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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四下无人,只有一只害怕而躲远的虎崽子看得到两人的一切,只可惜灵智未开的它只知恐惧,两人间诡异的气氛,床边男孩奇怪的眼神,它都看不懂。
余潇肆无忌惮地用审视的目光注视着方淮。其实那几个魔修甫一靠近他们的房间,他就察觉到了。
更可以说,那些人是他特意留下痕迹吸引过来的,所以才比上一世早了两天。
本想在车上就将他们一举歼灭,可是在车厢内,他感觉到方淮醒转,忽然想看看他接下来的反应。
虽然早知道结果,但余潇想,等到方淮喊出他父母姓名自保时,他就可以把这些人连带着他都杀了。
但是方淮接下来的举动,却大出他的意料。
他看着眼前看似懵然无知的少年,用稚嫩的声音道:“淮哥哥。”
“嗯?”
“那天在马车上,你为何要把玉牌给我?”
“这个。”方淮想了想道,“我知道那些人是冲你来的,要是给他们把你抓去,你岂不危险?他们既然害怕我娘亲,我就算给抓去,他们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淮哥哥——”男孩听起来感动极了,倾身扑进方淮怀里,“你对我真好。”
“哈哈。”方淮手搭在他肩背上,“没什么,你没事就好。”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呃……”方淮顿了顿,总不能说是为了维护少年你的身心健康,以防将来世界毁灭吧?便道:“我是哥哥你是弟弟,我对你好天经地义。”
虽然不是亲兄弟,这说法也勉强过得去。
余潇察觉他那一瞬间的迟疑,心里冷笑一声,却仍旧拿脸蹭了蹭方淮的里衣,隔着里衣,是少年温热柔软的肚腹。他好像想起什么,抬头道:“等和父亲师叔进了太白宫,咱们就是太白宫的弟子,以后就是师兄弟了。”
“是啊。”方淮被他这么一说,也有些感慨,这就是你我两人爱恨情仇的起点啊。
当然爱情是没有的,只有仇恨。
在没进太白宫之前,方淮对余潇的确算得上友好。
直到太白宫入门那一日,方淮被太白宫的石镜照出灵根驳杂,于修仙一道上大大的无望。而余潇则被奉为难得一遇的天才,即便生母是魔修,也让掌门动了恻隐之心,留下他母子在碧山中。
可以说天公不作美,也可以说,天道是公平的。
“那么我现在叫你一声‘师兄’,也不为过吧?”男孩似是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在风烟城的时候,常常听爹爹说起他和太白宫中师兄弟姐妹一起长大的故事,心里总是很向往。”
方淮回过神,笑道:“好啊,你叫一声试试。”
余潇抬头看着方淮神态平静的面容,嘴角扬起戏谑的笑容,轻声喊道:“师兄。”
两人又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余潇离开房间后,柜子上的白虎才纵身一跃,跳到方淮怀里窝着。方淮给它揉揉脖颈和耳朵后的毛,它一边呼噜着,一边重新啃起了方淮的手指。
不久,晚饭时辰,父母进房来看他,方淮想起什么,问李持盈道:“娘,那几个抓我的人……”
李持盈冷哼一声:“几个金丹期的魔修,不自量力伤害我儿,自然叫他们神魂俱散。”
李持盈虽然是女子,但杀伐果断,比方其生更甚,是以一般人家都是严父慈母,方淮这里却是慈父严母。
方其生道:“不过,还是让他们逃走一个。你母亲到底担心你的安危,没有追过去。”
方淮道:“逃走的是个什么模样的人?”
李持盈道:“是个女人,修为在那几人中最低,不过身上带了不少法宝。她拉了她那几个同伙垫背,我又一心想着为你解毒,也就顾不上追她了。”
方淮心中一跳,这一次抓他和余潇的行动,分明就是那个金姑娘在背后策划,方淮也记起来她的来历,她是太真宫的外门弟子,余潇的母亲杨仙乐的一位外门师姐的徒弟。
余心岩被杨仙乐偷偷从太真宫救出来,并没能立即逃出风烟城,两人就藏身在她师姐经营的一家妓馆中,这妓馆也是太真宫外门的产业,杨仙乐就是在这里生下了余潇。
夫妇俩带着余潇一藏就是七八年,这金姑娘是杨仙乐师姐颇宠信的弟子,数年往来之中,渐渐得知了夫妇俩的真实身份,并且,她爱上了余心岩。
余心岩是修真界名门正派的弟子,秉性光明磊落,金姑娘几次三番勾引挑逗,余心岩都不为所动,后来经师姐安排,和妻儿一起逃出了风烟城。
金姑娘求而不得,魔修性情往往偏执易怒,她又暗中知道了余潇体内金丹的秘密,于是与人合谋,一路追来,策划了这场绑架。
方淮听说金姑娘居然还没炮灰,不由得有些紧张,对父母说:“这个女人便是对我下毒的人,她既然逃走了,说不定还会再回来害人,爹和娘千万小心。”
李持盈皱了皱眉,方其生抚了抚方淮的头顶,笑道:“那人已是丧家之犬,有你娘的威名在,她逃还来不及,绝不敢回过头来再加害你。”
方淮摇了摇头道:“他们要害的是阿潇和师叔叔母,明知师叔叔母和爹娘相识,却仍然想偷偷抓走阿潇,是因为阿潇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害我不过是找错了人。”
李持盈道:“什么东西?”
