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虽不知道那十字涟漪的里面是否和这里一样危险重重，可她绝不能就此放弃祭留。
她正要开口相求，这时露离突然说道：“他死不了。”
然后便猛地将若水向后一挥，空气流波由于惯性力度，粘附在若水上向后拉扯，恰好将祭留一并带入了十字涟漪中。
在涟漪消失之前，弗降尘最后一个进入。
被卷进十字涟漪下的空气流波里后，忘川始终被露离搂在怀里，她贴着他的胸口，又听到了他节律的心跳声，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心安。
“你怎么出来的？”
“当然是想办法出来的，不然等着你回去救我，黄花菜都凉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点也不心虚，尽管他其实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像扔垃圾一样扔到这里来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以前他油腔滑调的时候，忘川总觉得他一无是处，现在他对她毫不客气，她反倒觉得他比以前可靠多了。
“怎么不说话了？”露离揽着她的时候，都能感觉到她浑身的皮肉像是贴在了一起，只剩下了一副干巴巴的骨头架子，原本她就瘦削，现在揽着她都硌得慌。他对她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心疼她之前经受了那么多磨难，本以为只要他以后看紧她，就不会让她再受一丁点苦，可当他看到她满背冰蛾，一颗心仿佛被狠狠地踩在地上揉搓。而一想到她为了那个男人，不顾自身安危，才遭受了这些，他便又十分气恼。
不过当事人却完全没有他那么复杂的心思，后背和四肢只要被冰蛾叮过的地方，都是又疼又麻的，随后便像是用冰刀在肌肉纹理间来回切割，又热又凉的痛感让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而血脉里又翻涌着奇痒难耐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想伸出手用力地挠一挠全身上下。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胡乱问道：“黄花菜是什么？”
“什么黄花菜？”露离有些走神，他用笙息划开的十字涟漪是进入冰蛾蛊最里面的钥匙，他已经能隐约看到五光十色的冰棺，时隔十多年的时间，他终于又要见到那个人了。
忘川歪着头，视线刚好停留在他微抿的唇线上，有一根银丝被他吃进嘴里，他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凝重，都让她感觉有些陌生。
“你刚才说的，黄花菜凉了。”她提醒道。
露离皱了下眉，在她脑袋上轻轻弹了一下，“你都关注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忘川望了一眼被空气流波托举，慢慢跟随他们下降的祭留，道：“你怎么知道他死不了？”
“噢…你不关心关心我，还想着他呢？”说着在她脖颈上蹭了一下，眼神飘向祭留，语气不善道：“他咬的？”
忘川疼得向后缩了一下，他立刻又说道：“知道疼了？怎么就不长记性？”
她觉得要是他的尾椎没进化完全的话，现在他一定是摇着尾巴，完全一副欠揍的德行。
她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不然不会这么有涵养地听他啰里吧嗦，于是白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话真多。”
露离一看见她脖子上的牙印子心里就搓火，知道她未必对那人就是他以为的那种感情，可还是忍不住想要教训她：“我话多还不是为了你？他是个什么东西，你到现在都没看明白，还傻呵呵地拼了自己的命去救他，你以为他会感激你？他身上感染的柱星螅，不就是抵抗冰蛾的最好屏障，你没觉得他和你同时被冰蛾包围，他不但没像你一样被吸食血肉，反倒像是被唤醒了。”
忘川有些迷惘地眨了眨眼睛，她还以为祭留是因为她的血才清醒的，从没想过是冰蛾的作用，有些怀疑地问道：“可他以前都是…”
“都是喝你的血才清醒的？”露离恨得牙痒痒，“说你傻，你还真是不负期望。那是因为当时你的心还被岩冰封住，血液里有和冰蛾口器释放的毒素一样的东西，应该就是那种寒冰属性的东西震住了他体内的冰蛾。”
忘川有些诧异地歪过头，疑惑道：“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咳咳…忘川姐姐，你忘了我碰到了那个人的秘密，所以我和哥哥在你们的磁力场里都感知到了…”弗降尘一直在他们旁边，所以他们两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忘川忽然感觉心跳得有些快，像是做了错事被人抓住了把柄似的。
这时头顶上传来一声冷哼，露离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脑门，语气又拽又欠：“怎么哑巴了？等一切都结束了，好好想想怎么和我解释。”
为什么这么奇怪？她到底在心虚什么？
“哦。”她很小声地应了一句。
露离原本不指望她还会有这么乖顺的一天，更何况她那比大腿还粗的神经，根本不会明白他到底在气什么，听她三百六十度大转变的一声‘哦’，他完全怔住了，心跳也仿佛漏掉了一拍。
他默默地垂下头，看着她毫无血色的小脸，生怕自己是幻听了，于是像个傻子一样问：“你刚才说…什么？”
忘川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如影随形，心道难道她说了什么不得了的字，不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哦’？
于是她有些忐忑地抬起头看着他：“我说…哦。”
这时就连在一旁的弗降尘都被她的反应震惊了，瞪着圆圆的眼睛由衷地叹了一声。
露离的眼眶里似乎泛起了泪光，在斑斓的空气流波里看不真切。
但忘川能感觉到他的身体绷得紧紧的，就连搂住她的手都在微微地发颤。
“你说的，不能反悔。”露离内心狂喜，但表面上却故作云淡风轻。
忘川还是有些蒙，糊里糊涂地点了点头，也不知他在激动什么。
然后新一轮的痛痒攻势来临，她有些忍耐不住，拧了下眉头，愣是没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但他们挨得这么近，她的一举一动都被露离看在眼里。
他轻声问道：“难受？”
忘川咬紧了后牙根，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