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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相逢(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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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淮就这么从客栈里逃了出来,他心里已经不是“乱”可以形容的了。

连殊就是余潇,连殊就是余潇!他昏迷前看到的那张脸的轮廓,绝不会错!

他怎么愚蠢至此,在身边共处了几十年的人,只是将五官用易容术稍稍修改,掩藏了声音,他就认不出来了?

向西是港口,但距离“海蜃”入港还有一个月,此时去也是徒劳。回东南倾?但水路复杂,只怕会困在路上,反倒更容易被追上。方淮拿不定主意之下,便向东飞去。

他运起灵力,也不顾自己元神在梦境中耗损太多,精神疲惫,只施展驾云术,一气飞出千里之外。

方才在客栈里强装无事,已经是拼尽他全力了。余潇临走前对他施了催眠术,亏他心中有所防备,暗自运转灵力抵抗,因此只睡过去小一会儿便醒了过来。醒来后立刻离开了客栈。

方淮想,自己为什么不当着余潇的面问出来,你为什么在这里?你不是被困在太真宫吗?尹梦荷不是不拿到金光草不放人吗?

想到这里,梦境里的画面便一一闪现,余潇在月教大殿内所受的折磨,杨仙乐之死。还有他再世之后,杀死那姓金的女人,和梁国世子的画面。

如果问出口,会不会和这些人一个下场?

方淮感到渗透血液骨髓的寒意,多么可怕,一个人怀着满心的仇恨待在你的身边,静静注视着你的一举一动,将你玩弄鼓掌之中……

如果有一天,掌心的猎物忽然明白自己是猎物,那么这个游戏就该结束了。

灵力渐渐有枯竭的势头,方淮知道不能让它透支,便落在地上。此时便身处一片荒野之中。

远远地有一条大道,道旁一座茶棚,棚外停着几匹高头大马,方淮走过去,单手一用力,扯下其中一匹的绳子,骑上便要走。

茶棚里的人呼喊着追上来,方淮目无焦距地往后看了一眼,抹下手上扳指,向后掷去。

那人把扳指接下,见其通身碧莹莹的,浮着一层光泽,品相十分不俗。再抬头,那骑马之人已不见了。

方淮手指在马匹头颅上一点,渡给它一息灵力,马儿便四蹄轻快,在荒野上飞奔起来。

不一会儿,太阳落山,晚霞满天,到处是荒芜蔓草,天地间唯有他一人。

真如丧家之犬一般。

方淮直到这时,才真正开始面对自己彻底失败的事实。妄想着要拯救自己和他人,妄想着有所改变,到头来,原来一早就压错了砝码,走错了路。

残阳余晖中,他不停告诫自己应该想想接下来怎么走,但心里却仍然塞满了那种难以言表的凄怆。

马匹飞也似的跑了一个时辰,终于也跑累了,他便将马扔在路边,自己重新施展架云术。

除了那铺天盖地的挫败感,他心里还因为其他的东西隐隐作痛,一时分辨不清那是什么。或许这就是被人背叛的感觉。他自认对身边的人力求做到问心无愧,自认每一件事都做到堂堂正正,但被人背叛的滋味,仍然是如此苦涩。

余潇说出的那句话,不停地在耳边萦绕,每回响一次,心脏都会传来令他抽一口气的绞痛。

好像余潇那句话是实实在在的一刀子,插在他胸口,那种痛苦,交织着背叛带来的恐惧和愤怒,让他满心满脑都像装着沸腾的水,“哗”地倾过来倒过去,最后竟然化作一丝荒谬感。

都是假的吧?或许他现在还在梦里?

方淮回想起几天前的他,尚且踌躇满志,身边各事各物,不说尽在他掌控之中,多少也是他期望的走向。

而现在,回头再看那个人,竟觉得那就是个跳梁小丑。可即便如此,也无比羡慕那个“跳梁小丑”。至少他知道自己从何处来,该往何处去,至少他有一个乖巧的师弟,正在万里之遥的太真宫等着他去救他。等他把他救出来,两个人可以一起回碧山……

如果真相只会令人惊愕痛苦、茫然无措和一无所有,不如他不要知道真相,不如就溺死在自己的美梦里。

这个想法在方淮脑海里一闪即逝。他很快明白这是软弱无能的想法,勉强打起精神。停止漫无目的的逃跑,落在一座荒山中。

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莽丛里偶然有野兽的眼睛放出幽幽的光,方淮找了一片位置偏僻的空地,靠在树下调息,同时压制自己的气息。

余潇在东南倾岛上能和上古神兽打个不可开交,全不是他区区金丹期能够应对的。说起来,他还一直以为余潇才刚到金丹期,完完全全被对方刻意制造的假象骗过了。

他自以为是地把剧情一改再改,到现在,事情的发展早就超出他的预测,余潇能和尹梦荷握手言和,这根本是原著里中期才会出现的剧情。而他呢?他还有什么筹码?

