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贿赂,却无法举报也无法拒绝,这才是最大的讽刺。相信鹿小宝,羊踏地等商贾也会争相模仿猪油粑的手法,力图这场政治漩涡里明哲保身吧!
收拾完办公桌上的文件文案,马玄乐抬头问鹤言哲:“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固执?太执着禾县县长之位?”
鹤言哲不敢回答。马玄乐微笑鼓励道:“这里只有你我,咱们推心置腹,但说无妨。”
鹤言哲这才点头承认,好心劝慰道:“县长恕属下直言,凭您我之力,是扳不倒呼箫山庄的。”
马玄乐嘴角挂起一抹自信微笑,摊开一张纸质地图,在上面反复比划。因为年老,他对手机这类的科技产品运用不熟,所以始终依赖旧时代的物品。
他破损的马蹄踩在地图腹地,道:“乌江的权力斗争可没你想得那么简单。你看,这是徽省的马背山市,它被乌江分割成东西两部,下辖三区三县,三区由马家管辖,三县则分别是涂县石家,含'山县的褒禅堂,禾县呼箫山庄。往外辐射还有拳椒县的赤炎拳门,无'为县的白鹤门。巴掌大小的地方就被妖帝安置了两家四派,你知道为什么吗?”
鹤言哲微微一愣,随即喉结微动,吞了吞口水,颤声反问:“因为……霸王?”
“是!”马玄乐目光熠动,沉声回答:“昔日妖帝登阼,召卜官占筮国运,探签得‘二’,谶曰:乌江滔滔,白日不昭,江东生霸王,国二世而亡。帝怒,斩卜官另占,签谶依然。再斩再卜,亦复如是。朝堂之上群臣莫不敢言,卜司胆战心惊,生怕抚了妖帝的逆鳞,惹来杀身之祸。”
鹤言哲心头悸动,身为白鹤门弟子,他曾听门主说过这段讳莫如深的历史,幸好门主当时任职郎官,不司职占卜凶吉,否则也要被叫去占卜斩了。
鹤言哲真想埋怨一句好奇害死猫,迷信害死妖。占卜预知这玩意儿从古到今一直都有,哪怕科学发达今天,依然存在。
在他看来,预知应该是占卜者凭借自己知识、见闻、经验对未来做出的科学判断,比如见微知着,落叶知秋,凌汛春洪,寒潮降温这些。而不是在那些占卜者稀里糊涂地跳大神,然后口出妄语,胡乱造谣。
因此门主赐名他为言哲,亦有此诫。
马玄乐继续侃侃:“妖帝见百官不敢进谏,转问车府令宇文宙。车府令三断其指,以血问天,奏曰,‘亡国者奴,祸起亥方’。妖帝听完开怀大笑,不复占卜。”
鹤言哲一双乌黑圆溜的鹤眼瞪得老大,难以置信道:“宇文宙?那个北极怒恨漠的混血妖?”
据说妖帝十分器重宇文宙,不仅不在意他身世与妖祖十训冲突,还专门为他设了个‘帝奴’的职位,替自己牵马御辇。另外妖帝故意不设主乘舆诸车的车府令,所以朝廷百官心知肚明,个个私敬宇文宙为“车府令”。
妖祖十训废弃,妖帝立法拥护。可在妖帝眼里,什么十训法律,皆是一纸空文,全凭他一念而改。
帝在法之上,帝旨即法旨。
“正是他。”马玄乐点头。
“为什么我从没听过这段谶言?”鹤言哲说完立即发觉自己失礼。
马玄乐也不见怪,笑着解释:“怒恨漠的妖族心中怒恨难平,妖帝认为宇文宙为了保命,断指求生,并且嫁祸同胞,故大笑而过,不信亦不责,内史亦不敢笔录。因此这件事的知名度就不怎么高了。”
鹤言哲呆呆难语。他曾听门主提及宇文宙的故事,传闻宇文宙城府极深,不苟言笑,但凡开口,必一语中的,而且又会耍点小魔术,深得妖帝喜爱,因此留在身边做了车府令。
妖祖十训混血为奴,宇文宙说的亡国者奴,自然指混血妖。亥方为北,中极乐生土的北方只能是北极怒恨漠了。
听到自己的宠信说出这种苟且自保的昏话,也难怪妖帝会大笑而过。若是出自其他言官谏臣之后,恐怕妖帝又会大发雷霆,斩杀效尤。
“谶言之事本来就此结束,没想到十年战争快结束前,这件事又被提起……”
马玄乐把马蹄放到地图的乌江上,意味深长道:“十八年前呼岩炽灼率领三千同族行军至此,遭遇人族军队猛烈偷袭,几乎全军覆没,直到箫千军赶到才扭转败局。行军日记记载,当时箫千军施展妖术夺取人族魂魄时,天象突变,江水滔滔漫天,浓密黑云遮蔽烈日,朗朗白昼瞬间入夜。事后箫千军也无法解释这件事原因,问及人族俘虏,才知道此江名为乌江。于是谶言再次被群臣提起……”
鹤言哲眼皮一跳。
乌江滔滔,白日不昭。
妖界没有的乌江在天蓝星上找到了,而且还出现了谶言里描述的场景。如此一来,乌江附近两家四派的局势就可以完美解释了。
身为帝王,看到不利自己国运谶言的逐渐实现时,内心当然会生出一丝惊慌,但大肆采取措施,势必闹的民心惶惶。于是在乌江附近册封四个小门派,再配合当地豪族相互牵制管理,形成了最稳妥的办法。