方淮道:“我在马车上听他们说,好像阿潇体内有什么金丹。”
李持盈道:“潇儿尚未入仙门,哪来的金丹?”
方淮当然知道哪来的,但他怎么好说,只是装作不明所以地面向着父母。
他既然这么说,却让人不得不留心了。方其生蹙眉冷声道:“我和你娘待会便去和你师叔叔母谈谈。那魔女敢对你下毒,也该付出代价。不过你说来说去,一心一意只在阿潇身上,自己还病着呢,先顾好自己吧。”
这要是别人,方淮也没那么多精力,个个都想得那么仔细,可这是主角,三灾八难防不胜防,一个没保住黑化了,倒霉的还是他自己。
当下笑道:“我不过想起来提一句,阿潇是师叔的孩儿,难道娘亲不在意吗?”
方其生语气这才缓和,笑着伸手刮刮他的脸颊:“天下的理都被咱们方小公子占尽了。”
他们一家人说说笑笑,与此同时,余潇却一个人走到客栈的外面,看着道上人来人往。
余心岩和杨仙乐都在房里,不知在商量些什么事,命他在房间外面玩一会儿,或者去找方淮。余潇也乐得不装天真孩童,一个人出了客栈,到了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随人流走着。
他好像在等着什么人。
不消片刻,他鼻端忽然飘来一缕幽幽的甜香。
这香味并不浓厚,甚至不仔细闻都闻不到,但一钻入鼻孔,就好像把人周身密密地包裹住了似的,渐渐地飘飘然忘乎所以。
余潇停下,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听到女子轻轻的一声笑,声音酥软,勾魂摄魄。
那女子走到余潇面前,俯下身,娇声笑道:“小兄弟,一个人在这儿做什么呢?”
余潇抬头望着他。
女子伸手抚摸他的脸颊:“嗯?怎么不见你爹爹妈妈?”
余潇道:“爹爹妈妈在里面谈要紧事,叫我出来玩一会儿。”
女子道:“哦……那么跟姐姐去玩一会儿好不好?姐姐一见你,心里就欢喜得很。”
余潇歪头看着他:“姐姐,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女子一怔,心想自己的易容术应该没什么破绽,何况这还是个毫无修为的小孩子,当下笑道:“说明姐姐和你有缘,来,姐姐带你去个好地方。”
余潇果真受了她蛊惑似的,被她拉着手牵走了。
女子牵着余潇转过街角,回身向客栈观望一眼,心里才算松了口气,藏息丸效力不过一刻钟,一旦失效,客栈里的李持盈便会第一个察觉。
这藏息丸是她重金从魔界黑市里购来的,先前同伙潜入客栈用了两颗,她现在用的就是最后一颗。
余潇乖乖呆站在她身后,瞳孔放大,显然是失去了意识。
女子看着他那肖似杨仙乐的眉眼,冷冷笑了一声,掣出袖中匕首,一步两步,向他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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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玲扳过余潇的下巴,左右打量了一会儿,冷笑道:“不像余公子,却偏偏像那个贱人,这张脸看着就讨人厌。”
余潇咬牙道:“恶毒女人,我爹娘不会放过你的!”
金玲微笑道:“到底是贱人生的孽种,若是我和余公子的孩子,一定比你可爱百倍。”说着提起魔气缭绕的刀尖,“你这样讨厌的一张脸,还是别留着上黄泉路罢。”
她高高举起手。余潇浑身僵硬,连脖颈的转动都做不到,眼前划过一道雪亮的光,紧跟着是皮肉被割开的痛苦,魔气渗入他皮肉,钻进骨头里,让他痛苦地大叫起来。
好痛,好痛……爹爹,娘亲……
耳边是女人尖利疯狂的笑声。余潇瞪大眼睛望着寺庙的屋顶,眼前的色彩扭曲,模糊,渐渐被铺天盖地的血色替代。
——《金丹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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