方淮简短思考过之后,得出答案:没有。

他们的之间的实力如此悬殊,那么他几个时辰前从客栈逃跑,余潇几时会发现?只要他待在这个岛上,以对方的修为,他迟早会被发现。

方淮收敛心绪,稍作调息之后,便站起身来,忽然耳边听到压得低低的呼嗬声。

他回过头,瞳孔一缩。

一只野狼,眼瞳里闪着幽幽的绿光,从草丛里跳出来,但让他惊骇的不是这只野狼,而是跟在他身后的人。

来人从浓重的夜色里走出来,手里握着一个碧莹莹的扳指,看着他道:“叫你在客栈里等着我,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方淮伫立在原地,不言不语。事实上他背脊微弯,额头也渗出冷汗,支撑得极为辛苦,这是余潇第一次对他放出修为强者对修为弱者的元神压制。

方淮眼前一瞬间又闪过那许多场景,不知怎地,居然笑了,一字一顿道:“余潇……余师弟。”

余潇往前的步子一顿,方淮终于抬头,直视这张撤去伪装的脸,同时也没有那些狰狞的疤痕,对他而言,实实在在是一个陌生人。

“捉弄我的游戏也该结束了。我既什么都知道了,不就不能再陪你玩好师兄好师弟的把戏了?”

余潇盯着他看了半晌,说道:“果然不该……”

微风一动,他身形已晃至方淮面前。方淮早有防备,一手灵力聚成风刃,砍在余潇伸来的手臂上。

他压根不期望那一刀能砍中,但出乎意料的,竟然实实在在地砍中了。

余潇手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他没有去管,而是直直地盯着方淮:“不该留下你这一身修为。”

“噗嗤”一声,血肉被破开的声音,方淮双眼微微睁大。余潇一只手穿过他的丹田,握住那颗缓缓转动的金丹,另一只手拦腰抱住他下滑的身体。

方淮紧紧攥住他的手臂,双目有些呆怔地和他对视,嘴角流出鲜血,道:“金丹……还你,饶过我父母性命,饶过太白宫……”

余潇只是将他抱入怀中道:“师兄。”

方淮闭上眼,恍然间好像看到两人少年时结伴同游的场景,数十年来兄友弟恭,竟有如幻梦一场。

……

“为什么要走?”

方淮坐在桌前的转椅里,手无意识地转动着一个小魔方。

女友站在离他几米的地方,离公寓的门口很近,手搭着行李箱的拉杆。

木已成舟,但方淮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很没养分的问题,随便几句话就可以搪塞过去,但女友突然说:“你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哦,好人卡不用发这么多吧。”方淮耸耸肩,想笑,但笑不出来。

女友说:“不是好人卡。你很好,太好了。你真的是个很重情又念旧的人,住久了的房子舍不得搬,玩惯了的游戏舍不得换,对身边的人……我本来以为我也是。”

房间静默了一会儿,方淮看着女友美丽的脸,她又说:“我发现其实我并不是,比起念旧,我更向往繁华的新鲜的东西,我也……没那么多感情,可以回报你。”

“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方淮站起身来,“我送你?”

“不用了。”女友的目光落在他放在桌上的魔方,上面的颜色都褪得支离破碎了,她忽然想起道:“咱们大学的时候第一次见面,你就是在教室玩这个魔方,被我看见了。”

“是吗?我记得是我先追的你吧?”

“嗯,但是当时看你一眼我就在想,这样的男生,如果是我男朋友就好了。”

……

他以为他是死了。但又在一片漆黑中醒来。

方淮缓慢地眨了眨眼,很快明白这种黑暗并非来自外部环境,而是他又失明了。

回想起闭眼之前的经历,金丹被掏走了,修为也成了空,体内潜伏的断肠花毒又冒了上来,自然就失明了。

方淮一动不动躺着,也不去想此刻身处何地,他感到倦怠,这么多年的努力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茫然油然而生。这种茫然让他整个人都松懈下来,不再去思考接下来会遇到什么,如何应对。

这么静静地躺下去就好。他这么想。

可惜有人连这点小要求都不愿如他的愿,有人伸过手来抚摸他的眉骨道:“师兄。”

方淮不作回应,只是被他的手指弄得发痒,又眨了眨眼。

那人便也不再说话。过了许久,方淮才感到大脑如同一台锈住的机器,终于稍微转动了一下。

他开头,声音略微沙哑道:“我父母外公……”

