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苑,是醉香园里的另一坐别苑,因为面积较小,并且位置也靠里,也就没安排伶人入驻,而是当成了颜月月在豫州的临时住处。
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别的苑里有的,这里也都有,包括服侍她的丫环,以及打杂的小厮。
一回到暗香苑,颜月月一边让丫环带郑经和郑书笙去安顿及给自己准备热血,一边却又吩咐起了小厮去准备酒菜。
这是打算在浴后再找找把酒问青天的感觉。
事实上,大多数伶人在晚上就是这么过的,下午到晚上迎客,把客人送走之后,就变得孤苦伶仃,彻夜难眠,只好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把酒问青天,然后在酒精的麻醉之下沉沉入睡,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颜月月基本也是如此。
只不过今晚的她可没打算独饮。
在沐浴时,她静坐在散满了花瓣的大热水桶里,又一次回味起了郑公子的那两首佳作,以及他的三绝谱来。
当然,想得更多的是他的人。
在颜月月的伶人生涯里,她还从未碰到过如此有才之人。
字绝,词绝,曲绝不说,竟然还自创了如此了得的新谱法!
惊才绝艳也就罢了,品行竟然还如此之好!
也难怪苏窍窍那傻丫头,还没出道,就已快速在他面前沦陷!
其实也怪不了她。
别说是她这种没被男人锤炼的黄毛丫头,就连以多年不曾为男人心动了的自己,不也为他着迷了吗?
若是自己还年轻,会不会也像今天的苏窍窍一样,在他面前快速沉沦?
绝对会!
莫名地,她的身体竟然变得燥热了起来,弄得她连忙搓洗了一下自己,匆匆出浴。
那我真的已经老了吗?
出浴之后,未施脂粉的她却还在想着这一问题,于是端坐在梳妆台前,就着明亮的油灯细细端详起自己的容颜来。
其实并不老。
事实上也并不老。
十五年前,十七岁的她,以豫州花魁出道,到如今,也不过是三十二岁而已,若不是过去这些年银子已经赚够了,已厌倦了迎来送往、强颜欢笑的生活,她完全可以早红好几年。
说句毫不夸张一点的,因保养有方,脸上并不现明显的皱纹,身上也没有多余的赘肉的她,若是继续当红伶,恐怕醉香楼里最红的伶人也还得继续给她让道。
那……我对他还能有吸引力吗?
颜月月的内心又是一阵燥热,她立刻传唤道:“有请三绝公子。”
此时的郑经也正舒服地泡着热水澡。
他不得不承认,住青楼确实比住客栈要舒服多了,吃喝不用发愁不说,连洗澡都有人侍候,若不是他有点不习惯,说不定此时就有丫环在帮他搓背。
这样的日子未免也太舒坦了一点。
也难怪柳三变,一辈子都呆在青楼,别的啥也不愿意干!
他先感慨了一番后,开始思索起今天的经历来。
他没想到,在逃离荥阳的第一天,竟然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先是冤枉地背上了拐带郑家大小姐的锅,接着又为了盘缠进了青楼,摇身一变,变成了三绝公子,赚到了让人咂舌的盘缠不说,还有可能在醉香楼的推波助澜之下即将名扬天下。
这还不到一天时间,就整出了这么多事来,会不会太浪了一点啊?
要知道,在他来到这个世界的过去一个多月里,是啥也没发生啊!
难道人一浪,就必定会波澜起伏?
他在想这一问题。
不过也正如颜月月所说,自打他把郑书笙带进豫州城起,他就已经跟郑氏站在了对立面,这相当于他在后世,以一草根的身份赤手空拳地去跟某宝某鹅那样大资本作对,不浪一点,整出点自保的资本出来的话,会死得很难看的。
真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啊!
在想明白其中的逻辑之后,他不在为此纠结,又安心地泡起热水澡来。
“公子,妈妈有请。”
门外却传来了丫环的叫唤声。
都大晚上了,漂亮的月月姐姐还要找我夜聊?
楞了一下之后,他立即从浴桶里爬了出来,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在丫环的引领之下,去到颜月月的房间。
正好,他也还有些事想再请教颜月月一番。
只是他没想到,颜月月竟然又备好了酒菜在等他,而且,跟他一同来的郑书笙并不在邀请之列。
这是让我当入幕之宾的节奏?
那……会不会有失身的危险啊?
看着浴后娇艳如花,但罗衫还算完整的颜月月,郑经先楞了一下。
也由不得他这么想,要知道,这里可是青楼,最喜欢玩的就是才子配佳人的那种调调。
但既来之则安之,他还是坦然在颜月月对面坐了下来。
“弟弟,都怪你,一首水调歌头,弄得我又难眠了,只好把你给邀来,陪我把酒问青天。”
主导话题的自然是颜月月。
最为曾经的花魁,她在这方面自然是极为拿手的,一声娇怨,再扯上那首水调歌头,就把半夜三更的邀请变得理所当然。
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如果只是对饮,那就成了暧昧,是俗,可一旦搭上诗词,就变成了雅,可上可下,可进可退。
而那一声娇怨,也足以再次把郑经弄得心神荡漾。
在一个心理年龄为三十来岁,并且还稍稍有点文艺的男人眼里,什么样的女人才是最有魅力的?
不是郑书笙那样的生瓜蛋子。
而是颜月月这样的成熟女人。
正如后世某散文名家所说:成熟是一种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辉。
在郑经的眼里,像颜月月这样的成熟女人,其丰富的经历,让其具备了更为独特的风情和气质,也让她和他之间具备了共同话题的可能性。
因此,面对这种女人的诱惑,他是很难抵挡的。
也好在他是曾经为人师表的人,勉强还能按捺住心中的荡漾,笑着回道:“哈哈,那若是没有我相陪,你是不是就得‘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啊?”
他嘴里又蹦出了一句诗。
作为过来人,他当然也清楚,这种气氛之下可俗可雅的道理,因此他尽量把气氛往雅里引。
只是这么一来……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颜月月愣住了。
这是在郑经意料之中的事情,因此他立即又说道:“哦,这是我以前闲得无聊时所作的一首小诗中的两句。”
剽窃这事,跟出轨一样,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的区别,因此郑经既然已经开始了剽窃,他就再无压力,又把李大神那首最有名的《月下独酌》划到了自己名下。
此时的他,也只有用此招来化解颜月月的魅惑了。
效果也是相当明显的。
似乎相比魅惑小男人,颜月月更钟意的还是诗词,她立即又站了起来,急切道:“快,写给姐姐看看。”
她竟然又开始去铺纸研墨了。
郑经:“……”
这么弄下去,这剽窃来剽窃去,何时是个尽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