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鲜出炉的三个女侍中,前往皇后居住的宫殿。
兰陵公主由公主晋封为长公主,如此一来,面对陈留长公主,她已经是彻底的平起平坐了。
三人一见面,就彼此和好姐妹一样,相互一笑。
“恭喜了。”萧丽华见到兰陵凑近了轻轻的说一句。
如今博陵长公主的孝期还没有完全过去,这恭喜也不能做的太明显了,萧丽华干脆就见面说上一句。
兰陵一笑,眉眼弯弯,她朱唇轻启“多谢。”
陈留最近这一年来因为新婚的夫婿被天子派去了洛阳,她又是一人独守空房好不郁闷,原本她也可以和以前一样,让那些美男子来服侍,不过这会的夫婿已经不是刘衡那种好欺负的人了,王素出身大家,而且还得皇帝重用,她自己又喜欢舍不得王素收个甚么委屈,只好咬牙自己忍了。
陈留在王素身边也安插了人,向她回禀王素身边是不是有个甚么莺莺燕燕,也亏得王素在洛阳这段时间一心一意的做事,不然这会陈留恐怕是早就闹起来了。
“看起来,二娘的脸色不错。”陈留见着萧妙音真的做了皇后,对着萧丽华也比原先要客气不少。她半是开玩笑的说,“哪天我去三弟的浮上看看侄子,也好粘点运气。”
“好啊,那我就等着大姊姊了。”萧丽华想起这位的驸马还在洛阳,别说萧丽华根本就不信那什么运气一套,如今王素都不在,要是陈留真的怀上个孩子,那才是惊天奇闻。
“陛下这次要带着三娘去洛阳。”兰陵说起来,眼里含着一股笑意,宫里头已经露出让燕王府来照顾皇长子。
皇子们可以由舅家养大,将皇子暂时托付在舅父那里,很正常,没有人觉得不对。兰陵也觉得这是个好时机。毕竟三年的孝期守下来,要真的老老实实,恐怕到时候甚么都轮不上她们家了。
如今来个皇子,刚好。
“可惜啊,我们都不能跟着去。”说着兰陵露出一副遗憾的神情。
“我也是呢,以前三娘还没有生大郎的时候,我也说要跟着她去汤泉宫,可是到现在我也没有成行。如今陛下要去洛阳,我也想去。”陈留这话说得和兰陵差不多,但是陈留是真心实意的想去。
萧丽华笑了笑不说话。
入了殿中,脱去脚上的履。见着皇后就是一拜。
萧妙音觉得自己做了皇后和之前的区别不大,要说真的有什么区别,那就是之前见着她就直接凑过来的公主们都事先行礼了。
“不必多礼。”萧妙音端着架子道,她等到三个人都行礼完了才开口。
三人道唯之后起来,坐在床上。
今日三个人前来,是为了什么事,萧妙音也知道,但是这时不时的谢来谢去,她还真的不太喜欢。
“承蒙不弃,妾有幸被皇后殿下选为女侍中。”陈留长公主开口了,她之前对萧妙音的态度一直相当的随和,甚至在她想嫁给王素的那段时间,萧妙音说了她不爱听的话,还能当场甩脸子来着。
如今陈留长公主垂着头,态度恭顺。和以前真的判若两人。
“这话怎么说的。”萧妙音笑了,“原本大家都是亲戚,让你们来陪陪我,这不是很正常么?”萧妙音见着陈留长公主的样子,心里觉得怪别扭的。
“这点事还值得来谢么?”萧妙音说着看了一眼萧丽华。
萧丽华正好含笑抬头看过来。两人视线一相触,互相都点了点头。
“大嫂这话说的正是。”兰陵笑着看着陈留,“我就说过了,大嫂人最好了是不是?”
