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清为什么,但若清心里一直很怕澶容。若清曾在夜深人静时问过自己,他是怕澶容那双寒意逼人的眼眸,还是怕对方那张看不出喜怒的脸,亦或者是怕对方有意无意落过来的目光?
——答案是无果。
他找不出自己害怕澶容的原因,却从没把这个原因往情爱上想过,也没有想过这是不是敏锐的预感正在警示他什么。
至于没往情情爱爱上想过的原因也很简单,他一直认为澶容不是热衷情爱的人。
可能是因为澶容外貌清雅绝俗,有着不近美色的冷酷外表,或是因为那该死的原文,若清从没把情爱一词放在澶容的身上。
在若清眼里,澶容就是少有谷欠望的人。
因为对方的外表极具欺骗性,若清曾经单纯地认定澶容和他一样,都是对情爱之事比较冷淡的人。也因为自身对这方面十分冷淡,冷淡到常年都没有幻想热切,导致若清从未想过有一日他会感受到澶容对情爱的妄念。
最要命的是——他还伸手去确认了对方的情绪……
疯了!
不知该骂澶容还是该骂自己伸出去的手,若清脑内最先出现的是——小师叔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与原文里描写的傅燕沉一样,都是容易被撩到的性子?
他一边对自己如此说,一边惊慌到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里。等他确定了澶容身上的热度,他不得不咽下疑惑的情绪,恍惚的想着原来澶容也会因为这些小举动而动心……
这大概是澶容身上最像人的地方。
但若清不希望这位不似凡尘中人的小师叔在情爱上偏向凡间男子,更不愿对方把他当做妄念延伸的工具,脑子为此空白了许久,有一瞬间觉得对方也许是疯了,也许是傻了,有一瞬间又觉得疯了傻了的是那个敢对澶容伸手的他。
等到确认了自己疯傻的程度后,若清倒吸了一口气,像是被烫到一般,先前挺直了身体,将自己的身体当做一张注满力量、绷得紧紧的弓,只需澶容那牵制着他的手臂变成弦松开,他便能离开这令人难堪的地方。
他很想逃。
眼下他是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回头去看澶容,他也认定澶容会紧张到不想看到他。
面对澶容告白过后的热情,若清接受不能,也不想要回应对方的感情。在这一刻,若清不想去澶容被他拒绝后会不会难过,只气恼的想着对方为何这样。
他如此信任对方,为了不让对方失了颜面宁愿装疯卖傻陪对方演戏,可对方是怎么对他的?
他在他靠过来的时候想了些什么?
在他傻傻的背对对方时,对方那双眼睛里映出的他到底是什么样的?
只要想清楚这件事,或是想得深一些,若清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若清没有喜欢过什么人,也没有对情爱的妄念,但他知道男人一旦有了妄念,脑子里的妄念就不会是什么太好看的画面。
可这时的澶容没有松开若清,依旧是抱着他,好似不觉得自身有什么问题。
若清被他拦住,竟有一种被蛇缠住的紧张感觉。从这一刻起,澶容平日里那冷冰冰的脸与那双锐气逼人的眼变了味道,若清开始担心澶容会逼着他,要他在这里回应他的情意,要他接受那份澶容之前一直小心隐藏的爱意。而他在对方不依不饶的压制下火气不断上升,就是不想澶容如愿。
若清黑着脸,在无法挣脱澶容的拥抱离开炙热的温度时,移动的热意终于冲毁了他所剩不多的理智,让他决意说些让对方难过的话语。
只是当他神色慌张地张开嘴时,澶容抱着他的手从拦住腰间,变成了手肘在腰线,手掌从左侧伸出落在了右侧的肩膀上。
他就像是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动物,将头轻轻地埋在了若清左侧的肩膀上,小心翼翼地问若清:“我是不是很奇怪?”
