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退路
衡北市有一句俗话,叫“上学三天耍,放学三天打”,这话的意思是新学期刚开始的时候,可以放心玩耍,都没有事情,可等到期末考试后,成绩要是不好的话,家长们就要拿孩子们开刀了。同样,这话放在官场里也适应,每年正月的时候,干部们都是忙着相互串门,拜年。只是,这有个潜规则,那就是都是下级给上级拜年,上级是不会去下级家拜年的。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在官场上,上级拥有很多下级,特别是厅级干部,下面的下属实在是太多了,也走不过来,就干脆免了,下级也不敢计较这个心里不平衡的事情!
不过,级别越高,越是要给最底层的老百姓去拜年的。作秀也罢,真心也罢,反正衡北市的市委书记,市长们到了正月份都是会抽出时间到最贫困的农民或者工厂职工家去拜年的!
上级动动嘴皮子,甚至只是动动心思,下级就要想办法让领导满意了。在赵政策的建议下,市委书记徐东清选择了去衡北市福利院去拜年,并送上慰问品。
让赵政策意外的是,到了福利院刚下车就碰到了一个意外的女孩子,这个女孩子就是钱小惠和姚小月的朋友美莲。
“美莲,你怎么在这里啊。”抓住一个空闲的机会,赵政策禁不住问道。
“她啊,每个星期都会来两次,专门给我们福利院帮忙的。”旁边的一个工作人员就笑着说,“美莲人可好了,我们福利院的职工和病人们都喜欢她。”
感情是做义工啊,赵政策恍然大悟,自己也有些汗颜,自从把崔明珠接走了以后,自己就很少来福利院看了。赵政策也暗自提醒自己,以后做事情可不能虎头蛇尾。
“赵大哥,福利院的人都很感谢你呢。”美莲嫣然一笑,“说要不是有你,他们现在还在水深火热当中。”
美莲这话让赵政策更加汗颜了,赶紧说:“我也是凑巧赶上了这事情,你要这么说,我可要无地自容了。”
停顿了一下,赵政策又打趣道:“美莲才是菩萨心肠,谁要是娶了你当媳妇,那可真是有福气了。”
被赵政策这么一打趣,美莲的脸色马上红了,如同红彤彤的晚霞一样,艳丽夺人,照亮了整个福利院。
赵政策觉得有些遗憾,今天,衡北电视台专门派人过来追踪采访了,可是镜头的焦点始终跟随着市委书记徐东清,没能落到美莲这个温柔善良的漂亮女孩身上。
福利院的工作人员除了几个老实巴交的外,性质恶劣的早就被警察给抓起来了,其他的也都被开除了公职,现在福利院的工作人员是焕然一新。因为出了那么严重的虐待病人事件,市委书记徐东清也是非常重视,市长罗成中更是拍着桌子骂娘。有了领导重视,所以福利院的工作人员挑选上,民政局的领导们是非常慎重的。从这一点上说,赵政策还是相当满意的,毕竟,这里面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在内。
徐东清在福利院里停留了两个小时,留下了一个对着镜头侃侃而谈的身影,然后将慰问金和慰问物资一一送到早就指定的代表手中,就算是完成了任务。
“政策,今天到福利院真是来对了。”一上车,徐东清就笑着说,“这里面你是功不可没。”
“是书记您有悲天悯人的心怀,关心苦难老百姓。”赵政策不露痕迹地拍马屁,“衡北市有您这样的市委书记,那可真是全市人民的福气。”
“福利院的条件还要改善,我真不敢想象你当时在福利院里时看到的是什么样的景象。”徐东清叹了一口气,“我们衡北市还有很多老百姓温饱问题都没有解决,政策啊,等你下到基层挂职的时候,可要在发展经济上多动脑筋,那也是你的专长。”
“嗯。”赵政策赶紧点头应了一声,知道徐东清对今天电视台的采访比较满意,心情不错,就接着说,“我一定不会给书记您丢脸的。”
“上次钱书记也特意提到你的事情,说要让你到基层去锻炼锻炼。”徐东清对赵政策的态度很是满意,就笑着说,“你自己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和我说,科级单位随你挑。”
徐东清这话倒没吹牛,作为衡北市的市委书记,安排个科长职务,那自然是不存在任何困难。
“等您挑到合适的秘书后,再说吧。”赵政策只好支吾着说,这话可不能直接说,免得徐东清认为自己早就不想给他当秘书了。
“秘书人选我已经让让市委全秘书长在帮忙挑选了,估计有半个月的时间就能够和你接手。”徐东清就笑着说,“政策,我一直没有把你当外人,我也舍不得你离开啊,可这是省委钱书记的指示,我们得执行是不是?”
顿了顿,徐东清才继续说:“你尽管说说自己的想法,不管你到哪个单位去挂职,想回来时只要和我说一声,这个秘书位置永远给你留着呢。”
不管徐东清这话是真是假,赵政策都有些感动,起码来说,徐东清对自己这个秘书不薄了!
“书记,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到一个贫困一些的乡去。”赵政策就说,“我觉得自己现在基层工作经验缺乏,需要接受锻炼。”
“你觉得自己适合到农村去?”徐东清皱了皱眉头,提醒了一句,“下乡知青可都早就回城了。”
“书记,我是来自农村的,对农村还算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不会给您丢人的。”赵政策马上很是恭敬地表态说。
事实上,赵政策倒也并不一定要去农村,可今年的经济政策,赵政策知道是将会有些过火的,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免得城池失火,殃及池鱼。赵政策还是觉得自己去农村里面呆上一段时间为好,还可以静下心来想想怎么利用先知先觉地优势做做文章呢。
赵政策知道,今年下半年,关于建设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理论就会出台,这是一个非常重要划时代的政治理论,要是不好好运用一下,赵政策觉得自己是实在对不起自己了。
所以,赵政策看似勇于献身农村,扎根于基层的话语,其实是经过深思熟虑过的。赵政策自己都有些鄙夷自己,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自己这么不要脸的!