萧妙音让人将阿鸾抱出来,阿鸾自打出生之后,拓跋演就一直很宝贝他,摆满日的那一天还专门宴请群臣,皇帝带头跳舞。但是公主和诸王们对这个皇长子还真的没有见过一面。
一开始是年纪小,怕抱出来受风了。后来是萧妙音不太乐意让儿子离开的过久。
阿鸾穿的很喜庆,手上和脖子上都带着小银镯子和小项圈,动一动镯子和项圈上的铃铛就响。
陈留和兰陵都没有生育,见着长相可爱的小孩子,立刻就上去逗弄。
哄着阿鸾开口叫姑母,阿鸾已经能够吐出几个字眼了,但是都发音模糊不清楚。突然面前多出了两个陌生的女人,还要他开口说话。阿鸾抱住乳母的脖子有些分不清楚状况。
“来,阿鸾,叫大姑母。”陈留见着阿鸾长得圆胖可爱,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心里不知道多喜欢。想着要是能在皇后这里讨个好兆头就好了。
见着两个公主都跑去一心一意逗阿鸾了,萧妙音就让萧丽华坐到她身边来。
“最近外面怎么样?”萧妙音靠在三足凭几上,似是无意,问起了外面的事。
“要说没事那也倒真的没事。”萧丽华是王妃,经常和那些贵族女眷来往,女眷们一般不会将自己家的事轻易对外人说出,但是不经意间一句抱怨就透露出甚么来,这是就是要看细心了。
“尚书右仆射最近和人来往的挺多的,他的夫人不是忙着四处走动,就是忙着接待客人。”萧丽华想了想,“那些鲜卑女眷也互相走动的比较多。”
“看来,他们是挺不满的了。”萧妙音听说之后,笑了一声。
“陛下说要迁都,他们几代的命根子都在这里,怎么会轻易答应。”萧丽华叹道,皇帝这么做是动鲜卑贵族的根本势力,那些鲜卑贵族但凡是有些权力怎么会肯?还不是闹腾着要闹事。
“不答应,那也得答应。”萧妙音看着陈留拿起一小碟子奶糕用奶泡烂了喂阿鸾,阿鸾尝了一口,小脸都要皱起来,陈留再喂第二口他就不肯吃了。逗得陈留和兰陵止不住的发笑。
“如今这改革都到了这地步,难道还有回转的余地?这平城也不是个好地方。”萧妙音想起自己离宫的那段时间,住在山里头,要不是猫儿还有萧丽华的资助,说不定要成什么样子。
那风一大,似乎能把屋子拔地而起。
“可不是,听说洛阳的牡丹开的好,我也想看看呢。平城这地方就种不了这样的花。”萧丽华这几年早就将手里的生意转到了洛阳,洛阳这会还是不怎么好,她转移地方,还亏了不少钱,但是比起将来的收益,这些亏了的也可以忽略不计了。
“对了阿难怎样?”
“很好,她训练出来的那些女孩也很好。”萧丽华亲自去看过,她对阿难做出来的成绩十分满意,“她教出来的比起男子是半点不差。”
“这方面,女子也不一定被男子差。鲜卑女子不就是能够上马砍人么?”说着萧妙音和萧丽华都笑了。
鲜卑人一开始就是母系,到父系都还没多久。一直到现在,鲜卑人里还有寡妇可以继承丈夫的家产,新婿需要到女家服役的习俗。
比起汉人那种改嫁了最多拿起自己嫁妆走人,的确要宽松不少。当初拓跋家会有那么一个杀母立子的规矩,也是因为鲜卑女子的权力过大,甚至还有母后掌国。
不过千算万算,拓跋家还是被女人当家了几十年。
“所以,我也不打算让她们学那些诗经啊之类的。”萧丽华也没打算将人完全当武士用,她打算着教她们一些历史兵法。
书是现成的,反正对她来说,印出几卷书出来也不算是难事。
那些人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必须好好教导才成。
“这也行。”萧妙音点点头。
这些人都是萧丽华进行挑选出来的,只要不过分,怎么训练那都是萧丽华的自由。
“其实我倒是挺想给阿难送个男子甚么的。”萧丽华说这话的时候,一双眼睛和狐狸似的。她是真的想过给阿难送男人,现代做老板的还会给员工发些福利,她也可以。
面貌漂亮的少年,也不是很难找。那些伶人里头大把都是。
“……”萧妙音听了,握住玉杯的手一顿,“你也不怕你家的那位和你闹。”
哪怕是送人,估计清河王也见不得萧妙音这样。
“怕甚么,又不是我自己享用。”萧丽华说着还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她倒是想来着。如今小慕容氏都有那么几个私下里宠爱的了,她就对着清河王一个。
不过清河王这么多年来对她一心一意,就凭这个,她也不可能做出甚么给清河王难堪。
萧妙音抬起袖子,宽大的袖子将她面上的笑遮去。
那边的阿鸾已经厌烦了两个姑母的投喂,他被抱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吃的很饱了,而且最近萧妙音尝试着给他吃些流质的食物,慢慢的把奶给断了。这会的婴孩都是讨厌奶卷之类的饭食,喜欢喝奶。
阿鸾转过头就抱住乳母的脖子,再也不肯搭理陈留和兰陵了。
陈留是急着想生孩子,见着阿鸾发脾气还在笑,“阿鸾真的不吃了?”
