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度差完全逆转。
木村数马的身高不足1米6,只有在刚才那种青登坐着而他站着的情况下,他才能俯视青登。
而现下,俯视者与被俯视者的地位发生了交换。
身材远比木村高大的青登,俯视着这位适才趾高气昂、目前却正脸色发白的年轻人。
房间里一片死寂,只听见众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被仓促后退的木村给撞倒在地的土田正意,一副吓傻了的模样。
木村的另一条狗腿子风间信义,怔怔地眨了眨眼。
“红眼怪”火坂的反应最为滑稽,明明被刀子架在鼻前的人是木村而不是他,结果他却惊叫了一声,生动上演了一出坐姿从“跪坐”变为“瘫坐”的华丽转变。
刚刚打算走到青登和木村的中间,消饵掉弥散在这二人之间的火药气息,结果却晚了一步的金泽睁圆双眼。
以武力见长的水岛面露惊愕。
我孙子讶异地挑了下眉。
在场的诸位,从明面的身份上来看,都是官职做到“军官”一级、能够独立带兵的精英之士。
尽管其中有不少滥竽充数的家伙,但也有一小部分手头有真本事的人,比如被并称为“龙虎犬”的我孙子、金泽、水岛。
我孙子以智慧及超群的推理能力见长,从没有谁听说过我孙子会使剑,故暂且不论他。
金泽是北辰一刀流免许皆传的获得者,而师从香取神道流的水岛也同样拥有着免许皆传的证书。
他们二人在拥有杰出的剑术造诣的同时,还于多次的出勤、任务中,与数不胜数的穷凶极恶的罪犯厮杀过,积攒了极丰富的实战经验。
可以说——单论个人实力的话,许多同样持有免许皆传的武者,都不是金泽和水岛的对手。
然而,就连象征着火付盗贼改的“武力担当”的他们,都没有看清青登刚才是如何出刀的。
前一瞬间,青登仍安然跪坐。
后一瞬间,青登已经持刀在手,将定鬼神的刀尖架在了木村数马的鼻前。
出刀速度之快,仿佛不仅斩断了木村数马的羽织细绳,还分割了时间,令时间产生了数秒钟的缺失!
在被切割的这数秒时间里,青登完全有办法直接取走木村数马的性命!而且是以任何他喜欢的方式,刺穿喉咙、撕开胸膛或肚腹、折掉首级……
而在将腰间的定鬼神拔出并划出一条直连木村鼻前的曲线的过程中,青登还顺手将飞舞于空中的一只苍蝇给精准地劈成两半。
苍蝇才多么点大?
它的飞行速度有多快?
普通人拿着支宽大的苍蝇拍都不一定能拍到苍蝇,遑论细如纤线的刀锋?
拔刀、把头顶的苍蝇劈在两半并将其尸体稳稳地放于刀面、将刀尖进抵木村的面门——青登在近乎一瞬之内,完美做尽上述的所有动作。
这是何等刀法?
“你、你你你想做什么?!居然在议事厅内动刀!”
