧见拓跋演身上穿着胡服,但是把头发全部盘在头顶盘做汉人的发髻。配着他身上的那一套胡服,看着和唐朝的那种也没太大的区别。“阿妙来了。”拓跋演坐在胡床上,见到萧妙音来了,抬头面上都是笑容。“嗯,儿拜见陛下。”萧妙音说着就要给拓跋演行礼。平常在昭阳殿,她对着拓跋演可没那么规矩,两个人真的闹到兴头上,在坐床上滚成一团都有,不过眼下在外面,好歹要礼数周全点么,毕竟有那么多人看着呢。“起来吧。”瞧着萧妙音竟然还真的要给他行礼,拓跋演简直哭笑不得,这小妮子在宫中这么久,除了初见的那几次,几乎没怎么好好的给她行礼过,到了如今,他更是已经习惯了。她突然来这么一下,拓跋演觉得很不习惯。毛奇笑眯眯的让宫人给萧妙音送去早就准备好了的羊酪。“要是能有茶就好了。”萧妙音并不排斥饮用乳制品,乳制品能补钙呢,但是天天想喝些甚么饮料,基本上端上来的就是各种乳,这让她有些不喜欢。梨浆桃浆也不是没有,但要到出产季节,那些饮料才好喝。“上回我让人送去茶粉,你不喜欢。”拓跋演听到萧妙音提起这个,好气又好笑的说道。北朝和南朝打了这么些年,甚至早期南朝还想要联合那些蠕蠕人对北朝进行南北夹击,这么多年下来,北朝没有灭亡,而蠕蠕人也被北朝打的暂时不敢轻举妄动。而南朝更是风雨中,听说刘宋岌岌可危。南北方之间素有交易往来,南朝的那些精致东西更是被鲜卑贵族们喜欢。茶叶这等东西自然也到了北朝。这小小一盒茶砖,过了黄河到了北朝,身价倍涨,拓跋演原本以为萧妙音喜欢,便给了她。谁知道她从来没有煮过茶汤。“儿不喜欢那些,茶叶贵在原本的香和形,用姜葱一煮……”萧妙音想到那一锅子的茶粥简直忍不住把早上的吃的朝食都给吐出来。茶叶和米一块煮,还是饶了她吧。“那么就难了。”拓跋演听出她话下的意思,南朝过来的茶,基本上都已经处理好了的,毕竟茶叶产地并不在北朝。“儿知道。”萧妙音垂首道。“好了。”拓跋演见着她有些闷闷不乐,坐直了腰打量她一下,其实南朝的东西图个新鲜也没有甚么,何况那些东西吃了还不长肉。萧妙音瞧见拓跋演往自己身上看了看,顿时涨红了脸,扭过身去。自从拓跋演十一岁之后,他就好像换了个画风似的,天天想着的就是让她快些长大。卧槽,能不能别这么痴汉风!萧妙音泪流满面,她这会这小年纪,就是每天给她吃一车子的肉也不会一下子长得飞快啊!见着萧妙音红了脸,拓跋演咳嗽了一声,看她红脸其实挺好玩的,尤其她原本就肌肤白皙,脸红的时候,白里透红,看着就想咬。她比他小了将近三岁,说相差太大倒也不大。刚刚好,他撑着下巴瞧着她。过了一会毛奇提醒,“陛下,时辰到了。”春日是兽类发情之时,也是狩猎的好时候。原本在这个时候行猎是伤天时的,不过这座山上的兽类原本就是给贵族们狩猎的。而且一群少年在里头再闹也只是那样。“嗯,”拓跋演点头。长公主派出几拨人去把萧拓找回来,儿子找回来之后不情不愿,看得长公主心火大。“陛下至——”黄门尖细的声音响起。长公主只好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坐在席上。她是天子的长辈,不必那么郑重其事的给天子行礼。拓跋演带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娘子出来,两人笑容满面,有说有笑,顿时在场的那些贵妇们眼神都开始微妙起来。太皇太后送侄女入宫,用意是什么大家都知道。这青梅竹马感情长大之后还真的不好说,不过如今看着天子和萧家的小娘子这般,难道还真的看对眼了?有些贵妇已经看向了长公主,虽然那个萧小娘子不是长公主亲生的,但都是认长公主为母。长公主察觉到其他贵妇的目光,心里不禁有些得意。她挺直了腰,坐在茵蓐上,背脊更加笔直。萧拓被母亲找回来,坐在一旁闷闷不乐,和长公主形成鲜明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