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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走后,方淮掂了掂手里的锈剑,费了点劲才把剑从剑鞘中拔出来,拇指擦过剑身,剑身的中断有什么凹进去,好像是几个刻字。
他闲坐着也没什么事做,既然这个人情横竖是要卖给楚王的,索性从宝囊里找出一把匕首,开始替它除锈。
用匕首在生锈的剑刃上一刮,匕首刮过的地方立刻雪亮如新。他从剑身中部开始,仔仔细细地将上面的铁锈尽数刮去。
剑身上那三个刻字也终于现形,原来是“虞美人”三个字,看来是这把剑的名字。
这柄剑剑身细长,形态优美,剑柄上的花纹古朴雅致,倒也担得起“美人”的名字。
一把上品灵剑,放在仙界,也是不少修真者垂涎的宝贝了。
方淮正在度量这把剑的长度,忽然耳朵一动,抬起头面朝大殿的门。
来人迈着慢悠悠的步子,来到方淮面前,方淮亦将长剑放在案上,起身道:“阁下就是那位治好了公主怪病的高人?”
“是。”
方淮有些奇怪,他原本猜测这人应该是个修士,但是手上灵戒却感觉不到对方的灵力波动。“敢问道友如何称呼?”
那人却不答,反而拿起桌上焕然一新的“虞美人”。
“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凡夫。”
对方两指并拢,抹过剑锋,摇头晃脑地吟道,“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方淮一听这诗,立刻心里一惊——这正是他们太白宫剑道弟子入门剑法的剑谱第一页上写着的一首绝句。
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觉面前剑风一扫,那人已将剑尖抵上他喉咙,似笑非笑道:“太白宫弟子跑到凡人的皇宫里来,不知所为何事?”
这只言片语间,他还没猜出对方的来历,对方却把他老底都掀出来了。
寒气森森的剑尖还抵着他喉头,方淮倒也没有太惊慌,也没有向后退却,而是道:“原来前辈早已识得晚辈的来历。请前辈不要误会,晚辈虽是太白宫弟子,但不是并代表门派来找前辈的。”
“改口得倒快。”那人审视了方淮片刻,施施然把剑放下,扔回了桌案上。“楚王说你是为了金光草来的?”
方淮点了点头,那人一撩衣袍,在先前楚王的位置上坐下,淡淡道:“为了救人?”
方淮道:“是救人,但不是用草药去救,而是有人用我师弟的性命作交换,要我从仙岛东南倾上带回一株金光草。”
那人发出一声嗤笑道:“异想天开。”
方淮道:“虽然是异想天开,但为了师弟的性命,晚辈也不得不一试。”
那人眼光不住地在方淮脸上逡巡道:“那人是谁?”
“前辈是指……”
“拿你师弟性命威胁你的人。”
方淮犹疑了一下。道人轻笑一声:“你要我交代金光草的下落,却不告诉我你要把它交给什么人?那我恐怕……”
方淮道:“太真宫宫主尹梦荷。”
“尹梦荷?”道人稍稍提高声音表示惊讶,“堂堂仙门正派弟子,怎么会跟这么一个女魔头扯上联系?”
方淮知道这样下去,迟早得把事情来龙去脉交代一遍,索性就将事情从他们离开昆仑试炼开始讲起。
“原来你还是昆仑的人。”道人的声音变得没有起伏,将“昆仑”两个字咬得尤其紧。
方淮察觉到他语气的变化,但仍旧面不改色,继续叙述下去。
他说自己从那座宝殿中救出了方淮,然后回到营地,休息一夜后回昆仑,没想到刚回昆仑,他和余潇就又被尹梦荷抓走,成了太真宫的阶下囚,之后便是他和尹梦荷的约定。
道人听完他的叙述,有一会儿没有说话,就在方淮忍不住开口问他的时候,道人说:“你的故事说得不错。”
方淮皱了皱眉道:“这不是故事。”
道人道:“不是故事?那你跟我解释解释,为什么你的师弟落在魔女手中,你第一个想法不是回自己的门派求援,而是跟她定下什么约定?如你所说,你爹娘都是正派的修士,而你自幼生长在仙门,却宁可去信一个臭名昭著的女魔头,也不相信你那些正派的前辈们,你觉得这合乎情理吗?又叫我怎么相信呢?”
道人的话一语中的,叫方淮一时沉默了。
道人看着他的脸色,冷笑了一声,站起来要走,方淮却忽然道:“我虽然在仙门中长大,可我认为世人的善恶,不是靠是仙是魔来区分的。仙门之中,也有不少唯利是图的人,为了贪欲,甚至不惜诬陷别人,残害别人的性命。”
道人的脚步停住了。像是被他的话勾起了一点兴趣:“哦?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方淮垂着头,沉思了一会儿,想到他说到“昆仑”时,道人骤变的态度。
这人对他的敌意和怀疑,丝毫没有因为他的叙述减少,反而是在知道他也是昆仑弟子之后,变得更深了。
这又是为何?这人与昆仑有过什么龃龉?
