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7章(1 / 1)

殷渺渺没有办法回答这个的问题,因为她也不知道。

是爱一个人的心情不会再有,还是从未能忘记过他,新人无法取而代之,抑或是……曾经的经历太痛彻心扉,哪怕不后悔,也不想来第二次?

没有答案。

或许都是,或许都不是。

“谁知道呢。”最终,她这么叹了声。

莲生便也没有说什么,要一个受过伤的人再走同一条路,太难了,若不然怎会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俗语呢?可见人心都是肉长的,没人能不怕疼。

而叶舟也从未给过她再试一次的勇气。

他太年轻了,一腔爱意,有时候并不代表安全感,反而是负担。她承受了太多,情人的无条件顺从,不仅没能减轻压力,反而成了她肩头无形的责任。

难怪她会累。

“那么,换一个吧。”昔日的名妓风轻云淡,“男人总会有的,没了这一个,还有下一个。”

殷渺渺被他逗笑了,笑问“换谁呢,你倒是给我出出主意。”

他眨了眨眼,忽然想起了个老朋友“白逸深呢?”

“下落不明。”她道,“我原道他在闭关结婴,掌门却说他另有任务,我也不是很清楚。”

冲霄宗是历经数千年的大宗门,有许多不能说的秘密实属正常。她便也没有多问,该知道的时候总会知道的。

莲生又问“南洲那个家伙呢?”

殷渺渺扬起眉梢“游百川?”

“那小子怪有趣的。”莲生轻笑,“你不觉得么。”

她笑了笑“还有吗?”

“有是有,都是些老家伙,依照我的经验,老男人麻烦着呢。”莲生斜偎着她,分量如同一支折柳,“老的沉闷,小的稚嫩,正正好的美事,怕是再难了。”

殷渺渺因他遗憾的口吻而笑个不停。

莲生又故作洞明“世上只有量体裁衣,没有按照喜好捏人的,哪有什么都合心意的,要么忍耐,要么调教,要么就不要。我当年忍了你不知多少次呢。”

“你忍了我什么?”她稀奇。

“多疑,多情,多思,多想,多得很。”他说完,自己先笑了。

说来也奇怪,被他这么一挤兑,殷渺渺低落的情绪好转不少。她抬首凝望着他熟悉的面容,失去转生机会的器灵固然悲哀,可于她而言,永不离去的陪伴又是莫大的慰藉。

“莲生,你后悔吗?”她问。

莲生叹了口气“你总是觉得,人拥有自由的灵魂是最重要的。可是,蝼蚁的自由,能好到哪里去呢?我转世成了人,会过得更好吗?比起未知的来世,今生至少是我愿意的。”

殷渺渺难以反驳,在这个世界上,确实有太多的人不如做她的器灵来得好。诚如过去,做贵族的奴仆,也是个副小姐,吃穿不愁,可到了外头做了良民,却连饭都吃不饱。

如此,又如何能怪他们呢?

“那么,在我身边,你快乐吗?”她换了个问题。

莲生懒洋洋道“就算不合心意,还能怎么样,凑合着过呗。”

殷渺渺忍俊不禁,拍了拍他的手背“绕来绕去,以为我听不懂么,你无非是想叫我再给叶舟一个机会。”

“我是替你着想,人在跟前,要打就打,要骂就骂。可若远在天边,什么劲儿都没了。”莲生垂下眼眸,目中柔光粼粼,“谁天生就合心意,至少再试一试,若是冥顽不灵的朽木,劈了当柴烧也不迟。”

殷渺渺无可避免地犹豫了一瞬。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你影响我,我影响你。她为什么不拉他一把呢?他是师弟,师姐教师弟,难道不是应有之义?

只是……如果就这么虎头蛇尾结束了,他真的能明白她的用心,能找回自己的道吗?他已经是金丹修士了,找不到“道”,就没有结婴的机会。

修行这种事,终究是要当事人自己顿悟才行。

“你不明白。”她对莲生说,“这不只是情,也是道。”

修士永远以道途为先。

这是难得的历练,希望叶舟不要辜负她的苦心,哪怕感情无疾而终,只要道心明确,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

雨势慢慢小了,瓢泼大雨变作茫茫细雨,视野清晰了许多。

没过多久,支援小队也到了。卢家主仔细,猜想伤亡恐怕不小,专门组织了一支救援小队。

季鹤闲因为伤重,无法继续剿灭魔修的任务,改而与救援小队一起,负责救援幸存者。

叶舟作为炼丹师,原本与救援小队一起行动即可,但他看队伍里多是筑基修士,如何能够心安理得地躲在后面,便主动要求前去。

临走前,他将沈细流唤到跟前,嘱咐道“你随他们归去,若遇见合适的落脚地,自行离去便可。”

然而,沈细流用力咬了咬牙关,居然拒绝了“真人,我不想放弃。”

叶舟微微皱眉。

她不等他教训,连珠炮似的说“我去了凡间,固然可以做个富贵闲人,凭借一二法术糊弄平民百姓,但那有什么意思呢?陌洲不安,凡间亦有动乱,我能躲得过地痞流氓,也不可能抗衡这样的洪水。”

结界外,河水涛涛,震耳欲聋。

沈细流的思路却前所未有的明确“只有修士才能从这样的天灾里活下来。我不做修士,迟早会死。”

她穿越前就是平头老百姓,没什么大的志向。虽然很没出息,但放下穿越者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优越感,她也确实犹豫过要不要去凡间算了。

人都贪图安逸的生活。凡间是她的舒适区,她能确保自己活得很好,甚至比穿越前更享受。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呢,面子哪有实在的好处重要。

可是,每天望着脚下汹涌的洪水,她又忍不住想若是做了凡人,再遇上这样的情况,她能活下来吗?