兰陵笑了一下,“看样子阿鸾不爱这个,算了。”
“不是都说小孩子就喜欢这些甜的么?”陈留不死心逗了几下,发现阿鸾是真的不肯吃了之后,将手里的奶卷和糖放在一边,对妹妹笑道。
把孩子哄的发脾气,这也算是一种本事了。陈留面上不显,但心里还是有些讪讪的。
她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皇后那边,发现皇后正在和清河王妃说话,两人不知道说了甚么,偶尔发出一阵笑声。
陈留想起天子和清河王都在平城,就连妹妹的夫婿也都在,偏偏就她每日里独守空房。而且这种寂寞都不好向外人说,说了也不过是得来几个美少年罢了。
如今有了王素,陈留是万事都好。至于那些美少年,都觉得腻味了。
兰陵看着陈留眼馋,不由偷笑,她凑过去问道,“要不阿姊去去瑶光寺?”
瑶光寺里的少年可都不是伶人,大多是家人为女主人专门去物色的,一般来说都会对女主人的胃口。
兰陵没去过,但是也听贵妇们私下里谈论。
陈留没好气的瞪了兰陵一样,兰陵吃吃笑。
天子要将皇子放在萧家的消息传出来,在给何太后一个没脸的同时,也露出了对萧家的温情。
这个是萧家眼下最想要的,萧斌听说之后高兴的当场一蹦三尺高。连忙要家人把府中最好的院子给扫出来,若不是担心来不及,萧斌都能令人将那所院子从头到脚的重新装潢一番。
萧佻看着萧斌兴奋的满面红光,想起要来的小外甥,眼里多了一抹笑。
他回到后面,见着女儿跟着一只小花猫后面跑。花猫也很小,才断奶离开母猫不久,跑也跑不快。小女孩跟在后面,开心的笑声洒了一路。
“大娘老是这般,”荀氏含笑和丈夫抱怨,“调皮起来能把所有人都弄得人仰马翻,也不知道是像谁。”
“自然是像我。”萧佻笑着答道,“我小时候真的皮起来,能气的阿爷拿这么粗的木条来抽我。”萧佻说着,手指比划出一个形状给荀氏看。
荀氏看了吓了一跳,“家翁以前打你打的那么厉害?”
“嗯,我那是心有不满,自然是憋足了劲折腾。”萧佻摇摇头,现在想起当年的事也剩下好笑和一阵隐隐约约的悲凉。
“不过,要是大娘这样,我是不会做甚么的。”萧佻看着追上小猫,要和小猫玩的女儿。小猫如今还长者奶牙,咬人起来也只有那么一点点力气。小女孩喂着猫又是摸又是笑,围着猫打转转。
“哪里有你这样做阿爷的。”荀氏听到萧佻这么说,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那里有阿爷想着女儿会淘气成那样?
“玉娘就能下手教训?”萧佻笑着问了一句,问得荀氏哑口无言。
“大娘才不会如此。”荀氏瞧着萧佻笑得戏谑,她脸上一红,转过身去。
按照士族的那一套,萧佻知道自己女儿会被教导成淑女,但是比起所谓懂礼仪的淑女,萧佻更希望自己女儿能够过得高兴,至少要比自己当年要好。
“就让大娘这么下去也不错。”萧佻笑道,“我见那些鲜卑小娘子,完全不输儿郎。”
“好了,大娘才这么一点点大,”荀氏听出了他话语里的遗憾,嫁到萧家这么几年,荀氏怎么还不知道萧佻当初是怎么过来的。
那些恩恩怨怨,也难分个对错。
“再过不久,皇长子会暂时居住在府中。”萧佻道,“到时候就让大娘去给皇长子做个伴吧。”
家中的小孩子不少,但是能够有资格往皇长子面前靠的,只有大娘一个,至于其他的庶子们,还只能退避开来。
“你的意思是……”荀氏听到萧佻这话,脑中闪过一个想法,“要大娘和皇长子……”不怪荀氏会多想,毕竟萧家就是外戚起家的,而且当年太皇太后也曾经将皇后送入宫中和天子作伴,这小孩子玩闹,玩来玩去的,等到长大就生了情愫。
难道萧佻也是想这样?
“你想到哪里去了?”萧佻简直哭笑不得,他是真的没想过下一代皇后的位置。如今萧家能够保全下来,已经是要到庙里烧高香了,他怎么会还奢望太子妃还是自己家的?