方淮思索片刻后,那道人倒是很耐心在站着原处,等着他的回答。
方淮说:“因为我怀疑我师弟在宝殿中受伤,是一名昆仑长老下的手。”
“哦?”道人再次拔高了音调,这次是真的饶有兴趣了,“你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还是……”
方淮没有接他的话,而是道:“要我说出我的怀疑,前辈也该把自己的名字或法号告知吧?我总不能把我的秘密告诉给一个不知道名号的人。”
道人笑道:“小子倒是一点便宜都不肯让人占。我就是报给你名号又如何?你怎知道我报的是不是假名呢?”
方淮道:“我与前辈素不相识,前辈又何必报给我一个假名,难道前辈是哪位大名鼎鼎的人物吗?”
道人讽笑了一声,却不是嘲讽方淮,而是自嘲。“我的道号是摇光。至于姓名,无名之辈,不提也罢。”
说出这话的同时,他也一直留意着方淮的神色,同时手搭上桌案,只要对方有动手的意图,立刻抓起“虞美人”迎击。
但方淮的脸色和一般人听到萍水相逢的人报上名号时的反应没什么不同,只是点了点头道:“原来是摇光前辈。”
摇光道人注视了他片刻,重新坐回位置上道:“现在该说说你的‘秘密’了?”
方淮便将鉴道大会之初,娄长老对余潇的有意接近和后来的暗中刁难,再到昆仑弟子宝地试炼的突然提前一一道来。
摇光道人听完后道:“你说的这些的确可以作为怀疑那长老的依据,可还不足以让你认为他就是伤你师弟的人。”
“是。”
该赌一把了,方淮心想。从目前看来,想要金光草或是东南倾的下落,只能从面前这位摇光道人口中得知。然而这人心思缜密,修为虽然还未试探过,可是方淮清楚自己的实力,离开袖子里的那个宝囊,他几乎和手无寸铁的凡人无异,所以还是尽量少用,低调为妙。
那么要通过谈话取得这人的信任,就只能靠下一剂猛药了。
想到这里,方淮有意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其实方才我说我在宝殿中发现受伤的师弟,有一件事我特意隐瞒了。”
“那么事?”摇光道人依旧是听故事的口气,不过他很快猜出方淮要说的,“你在那座宝殿里遇见了那长老?”
方淮点了点头。
“我没有亲眼见到他伤我师弟。”他缓缓地说,“但我还是杀了他。”
大殿的烛火跳动着,快要烧完了。摇光道人望着那一排排灯烛,眯了眯眼睛。
“我在大厅里看到师弟躺在地上,浑身是血,丹田被人剖开。而那血迹从他身体下面,一直延伸到一扇门前。”
“我从兵器架上拿起一把剑,推开那扇门。里面横七竖八的都是尸体。我走过这些人,看到娄长老躺在最里面,他是唯一还活着的人。不知道下杀手的人不是有意留他一口气,让他再在死前的痛苦里煎熬一会儿。”
讲到这里,方淮的神色又变得像那时一样,面无表情,仿佛带上了一张神佛的悲悯的面具。道人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然后我杀了他。一剑穿心。他死前还在求我救他。”
方淮说完,便轻轻吐了一口气,他第一次杀人,时隔这么久再回想起来,居然仍然心情平静。
原本只是想通过交换秘密获取对方的信任,可当眼前又浮现起当初的场景时,方淮不禁喃喃道:“前辈你看,我其实没有什么证据证明娄长老是害我师弟的凶手,甚至从我见到的景象来看,他可能还是和我师弟一样的受害者。但我仍然杀了他,因为我不想让我师弟再有受伤的可能。”
摇光道人沉吟了一会儿,道:“既然他已经是濒临死境,你也可以装作不知道的离开,再等一会儿,他照样会死,何必补那一剑,反倒背上杀人的罪名?”
方淮摇头道:“前辈,我那时仍是昆仑的弟子,照理来说,我应该把娄长老和师弟一起救出去。但我没有救他。从我下定这个决心起,他就已经是我杀的了。”
两人之间静寂了片刻。
摇光道人终于不再是听故事的态度,重新把目光落在方淮的脸上。“如果这也是你编的故事。那我可真要佩服你了。”
方淮笑了笑道:“我的秘密讲完了。前辈,咱们还是把话回到金光草上去吧。”
摇光道人说:“那株金光草算是我的一桩奇遇。在那之前,你有没有兴趣听我说个故事?”
灯火最后力竭似的摇晃了一下,大殿里的蜡烛烧完了。两人早在这殿中布下了结界,所以不会有宫人进来添灯。
烛火熄灭的刹那,摇光道人随手一挥,细弱的烛光再次照亮了大殿。方淮虽看不见,却能感受到光线的明灭,他眨了眨眼,微笑道:“好,前辈请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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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剧情会有师兄的历险故事,余潇偶尔给个镜头_(:3」∠)_大家如果觉得无聊的话可以跟我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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