土田一边发出慌乱的声音,一边急匆匆地抬手搀扶正将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的木村。
受到土田搀扶的木村,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我居然被这个“原御家人”给吓得瘫坐在地——刹那间,木村的神情被强烈的愤懑与羞耻所支配。
重新站起身来的他,恢复了对青登的俯视。
然而奇怪的是——明明木村复原了对青登居高临下的视角,但依旧给外人一种“青登仍坐于高山之上俯看他”的错觉。
“那个……大家有话都好好说。”金泽神情尴尬地做最后的努力,试图缓和都快满溢到厅外的紧张气氛。
但很显然——他的努力失败了。
“木村,我也不跟你整复杂的弯弯绕绕,我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
青登把定鬼神的刀尖贴回左腰间的鞘口,“噌”的一声收刀归鞘。
“收起你的那点小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实话说,相比起‘惊险刺激’,我更青睐‘安逸平和’。”
“我不在乎你怎么看待我,你认为我是血统不够高级的‘原御家人’也好,觉得羞于与我为伍也罢,这些都是你的个人感想,我管不着也不想管。”
“如果你不来惹我,那我乐于与你井水不犯河水。”
“我们一起相安无事地在各自的岗位里各做各事。”
“但你硬是要凑过来找我的不痛快,那我也会不吝反击。”
“我对敌人的反击,一向激进且狂烈。”
“真诚地希望你不要亲身感受到我是如何对待那些被我视为敌人的人的。”
说罢,青登起身,拉门而出。
议事厅变回死寂的状态。
土田、风间、火坂像失了魂魄一般,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面面相觑。
木村僵立于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双眼与两只鼻孔因情绪的剧烈起伏而张大至极限。
脸上挂着愉快笑容的我孙子,默默欣赏了片刻木村等人的神色变化,然后晚青登半步地走出议事厅,在厅外的走廊里追上青登。
“橘君。”
我孙子踩着轻快的步伐,与青登并肩同行。
“我还以为您会是那种性格要更温和一些的人呢~~”
“我的性格确实很温和啊。若不信,你可以去打听打听,我的好性格是有口皆碑的。”
青登莞尔。
“只不过我将平和的性格与态度都留给了亲友以及所有对我好的人,没有任何的余裕匀给仇寇与敌视我的人。”
“哈哈哈,您刚才的那一刀可真厉害啊!我的眼睛都没跟上您的刀速~~”
我孙子大笑几声后,幽幽道:
“就只是眨下眼的功夫,木村就从站着变为坐着了~~”
“我也不怎么喜欢木村,今天真是瞅见不错的光景了啊~!”
“就凭亲眼看到木村被吓得瘫坐在地的画面,我今日一整天应该都会有个好心情了~~”
“只不过……橘君你这种直接拔出刀来威吓木村的行为,会不会太过激了一点?”
“一点也不过激。”青登不假思索道,“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直接下狠手,一步到位地震慑住他们,让他们之后再想对我动歪心思时,都不得不投鼠忌器。”
“如果我方才选择忍让,或是没有直接下狠手,那他们之后肯定会更加肆无忌惮地骑到我的头上撒野。”
若用一句话来形容青登的性格,那就是“以德报德,以直报怨”——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谁对他差,他就对谁差。
自打青登跟随着我孙子进入议事厅之后,木村几乎就没用正眼瞧过青登。
不仅如此,青登还频繁地在木村的脸上,发现露骨的轻蔑之色。
青登入席时,木村甚至面露嫌弃地往远离青登的方向挪了挪屁股。
木村待他的态度如此恶劣,青登自是没兴趣用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因此,青登在与木村对话时,并不使用敬语,也不使用尊称。
木村派头十足地前来说教,要求青登尊重长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说教”是假!来找青登的茬、在青登面前立威是真!
显而易见的,木村摆明了就是来找青登的不痛快的。
只不过是恰好让他抓住了“青登不对他使用敬语”的这个“抓手”。
纵使青登从一开始就用很恭敬、很有礼貌的态度来对待木村,木村也依旧能想出其他的方法来找青登的麻烦。
倘若青登刚刚没有直接拔出定鬼神,当众展示他那精熟的刀法,而是选择退缩、忍让的话,那么可以想象——木村等人肯定会觉得青登软弱可欺,空有“仁王”的名头!
遥想前世,“霸凌问题”一直都是社会的热点问题。
因忍受不了他人的霸凌而做出“寻短见”等过激行径……此类新闻,向来层出不穷。
关于如何应对霸凌……方法说难也难,说简单倒也简单——那就是一定要积极且主动地亮出你的獠牙!
此方法在家庭、校园、职场皆通。
寻找他人的帮助也好,勇敢地挥起你的拳头也罢,什么方法都行,总之一定要让霸凌者们怕你!让霸凌者们意识到你不是好惹的!
不要妄想自己的忍让与退缩能令霸凌者们手下留情——他们只会变本加厉地欺负你!
“忍一忍,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我是文明人,没必要因为他们欺负我就粗野地对人家动武”……这种想法只是一厢情愿的自我感动。
青登才不做这种“幸福了敌人,感动了自己”的傻事。
我橘青登,就是爱以直报怨!