恐怕不能了吧。她这点微末的本事,其实和凡人无甚区别。

“人往高处走,水才往低处流。”沈细流眺望着潞江的水,抿着嘴道,“我不可以回头,再难,我也想往前走。”

往前走,她才能获得保护自己的力量。

往前走,她才可以过上想要的种田生活。

富贵人家的种田,是采菊东篱下,贫穷者的种田,是路有冻死骨。

她心中凛然,屈膝跪下,给叶舟磕了个头“多谢真人救我之恩,但我不想走,我要继续修炼,请您成全。”

“道途艰险,以你的资质,也许不如凡间活得久。”叶舟说。

沈细流道“我愿意赌一赌。”

叶舟又道“将来你会后悔。”

“今日不留下,我现在就会后悔,抱憾终身。”她的迷惘全然退去,留下的唯有坚定。

叶舟沉默片刻,面上居然露出了些许笑意“很好,你终于像是个修士了。”

沈细流愣住,猛地抬头看他。

“天要人生老病死,修士却渴望长生不老。”叶舟缓缓道,“修士与天争命,就是要掌握自己的命运。”

她喃喃重复“掌握自己的命运?”

“资质不佳,是天给的命,安排你的去留,是旁人给的命。”叶舟言辞简练,却字字重于千金,敲在沈细流的心头,“你不认,很好。”

说到这里,他不知为何停顿了下,脑海中有什么吹开了迷雾。他情不自禁在心底重复了一遍自己说过的话——去与留,是别人给的命。

修士要自己掌握命运。

那么,他为什么走了呢?

师姐要他走,他就走了,他真的想走吗?当然不想。

他想留在她身边。

霎时间,叶舟心明如朗月。

他终于知道了自己的问题在哪里。

——在“情”与“道”。

情深阻道。

他为了她,放弃了自己。

这一刻,他感觉到了强烈的痛楚,以及深切的畏惧。

难道,感情与道途就注定不能两全吗?不,肯定不是这样的。若是情与道注定背道而驰,世间又怎会有那么多道侣呢?肯定是他弄错了。

叶舟闭了闭眼睛,心想,我不会放弃的,好不容易等到她看我,我不能就这么放弃。

一定有别的办法,而他,必须找到那条路。

秋洲。

殷渺渺花费了些时日,才到达仙椿山庄。这里的景致与过去大不相同,街上来往的修士少了些,栽种的灵植也从许多观赏性的花木变作了药物。

太平时搞旅游业,战争时搞药材出口,怨不得仙椿山庄屹立多年不倒,确实经营有道。

殷渺渺没有在路途上多停留,一到地方便登门拜访。

松之秋早早收到传讯,这些日子并未外出,专门等她过来。双方已经十分熟稔,不需要客套寒暄,坐下喝了杯茶便切入主题“道友这个时候赶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是。”殷渺渺道,“黄泉的事有了结果,我还有许多疑问和收获。在说明之前,我想问问庄主,阿红最近在何处?”

松之秋道“她受了伤,在庄中休养。”

“可严重?”她关切地问。

“无妨。”松之秋何等聪慧,听她问起便知有杏未红的事,当即道,“道友且坐,我去叫她——她近些日子心情不好,不爱理人。”

殷渺渺微微笑了笑,道“劳烦庄主跑腿,正巧,我还请了一个人,算算时候也该到了。”

松之秋点头,亲自去找了杏未红。她原不想动弹,听说是殷渺渺叫她,立即有了精神“她找我有什么事?”

“不知道,多半和鬼界有关。”松之秋摊开,上头是养魂木雕刻的木头小人,眉眼秀气,“外头日光烈,你且附身上来。”

杏未红稀奇地看了两眼,附身其上“这个和我有点像。”

松之秋没接话。

回到厅堂,第二位客人已经到了。锦衣玉冠,神采英拔,腰间的佩剑翠若碧水,正是许久不见的顾秋水。

“大费周章把我也找来。”顾秋水随意落座,“看来你要说的事不简单。”

殷渺渺颔首“不错。”

顾秋水不按常理出牌,端起茶盏道“那你慢点,我先说一件事——魔修到北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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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生说的是“情”,渺渺说的是“道”。

渺渺的心态,我觉得吧,不是因为人,而是因为时间。当年她刚结丹,终于有了强大的实力,舞台更宽广,却不像现在背负那么多责任,春风得意,青春正好,现在却不然。

修真界在打仗,她有为天地立心的愿望,岱域的阴谋步步紧逼,和归元门又有龃龉……时光不能回头啊,少年时代已经过去了,不能再有第二次同样的心情。如果当年出现的是别人,现在出现的是慕天光,恐怕也是一样的结果。

沈细流的心态转变写完了。她原来是有穿越者的优越感的,抱大腿啊,帮叶舟出主意啊,都有点高高在上的感觉。遭受现实的毒打后,她才算是清醒了,知道穿越不代表任何事,以及,求人不如求己。

叶舟也一样在改变,以后再说吧。

下章开始写一部分北洲的内容,之前也提到了,魔洲要对北洲下手了嘛。提要会标明,还是一样,自行斟酌要不要买。飞英下线很久了,应该能上线开拓支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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