另外乌江离金陵府才四十公里,一旦出事,金陵府的军队也能及时支援。
鹤言哲长舒胸中闷气,表面上循规蹈矩的册封,实际上全是别有用心的心机藏棋。一个个自以为是的门主将军,其实全是妖帝手中的过河卒子。
帝王之术,恐怖如斯,而更恐怖的是棋子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听之任之地由执棋者走下去。
马玄乐喝了口茶,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眼神里若有若无地流露出一丝欣慰:“十五年前的我只是一个县衙小吏,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基层公务员。本以为一辈子碌碌无为,没想到遇到了箫千军。他是我的伯乐,很欣赏我的才华。我从基层公务员爬到县长的位子只用五年,全赖他一手提拔。士为知己者死,如今知己远故,我却苟活,实在汗颜。因此我马玄乐一直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与呼岩炽灼斗……”
马玄乐说到最后眼角挂泪,喟然暗叹,伤怀之情溢于言表,并非弄虚作假。
“妖帝本来就打算静观群臣斗,所以才默认呼岩炽灼诬杀箫千军,至于其他臣子弹劾呼岩炽灼,当然不会包庇阻拦。只要我继续在禾县连任,找到呼岩炽灼的要害,就一定有扳倒他的机会。”
马玄乐用力地拍了拍鹤言哲的肩膀:“政治上的斗争不该牵累你这种年轻孩子。你立刻回到无为县白鹤门找你门主师父,暂时隐居。如果我死了,你能替我收尸。如果我扳倒了呼岩炽灼,你再出来喝庆功酒。”
鹤言哲知道县长心意已决,黯然点头,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
出了县长办公室,他看到一个胖墩墩,圆滚滚的石头,摇摇晃晃地走进县长办公室。
“马县长好,许久不见。”石圆反锁好办公室门,客气地向马玄乐打招呼。
马玄乐坐在椅子上点头回礼,礼貌道:“马某实在惭愧,有劳您从江东跑来一趟。”
“哪里的话,过来喝猪油粑儿子的拜师宴,顺便来一趟。”石圆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沙发立刻凹陷出一个圆圆的深坑,“禾县要变天了。公羊平跑来了,你又要搞呼岩炽灼。嘿嘿……”
石圆干笑两声,惹得马玄乐的脸色极差,本来黑色的脸皮更加多了几条黑线。
“开玩笑的,瞧你那脸黑的。”石圆尴尬自我圆场,笑眯眯地从公文包里摸出一叠图纸,起身递给马玄乐:“八年前呼岩炽灼曾请求我们石家合作修筑孤山,所以族长保留了一部分的孤山设计图。这是我千辛万苦,冒着杀头的风险从他那复印过来的,你可千万别泄露出去。”
马玄乐马蹄刮了刮图纸上的油墨,点头保证:“你放心,我背熟了就烧掉。”
“需要我帮你招兵买马吗?我有一件黑武器,和你的皮肤一样黑。”石圆再次不合时宜地打趣揶揄,还拿马玄乐的肤色做文章。
“不用了。你在禾县这边开办采石场的文件,我过几天就帮你批下来。”马玄乐并没有生气,他已经习惯了这种肤色的嘲讽,他也知道自己任务艰巨,无心与石圆生气。
“我在地下车库等你,你会满意的。”石圆诡谲地眨了眨眼。
马玄乐陡然心动,收起孤山设计图,跟着石圆一起下楼走进政.府大楼的地下车库。
只见车库中央停放着一辆笨重的大型集装箱货车。厢门半闭,数位身高体壮的石妖在忙碌地往外搬运着什么。
这些石妖看到石圆来了,无不热情地点头称呼社长。
石圆微笑招手回应,然后吩咐道:“把东西抬出来让马县长瞧瞧鲜。”
石妖们立即照做,打开车厢门。马玄乐立即眼神一亮,引入眼帘的是一台两米高的人形机甲,外壳光滑,线条纤瘦,浑身墨黑,几乎与车厢里的黑暗融为一体,若不细看,真的很难分清。
而且它的外壳没有一丝缝隙,就像一块整体的黑曜石雕像,艺术美学的最佳作品!
石妖们喊着口号,合力把人形机器抬出车厢。就在地下车库的灯光照耀到人形机器的一瞬间间,机器黑色的外壳立马自动变色,像是善于伪装的变色龙,与灯光的苍白,柏油地面的炭黑巧妙的融合在一起。
“人族真龙国的隐龙号,据说十八年前就是这玩意儿发现了呼岩炽灼躲在乌江江畔里的藏军。我可是花了三年时间才从乌江底捞出来修复好的。”石圆语气古怪,生出一丝刺耳的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