眼下,木村等人已见识过青登锋锐的獠牙。
想必他们日后若想再来触一位剑速快得能在一瞬之间取走他们性命的剑士的霉头,都得好好地掂量掂量了。
青登的话音刚落,我孙子就赞同地点了点头,轻笑道:
“哈哈,说得也是呢~一昧的忍让,往往只会助长施暴者的气焰~只不过,依我对木村的了解,他肯定是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所以您可不要就此放松了警惕哦~~”
“嗯,我会的。”青登点头。
谈话间,二人已快出了衙府。
“橘君,你现在是准备即刻启程前往三番队的驻地吗?”我孙子问。
“嗯。”青登颔首,“目前时间尚早,我计划着在今天之内,记熟并认清三番队所有队士的脸与名字。”
“嚯~这样啊……”我孙子好像在思考什么地抿了抿唇,“橘君,姑且容我多嘴问一句:对于现在交由您指挥的这支部队所负的种种恶名……您知道多少?”
“恶名?”青登一挑眉,“这我还真不清楚……”
“啊哈……”我孙子哑然失笑,“您原来不知道三番队的风评不佳啊……没办法了,那我就简单地跟您说道说道吧~~”
“一言以蔽之——三番队里头有着不少本事虽不大,但性子却格外乖张的骄兵悍将~~”
“我从没管理过三番队,所以对该队的现状并不是特别清楚~~”
“我只知道三番队里的部分与力、同心,非常地桀骜不驯、难以管教。”
“三番队的前几任队长,都曾被这些傲头傲脑的部下给弄得焦头烂额。”
“橘君您此前是北番所定町回的同心,没有管理这种大队伍的经验,因此在管理三番队之初,可能会遇到不少不知该如何处理的麻烦。”
“如果有哪些问题不懂,亦或者是哪些地方需要我帮忙,可以尽管来找我~~”
“我会尽我所能地助您‘一脑之力’的。”
我孙子一面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一面抬起右手的食指与中指,戳了戳自己右侧的太阳穴。
青登被我孙子的这句“一脑之力”,给逗得嘴角稍稍上拉。
“谢谢你的好意与提醒。”
他一边向我孙子轻声道谢,一边微微点头,若有所思。
……
……
约莫1个小时后——
江户,郊外,火付盗贼改三番队驻地,校场——
火付盗贼改三番队作为由先手弓组七番组兼任的部队,为了满足日常的训练要求,三番队的驻地里开辟着一座面积颇为宽敞的箭场与校场。
此时,三番队的全体官兵——10名与力、50名同心,共计60号人,悉已齐聚校场之上,等候他们的新任番队长的到来。
“嘶……妈的!”一位满脸横肉的大胖子紧了紧身上的羽织,“今儿的天气可真冷!那狗逼的新队长怎么还没来啊?爷都快冻僵了!喂!蓝井!你的羽织借我穿一下!”
“啊?”一位个子不高、身材较瘦削、脸蛋相当白净的青年面露迟疑,“这……赤羽先生,这是内子为我缝制的新衣……而且我这件羽织,您应该穿不上……”
“少他妈废话!我让你借我穿,就赶紧麻利儿地脱下来借我穿!”
吼毕,赤羽小一郎抬起他那蒲扇般的大手,以极粗暴的动作将蓝井央的羽织给一把扯下。
赤羽小一郎的名字里虽有个“小”字,但他的体型却与“小”完全不沾边——他的身高与胸围、腰围皆为1米6。
他这样的体型,哪穿得了蓝井央的衣服?
可他对此完全不管不顾。
强硬地夺过蓝井央的羽织后,赤羽小一郎将其往背上一披,2只胳膊往袖管里一套——撕拉——响起布帛撕裂、丝线崩出的声音。
蓝井央见状,欲哭无泪。
可他却什么话也不说,什么事也不做,只将脑袋埋得低低的……
“呼……暖和多了!蓝井,你老婆的手艺不错嘛!居然能缝制出品质这么好的羽织!”赤羽咧了咧嘴。
“哈哈……”蓝井神情尴尬地干笑了几声,“谢谢夸奖……”
“绿川!”赤羽转过头,朝其身旁的一位青年嚷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绿川刚三郎从怀中掏出一支怀表:“刚过朝四时(早上10点)。”
“啧!妈的!我们到底还要在校场傻站多久?再这么等下去,太阳都快升到我们的头顶了!那个狗日的橘碧登今天该不会不来了吧?”