何况这宫廷也不是那么好过,就是三娘,也是受了苦。
“宫里那个地方,不好。”萧佻摇摇头,“我是怎么都不会将大娘送入宫的。何况大娘要比皇长子大。”
大娘比皇长子要大,他怎么会想把女儿送入宫呢,“并不是所有的萧家女儿都能成三娘,陛下这样的,皇长子也不一定。”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荀氏的心放下来。
看萧佻的意思,只是想让两个孩子互相搭个伴罢了。
如今她和萧佻还未除服,所以平常夫妻两个夜里都是分房睡。荀氏想着,手抚上自己的肚子,再等那么一段时间,她就可以给大娘生个弟弟或者是妹妹了。
荀氏想起快要除服,从心里觉得轻松。
拓跋演对于洛阳一行十分在意,同时在平城内,他也部署好。汉臣和鲜卑,基本上眼下处于一种微妙的状态。双方谁也不敢轻易的就撕破脸。
部署好一切之后,拓跋演就带着萧妙音暂时离开平城,帝后离开京畿,平城内对天子这一举动,知道是皇帝决心迁都,汉人士族们已经开始将家业盘点起来,派人去洛阳购置产业。
守旧的鲜卑人则是更加抱定了和皇帝死扛到底的心,那些守旧的鲜卑大臣的底子和势力都在平城,要是跟着皇帝去了洛阳,岂不是鱼离开了水?
这可是相当要命的
萧妙音临行前,把阿鸾托付到了萧斌手里。萧斌对这个外孙是真的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而阿鸾走的时候是被常氏抱着,不哭也不闹,只是拿着一双黝黑的眼睛盯着她。
萧妙音到了车上,想到的也是孩子那双乌黑的眼睛,要是阿鸾哭闹,她倒还好受些,可是阿鸾只是看着她,那么乖巧,萧妙音顿时想一脚踹了拓跋演,只和孩子在一块算了。
萧妙音闷闷不乐,拓跋演看在眼里,夜里扎营休息,她和拓跋演在一个帐子里休息。
“怎么?想阿鸾了?”拓跋演睡在她的旁边,一说话就吐出热气喷在她的耳边。
“想啊,怎么不想。”萧妙音叹口气,“其实阿鸾在平城有人照顾我也知道,但是心里还是忍不住。”
“那我呢?”拓跋演听着凑了过去。
萧妙音听着拓跋演有几分要和儿子争锋的意思了,她心下奇怪,“你和阿鸾有个甚么好比的,何况他也是你的孩子,难道你就不想他?”
“原来想的,但是见着你这样,也没想得那么厉害了。”拓跋演说这话的时候还带着一股气,那是他的儿子,他当然会想。甚至事事都会为阿鸾着想。可是见着萧妙音这样为了儿子茶饭不思,甚至连出来都闷闷不乐的,他就不高兴了。
萧妙音知道身边这个大男孩要哄哄了,她翻了个神,拿出哄孩子的力气来,“真的是,这么大了,竟然还和阿鸾吃味。”说着,她就在拓跋演的额头上轻轻的吻了下,“这下可好过些了?”
拓跋演感受到她双唇的绵软,嘴角不禁勾起来。他伸手抱住她的腰,但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哪怕不是敦伦,就这样,拓跋演也觉得很舒服。
“嗯,好过多了。”拓跋演半是认真半是调笑,他抱着她,头埋进了她的怀里,“以前常听说有温柔乡,我只是当做是胡说八道。如今才真的觉得……”
他有那么多的事,他也有那个自信,觉得自己一定可以处置好。但是到了萧妙音这里,他只想如同一个小儿那样,埋入她的怀里,享受她的抚慰。在她这里不管外面有任何烦恼,都能消弭而去,不留半分。
“幸好有你在。”拓跋演深深吸了一口气,萧妙音衣裳上的馨香入鼻,让他越发痴迷。
萧妙音任由他抱着,她伸出手臂,抱住他。
“要是我那日不在了,你要怎么办?”萧妙音突然想和拓跋演开个玩笑。谁知道她这话一出,拓跋演手臂缩紧,勒的她一痛。
“说甚么傻话”拓跋演说这话的时候,话语里夹杂着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怒意,“你怎么会不在?”
萧妙音原本吃痛,后来听到他这带着怒意的话,就愣住了。拓跋演不管对外是如何,在她面前绝大多数都是温温柔柔,甚至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如今为了她一句玩笑话就发了怒,萧妙音一时半会的还真的不知道如何反应。
“好,那么我们就一起活的长长久久。”萧妙音想起拓跋家皇帝的寿命,心中一痛。
拓跋家的皇帝们基本上就没有几个善终,更加没有几个长寿的。不说拓跋演的父亲,就是祖父,也是二十六岁就早早去了。
“我和你,还有阿鸾一起活的好好的。到时候阿鸾长大了,你也成了老头子。我那会白了头发,也要盯着你不准花。”
拓跋演听着原先胸口的愤懑慢慢的下去,“好啊。不过那时候我可比你要老了。”
别人尤其是女子都不爱提起自己日后若是老了怎么样,偏偏萧妙音说着没有半点忌讳,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起了兴头。
最后说的累了,两人相拥沉沉睡去。
拓跋演睡梦中,握住她的手,哪怕熟睡之中也未曾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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