“我没有去碧山。”那人道,“我一直在这里。”

方淮道:“好。”过了一会儿,终于想到自己接下来该做事,攒足了力气,慢慢地一字一句道,“若能……放过我父母亲族,要怎么折磨我……都好。”

那人不答,而是抬手,方淮感到死寂的丹田产生了一丝波动,那人手里握着是他的金丹。

一条手臂伸过来,横过他腰间,扶着他背脊,让他半坐起来,将那颗金丹送到他面前。

方淮当然不觉得对方好心打算替自己把金丹安回去,不过金丹甫一接近他,经络中残存的灵力得到感应,立刻流动起来,一时之间将浮起来的魔毒又压了回去。

方淮眼前现出模糊的色彩,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男子英俊的轮廓。

方淮盯着那张脸看了一会儿。心想,倒是和他想象中的没有伤疤的模样不差多少。

方淮低头看了一眼那被对方用手托着贴近他胸口的、光华灿烂的金丹,笑声喑哑,用虚弱的声音道:“这又是什么新把戏?”

不对,他想。做人家的阶下囚,这样的口气未免太不逊了点。

于是思考着要不要道个歉,面前余潇却忽然将那颗金丹衔在口里,倾身过来。

方淮怔了怔,下意识要往后躲,但后脑被对方牢牢扣住。

嘴唇靠近的同时,身体对金丹的感应也越来越强烈,空虚的丹田和枯竭的灵力,渴求着金丹回到体内。

心头那一块血肉搏动得尤其厉害,甚至产生了迷昏神智的晕眩感,让行动先于大脑思考的方淮张开口,本能地想要把那枚金丹从对方口中夺回来。

“唔……”

唇舌交接,金丹早就化为乌有,但口内却被对方的舌尖掠夺,搜刮,大有将他吃拆入腹的架势。

唾液顺着嘴角滑落,方淮心内惊涛骇浪,简直比他被掏出金丹时还要恐怖,用力地别过头去要躲开那黏腻的亲吻。这时候身体倒是有力气了。

他胸膛不断起伏,喘着气惊怒道:“你……”

两人已经倒在榻上,那人将他双手扣在头顶,用那冷冰冰的声调,又有点沙哑道:“你不是说,怎样折磨你都好吗?”

“……”

方淮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从他醒来之后,就在不断地受到冲击。

当余潇顺着嘴唇往下,亲吻他的下巴跟喉结时,他积蓄了力气,一把钳住对方的脖颈,咬牙切齿道:“要折磨我就用刑,你想干什么!”

余潇握住他的手,低头吻着那修长细腻,骨节分明的手指:“我在对你用刑,不是吗?师兄。”

方淮觉得那一声声的“师兄”就像在羞辱他,羞辱当初那个自作多情的自己。他怒急攻心,抬手给了余潇一巴掌。

“啪”的一声很清脆,响彻在宽敞的大殿里。余潇的头骗了过去,又转回头,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方淮。

方淮揪住他的领口,咬牙切齿道:“你有本事打断我的骨头,切碎我的肉,把我扔进虫蛇堆里,你不是向来最有手段吗?你杀梁国世子,杀那个女人……”

而我不也是你手里的玩物?

方淮感到一阵悲哀,他松开余潇的衣领,大口喘着气,视野又开始被黑暗侵袭,等待着魔毒再次漫上来,但很快一丝灵力又注入他体内,替他缓解失明的症状。

余潇说:“你都知道了。”

方淮双眼盯着屋顶道:“是,我都知道了。余潇,我的噩梦就是你。”他嘴角扯出一丝讥讽、又满含冷意的笑。

“你最好不要叫我有杀你的机会。”

余潇看着这样的方淮,这个人从没像现在这样,连正眼都不屑给他。

他垂眸道:“你不会有的。你会好好地呆在这里。”他摩挲着方淮的腰线,用手指挑开他的衣襟,“你不会再有金丹,也不会有修为,没有这些,你就不会逃跑,不会想着背叛我。”

“背叛你?”方淮看着他,只觉得荒谬可笑,“是谁背叛了谁!我从来……不曾想过有这么一天……”

他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从一开始就错了,错把驯服不了的野狼当成了乖顺的小崽子。

他以为他竭尽全力,一定可以软化一个人的心,可是……

“余潇,你这个人,根本就没有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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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太多让我慢慢回!

你们这么想看虐啊,但是其实我写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哔——】【哔——】

想开起我的破三轮,可是jj已经不是当年的jj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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