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映厅灯光熄灭,在大屏幕亮起莹莹白光之前,裴芷忽然觉得自己的五感在这一刹那锐利起来。
能听到身边人清浅的鼻息,感受到他躁动不安的热意。
她稍稍偏头,看着荧幕柔和的白光投在他脸上,鼻梁高挺额发散落,光影在他身上交汇,显得格外深邃立体。
周围空空荡荡,五排之内只有他们两人。
似乎是注意到她的视线,谢行偏过头,嘴角提起细微的弧度,问:“怎么了?”
她抿了下唇:“突然就想到第一次和你看电影的时候。”
“是这样吗。”
他说完,伴随着衣料窸窣声,烫人的掌心拢了过来,包裹着她的手指轻轻一捏。
声音裹在开篇音效中,传到耳边有些模糊:“没忍住,拉了你的手。”
时光似乎在荧幕的白光闪烁中回溯,他趁着黑暗第一次拉她手的时候,两人的心脏都在剧烈跳动。
以他们当时的感官来描述,激烈的碰撞声或许不比电影大场面的效果差。
汗涔涔的,着实丢人。
明明都这么久了,恋人之间对彼此身体的熟悉程度会让细微的敏感一点点沦为普通。刚开始给一个眼神都能激起的火花会变得越来越迟钝。
但越过时间长河,又真正触碰在一起时,只是单纯的牵手,他的手心依旧是烫的。
她也能听到自己依然蓬勃的心脏跳动声。一下下踩着点,几乎与电影片头的鼓点重合。
趋于急促趋于热烈。
最后一排小情侣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远远传来一句娇嗔的“讨厌”。
裴芷手心翻开朝上,往里勾了勾指。
指甲像轻羽似的划过对方掌心,她笑:“你当时胆子就和后边那个一样大。”
他微微眯眼:“毕竟年轻。”
“现在呢?”裴芷自然而然顺着他的话题往下,嘴角一直藏着浅笑:“懂事儿了?”
电影开始进入正片,最初几分钟像是致敬李安的《饮食男女》,特写镜头推进在厨房一亩三分地。一下铺满了烟火气儿。
或许是出于对正片的尊重,谢行再偏头时说话的声音都压成了气音,轻柔刮过她耳廓。
“是啊,懂事了。”
他捏着她的指骨把玩,仿若自言自语:“女朋友都到手了,总不能莽一辈子。”
裴芷抬了下手指表示同意,没说话。
画面跳转时,她忽然感觉身侧有股力道压了过来,贴着她的肩线,于是下意识转头。
他不知什么时候蹭得那么近,刻意压低了身形,下颌几乎就架到了她肩窝。此时大半个身体往下沉到座椅里,比她还矮半头。
她一扭头,鼻梁蹭着他的山根而过。
还没问靠那么近做什么,他仰头吻了上来。
温软湿润的触感贴着唇缝往里扫,没有温柔的过渡,像终于压不住般急不可耐,带着一点惶惶难安的躁意,与她交换着气息。
他的手扶在她脖颈上,拇指沿着下颌线条来回摩-挲,用男人更强硬的力道把她钉在椅背上。
很难得的姿势,何况他现在刻意放低身躯,占着更矮一些的空间,由下而上地扫荡。有时候她坐在他腿上也是如此,明明占高一头,但气焰却不一定。
而此时身后又有椅背的阻挡,无处躲藏。
电影情节安静地过渡着,他们在这一片忽明忽暗的光线中,吻了彼此很久。
裴芷知道他是有反应的。
就算不去听他不规则的呼吸声,也能在电影骤亮的光线下,捕捉到他眼底藏匿不急的几分情-欲。
别说是他,就算知道自己有些障碍,此时也已经沁了一层又一层薄汗。迷茫却又不知足似的,用拇指指腹刻画着他纤长的手指骨。
除此之外,还感知到了急躁与不安。
这一下捏得比先前更重一些,她声音透着慵懒的性感:“今天怎么了?你不太高兴。”
结论用的是陈述句。
他也没辩驳,只闷声回答:“太久没陪我了。”
“我错了。”
她的认错来得好快,谢行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倾身过来又亲了一下她的嘴角。目光落在他吻过的地方,没再说话。
裴芷被他盯着奇怪,抬手抹了下唇角,问:“是口红全花了吗?”
“嗯,我帮你擦。”
他用指腹一下下虚抹着,忽得抬眼:“明天空吗?我想找你。”
裴芷想了下周四的安排,如实作答:“上午可能不行。我有点事要出去,下午或者晚上?”
“去哪儿,我中午去接你。”
“……一个朋友那。”
她不喜欢复杂的人际关系,朋友圈常交往的几个屈指可数。能当着他的面说出是朋友的人,不过那么几个。
谢行没法把备注为祁迹的人和任何一个朋友对上号。
他下意识觉得对方在逃避,眼神微闪:“接你……不方便?”
“也没有。”
裴芷没想跟他说自己偷摸儿约了心理医生,况且她确实有点顾虑。
祁迹是男的,她咨询的事儿过于**。或许对于医生和病人之间没什么可多虑的。但谢行的占有欲和醋意摆在那儿,他或许没法接受。
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原则,裴芷没打算说。就想着以后好了,皆大欢喜就行。
两人各自心怀鬼胎。
她想着下文如何说,他却先一步解围:“没关系,那我在工作室附近等你。”
好像瞬间移开了关注点,不再纠结此事一般。
整个放映厅六人,无从知晓旁人,反正裴芷这次也什么都没看进去。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因为突如其来急促的吻,还是接吻过后那番对话。
祁迹说她程度轻微,那应该,很快就能解决的吧。
谢行送裴芷到家,回去路上给唐嘉年打了个电话。车开得很慢,仿佛如它主人似的,驮着满腹心事。
谢行敲了两次烟盒,都没点燃一根。
最后用力揉成团砸在了车座一角。
唐嘉年终于接通时,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冰凉。
“明天去工作室么。”他问。
“去啊。”唐嘉年没意识到什么事,小嘴一叭进入聒噪常态:“我妈说了,学校那边也不指望我能干吗。过个四级顺利混到毕业证就行。反正以后出来也是找工作嘛,裴姐姐那里先锻炼着,总归是自家人罩着,少受社会毒打。你说是吧,哥?”
谢行像没听到刚才那一大段,只执着于问:“明天有拍摄任务没。”
“明天啊……没有吧。明天裴姐姐自己有事呢。我得去修照片,还有一些成片要帮忙整理。估计又要弄到挺晚的,江姐姐那边我都好几天没去了,我下次过去要——”
“不带你?”谢行打断。
“不带。”唐嘉年知道对方只关心前半段,在电话那边摇头:“上周四没带我。上上周四也没带我。反正最近周四的活儿都不带我。裴姐姐也没说原因,有天我随口一问,她就说是个很普通的客户,自己就行。”
“……客户。”
谢行默念了两遍,心想几小时前,在他这里还说是朋友。在唐嘉年那边可就是客户。两套不一样的应对方法。
想起备注上的名字,他蹙眉默了一遍。
暗藏波澜的胸腔仿佛被一记重锤敲开,掀起狂澜。
“哥,你明天要来找裴姐姐吗?那等她回来了我给你通知?还是你自己跟她约?”
唐嘉年喋喋不休的声音再次响起。
谢行缓缓抬眼,目光落在延伸向前看不见尽头的柏油路上。
路灯打进车窗,照着他线条冷硬的侧脸。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狭窄的车厢回荡开来。
“我自己约她吧。”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一更往前戳。
行行把钱塞到作者手里,说:妈,别虐我。今天的红包我来发,还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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