这时候,旁边的一位头发和眉毛都已白了大半的中年人淡淡道:
“赤羽,是‘橘青登’,不是‘橘碧登’。”
“我管他是‘青登’还是‘碧登’的!”赤羽咬牙切齿,“妈的……派一个连毛都没长齐的18岁毛孩儿来统领我们……开什么玩笑!”
“赤羽,你的生活应该没有闭塞到连橘青登是何许人也都不清楚的地步吧?”白崎平二郎耸了耸肩。
“我当然知道橘青登是什么人!”
赤羽不耐地蹙了蹙眉。
“不就是剑术很高超、杀了不少逆贼、突然于最近有名起来的‘仁王’嘛!”
“所以呢?那又如何?”
“剑术厉害、手刃过很多人,这只代表他很能打而已!并不代表他有能力带好一支军队!”
“他这个几个月前还带着寥寥几位冈引,为查案和巡逻在江户四处奔波的‘原同心’,知道怎么带兵吗?切!他可能连自己的老婆都管不好!还想来管老子?放屁吧!”
说完,赤羽嗤笑一声,用力地朝脚边吐了一口唾沫。
“据我所知——”那位适才掏出怀表给赤羽报时的绿川刚三郎微笑道,“咱们的那位新队长还未结婚,并没有老婆。”
“操!那个橘青登原来还没结婚的吗?那他该不会还是个连鱼水之欢都尚未尝试过的雏儿吧?”
赤羽发出猥琐的笑声。
“指派橘青登为我们三番队的新队长——此乃上头的命令。”白崎神情平静地将双手往身后一背,“我们只管服从命令就是了。”
“哟呵!白崎,你少在那装模作样了!”
赤羽双手叉腰,大咧着的嘴喷出嘲讽的口吻。
“你在火付盗贼改奉公了大半辈子,要苦劳有苦劳,要功劳有功劳,结果就是一直得不到右迁,在‘与力’这种高不成低不就的位置上蹉跎了近20年。”
“现在,有一个年纪连你的一半都不到的年轻人,轻轻松松地坐上了你梦寐以求却求而不得的高位——你才是那个对橘青登最不服的人吧?”
白崎脸上的褶皱抖了抖。
他眯细双目,面无表情地扫了赤羽一眼……然后默默收回视线,一言不发。
就在这时,队列的最左侧蓦然爆发出这样的喊声:
“肃静!都肃静!新队长来了!新队长来了!”
这番喊声方一落下,原先或坐或蹲的众人纷纷将身子站直,稀稀拉拉的队伍顿时变得稍微有模有样了起来。
“喏,蓝井,衣服还你。”
赤羽像是扔垃圾一样地将刚“借”来的羽织,扔还给蓝井。
“……”蓝井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将这件被撑坏的羽织给重新套回至身上。
一名青年自东北方款步而来。
正是赶来检视部队的青登。
作者君发现了个小小的谬误:七番队队长的名字应该是“土田正意”才对,结果我一直打成“土间正意”了……作者君已将前文的名字给全数更正了。(豹毙.jpg)
如果作者君明天的状态能好一些的话,那么橙子他明天就要带领这支刺头部队去打一场大仗了。定鬼神终于要久违地见许多许多血了。(豹笑.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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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书友问了个很好的问题:青登是源氏,那他的血脉应该很尊贵啊?
是这样的:源氏在平安时代(794年—1192年)里,确实是很地位很崇高的名门望族。
但经过了千余年的发展,源氏的后裔早就像东汉末年的汉室宗亲一样——遍地都是。
而且很多人为了令自己的家门能看着更显赫一点,谎称自己是源氏、平氏、藤原氏的后裔,反正这玩意也难以查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