“你有和钱书记说过这种事情吗?”徐东清却是最关心这个问题,自然是要问个究竟。
“说起过,钱书记说支持我。”赵政策也是撒谎不打草稿的主,脸都不会红一下,反正你徐东清也不可能因为这个问题去找省委书记钱丁洋对质,没有什么好担心这个问题是否穿帮的。
“那就好,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想回来,这个秘书职位我都给留着。”徐东清松了一口气,“我也尊重你自己的选择,农村也需要你这样有水平的基层干部。”
“谢谢书记。”赵政策马上很是恭敬地说。
“对了,你现在是副科级。”徐东清好像突然才想起来似的,“我找组织部王部长商量一下看,看到哪个乡去当乡长合适。”
“就最贫穷的乡最合适。”赵政策这次没有丝毫的犹豫,因为对于自己来说,既然有先知先觉,要做出成绩来,还是很有信心的。而且,越是落后的地方越是容易出政绩,这对自己将来的仕途有好处。
对徐东清和市长罗成中之间的争斗,赵政策对徐东清并不怎么看好,这也是赵政策想早些下基层的原因之一。徐东清虽然通过赵政策和省委钱书记加深了关系,可这种关系并不牢靠,很容易破碎。而徐东清唯一可以依仗的只是一个在省人大主任,在关键时刻未必能起作用。这些赵政策早就分析过了,徐东清实在很难匹敌风头正盛的市长罗成中。
常言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赵政策喜欢看历史人物故事,商鞅和吴起两个人都给赵政策很深的印象,倒不是因为这两个人都是主张变革的改革家,而是因为两个人的下场都很凄惨。
商鞅在秦国变法取得了巨大的成功,经过十几年的时间,秦国国力得到了极大的充实,武力得到了极大的增强,由一个西部的边陲小国一跃而成为七雄之首。可商鞅的问题就在于他不该想拿太子开刀,甚至想把太子绳之以法。可是太子是国君的接班人,是不能施刑的,结果便拿太子的两个老师当替罪羊,一个被割了鼻子,一个在脸上刺了字。
当时,商鞅甚得秦孝公的宠信,权势极盛,太子拿他也无可奈何。可秦孝公一死,太子上台,马上就以谋反罪把商鞅五马分尸,家人也被灭族。
吴起的遭遇也差不多,得罪了上层人物,支持他的国君一死,马上就对他群起攻之,甚至吴起拿国君的尸体遮挡都没有用,死于乱箭之下。
赵政策认为商鞅和吴起两个人都犯了同样的错误,都以为有了最高掌权者的支持,便可以有恃无恐,放手大胆地去干他所想的一切,而对其他政治势力的态度可以不闻不问。
殊不知,在政治舞台上,没有永远不倒的靠山,如果你把一切成功的希望寄托在一个人的身上的话,如果有一天,他两眼一闭,乌呼哀哉了,你该怎么办。
所以,赵政策认为在仕途上行走,就应该象老于棋道的棋手一样,当你走出第一步棋以后,还要想到第二步,第三步如何走,走一看二观三,这样你才能在瞬息万变的环境里,始终立于不败之地!
打铁还须自身硬,赵政策深深明白,尽管自己现在有省委书记和市委书记两个一号人物的支持,可这种关系并不那么牢固。赵政策觉得自己必须去基层锻炼,建立起自己的圈子,法一而动全身,只有达到那种效果,才算是一个相对安全的处境。
“呵呵,如果是去最贫困的乡,那就不需要我出面打招呼了,你自己直接去找组织部王部长吧,他那有的是这样空缺职务,你自己挑选就可以了。”徐东清就笑呵呵地说,“政策是个好同志啊,不给组织添麻烦。”
赵政策心里严重鄙夷徐东清这个市委书记,说得比唱得好听,说是不给组织添麻烦,实际上还不是不用麻烦市委书记大人!
“行,那我下午就去找王部长,有结果我先向您汇报。”赵政策嘴上却很是恭敬,满脸的感激表情。
“还有个事情我要提醒你一下,关于两王兄弟的案子,省公安厅有人活动得很厉害。”徐东清突然转换了话题,“有些不利于你和黄小军的传闻传了出来,我看你还是向钱书记汇报一下这个事情吧。”
赵政策心里一紧,知道该来的还是要来了,嘴上却不动声色地说:“书记,您放心,两王兄弟罪恶多端,证据确凿,我去市公安局看过,可以说是一个铁案,就算有人想翻案,只怕老百姓都不会答应。”
“政策,我也就是提醒你一下,在衡北市内,有谁想违反原则来伤害你,我是第一个不答应的。”徐东清就信誓旦旦地说,“不过,黄小军那里,你还是向黄副市长先汇报一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嘛。”
赵政策很清楚,徐东清这话说了等于白说,因为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违反原则的情况下,他这个市委书记才会出手。可什么是原则,由谁来定义呢?这个问题只怕谁也解释不清楚。
但赵政策可以肯定一点,自己是市委书记徐东清的专职秘书,要是自己占理,却被别人打击,而徐东清如果那个时候还袖手旁观的话,估计跟随徐东清的人都会心寒,这一点徐东清是肯定要考虑的。
“书记,谢谢您的关心。”赵政策就笑着说,“我找时间去刑警队看看,了解一下是什么情况,然后向您汇报。”
徐东清点了点头,微微闭着双眼,不做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