他的声音依旧清冷悦耳,若清能从对方的声音里想到那张冷峻的脸,却想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因为这又闷又低沉的声音,因为对方按在他肩膀上指尖泛白的大手,若清心里的恼怒开始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头疼的乏累。
若清感受到了疼痛,痛意来自澶容压着他肩膀的手,这似乎也是澶容慌张地说明,是对方并非刻意如此的呐喊。
对于这件事,想来对方也是紧张难堪的。
如果不是一时失态,澶容不会像现在这般坐立不安,更不会带着易碎的脆弱感。
若清想,没人愿意在自己心上人的面前出丑,澶容肯定也不想这样……
“你先别走,也别看我。”
这时,澶容似乎找回了之前的冷静,只是语速转快的声音让他即便有了平日的冷意,也少了平日里的淡然。
通过这件事,若清完全冷静了下来。
澶容的示弱让若清放松了许多,让他不会觉得自己是澶容口中的猎物。
而若清冷静没多久,竟开始心疼澶容,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有些过分,弄得双方都很难堪。
如果他刚才冷静的处理这件事,小师叔应该不会慌得乱了手脚。而澶容是谁,他是正道最强的剑修,面对生死都不曾看重,却在这里被这些小小的情爱之争弄得慌了手脚,这样有多难看,有多难受想想都能知道。
错了。
一开始就错了。
若清闭上眼睛,心说是他对小师叔要求过高,忘了小师叔也是正常男人,会因心上人的靠近而激动也是在所难免。也许方才他把小师叔当做寻常男子打趣一番,或是生硬地转开话题,都不会让小师叔和他如此难做。如今他这番过激的表现不止吓到了澶容,还弄得自己骑虎难下,头疼不已。
没有说话,澶容贴在若清肩膀的脸越来越热。
不知是不是受了刺激,不知怎么消除心里为难的情绪,澶容抱着若清的手越来越用力。
因为澶容另一只手压在若清的腰侧,往下按着若清,若清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不知怎么形容此刻对方给他的压迫感,只觉得如今被澶容抱的死紧,热的越发明显,还不如之前的轻轻一抱……
由于方才对方的难过,若清到不敢草率开口,不想继续伤害这个对自己很好的人。这时的他没有发现,他又一次让步了。
他更没想到他不止退了一步,还在退了一步的基础上又退一步。
方才还说着逆反的人,在澶容“不敢”抬头之后,深吸了一口气,不挣脱澶容的怀抱,也不计较对方的不稳定,只不自然地说:“小师叔,这不算很奇怪。”
澶容没有应声。
若清忍不住抬起头看着缺少砖瓦的屋顶,自己也想不通为何他要对占自己便宜的人好言相劝。但害怕给小师叔的心灵上蒙上什么阴影,他只能让自己留下阴影,劝说着:“我没有厌烦,我只是不知如何面对。”
“我让你厌烦了。”
片刻后,压抑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让若清头皮发麻。
澶容声音沙哑,似乎一瞬间就上了火,炎症压迫了本来声音,让他的声音变得陌生起来。
而他受了伤,眼疾又犯了,若清担心他心病再来人受不了,连忙说:“没有!”
“可你对我发火了?”
“我那不是发火。”
“那是什么?”
“我只是脸皮薄……”
“是我厚颜无耻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不知如何应对……”
若清欲哭无泪,一边解释,一边感受着澶容说话时的热气穿过肩膀上的衣物清楚的刻在肌肤上,怪异地想要扭动身子躲开对方沉甸甸的头。
只不过眼下的情况比较特殊,他不敢移动,生怕刺激到澶容发生更加过分的事。而澶容似乎是没了办法,不多时,他困惑又无奈的声音在若清耳边响起。
他为难地问若清:“若清。”
“嗯?”
“我该怎么办?”
他埋在若清肩膀上的头移开,轻轻地抵在若清的肩头,隐忍又卑微道:“我从未这样难受过,我少时修过截情道,从未有过这种时候。我还记得,我修截情静心时师父对我说,心不稳,修也是白修,我当时不懂怎会白修,现在却是懂了……”
他一边说着难受的话,有种弱不胜衣的虚弱美态,又一边用大的吓人的力气压制着若清,不许若清挣脱他的怀抱。
若清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的表情,自是不知道不管他说什么可怜话,那张脸都与可怜挂不上钩,倒像是饿了的狼,野性又危险。
有着截情,他又不曾去过青楼,对此陌生也属正常。清原里的人都把他当祖宗供养,估计也不会教他这些事情。
而截情静心摒除一切杂念却乱于动情,说着只让人觉得……
澶容真的好喜欢他。
脸对着头顶的碎瓦,盯着今夜的星空,若清想了很久,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神智彻底离开了身躯。他伸出了手,别别扭扭地探向身后。
接着,他保持着将手按在澶容身上的姿势许久,有时自己也不知自己在做什么,有时自己也不知时间到底是过得快还是慢,只觉得整个人都像是离开了这个世界,正站在云端看着脚下的事物。
他想,他也许是疯了。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他怕是太在意澶容对他的好,在意的脑子都坏掉了。
只是……
他换了个想法,有些不懂地问自己,如果这事放在另一个人的身上,他会为了对方对自己的好而退一步吗?
答案不复杂,甚至简单到让他在澶容松开手的时候立刻就能回答出来——不能。
能让他如此退步的恐怕只有澶容了。
那他为何愿意为了澶容一而再再而三的退步?
望着留有热意的手,若清的表情逐渐变得很奇妙。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加更失败,今晚差点没写出来π_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