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看着他,反握住他的手,很镇定地说道:“我不是相信他,可是我想不到别的办法。以前我只会硬碰硬,常常头破血流,后来我遇到你,都是你在想办法,可是这次你想出的办法就是要我一个人躲进剑鞘里,我不能这样做,因此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一股如寒流般极致悲伤的情绪涌上来,几乎要将露离仅剩的一点理智压倒,活着并没有多么快乐,甚至能想起来的都是不堪回首的,还不如一死了之,他是如此,她亦然。那为什么他还要执着于让她一个人活下去?活着,她仍是孤孤单单的,没有人替她遮风挡雨,甚至许许多多人都盼着她去死。
可是人只有活着才会有无限可能,才能改变。
死了,一切成灰,随风而逝。
他定了定心神,强行逼迫自己从那种赴死的心态中调整过来,然后才平静地对她说道:“你说你相信我,那这一次你还信不信我?”
忘川看着他,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信。”但这一次,她仿佛读懂了他的内心,抢先一步说道:“就算是我没有按照你的安排进入剑鞘里,我依旧相信你。”
她可真是长大了!他该欣慰,以前都是他一猜便中她的心思,现在反过来了。
她把他想说的话提前说了,堵上了他的嘴,让他无话可说了。
祭留已经随着微波桥吊了过来,见他们二人正四目相望,不知刚才是说了什么。
他心里暗流涌动,虽有千万不舍和不甘,但最后都化为了平静。
他是猎辰统帅,绝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至他的臣民于不顾。
“开门吧。”他淡淡道。
若水和笙息全都在他们手中,骨间液无足轻重。
在他们面前是向下蜿蜒曲折的月影隙,只不过现在只是裂开了一道很窄很窄的缝隙。
从里面透出莹亮的白光,能看到交错的犬牙状冰茹,这月影隙果然不是一般的通道,忘川的离子剑竟然在劈开的时候没有损坏这些冰茹。
露离看了一眼缝隙下的光芒,道:“就算能彻底打开,你们也进不去。”
“忘川,别听他废话。”祭留在来这里之前就已经知道这里的地质结构,若是离子力不行,他还有红热波。
忘川这一次没有听露离的,她下了半天基,贯注心神凝蓄出花殇,正要举臂挥向月影隙。
这时祭留也凝出忌羁,与她的花殇双剑并行,并将自己的磁力场融合进她的磁力场中,两人合力挥向月影隙。
在离子剑巨大的能量下,月影隙终于裂开了更宽的通道。
不过令他们吃惊的是,那些犬牙交错的冰茹仍是好好的,甚至一点损坏的痕迹都没留下。
露离在半天基上翻了个身,面朝他们,不出意料地叹道:“都说了,你们偏不信。”
这里的冰茹就是天然的阻隔,像是一排排尖牙,对准了入侵的外来者。
祭留还是不肯死心,又握住忘川,再次聚力挥了离子剑。
这一次仍是毫无进展,祭留愣了一瞬,蹲下来向月影隙里伸出手,摸向那如利齿般的冰茹。
岂料刚一伸进去,便被透骨的寒气逼了出来。
没想到这冰岩不仅能长得如此结实牢固,还能在这样恶劣严寒的环境里粘合力这么强。
“别摸了,那里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材质,我们银夏人世世代代研究了这么长时间,都没猜透。”露离见他跃跃欲试的模样劝阻道。
忘川回过头,有些焦躁地问道:“那只有你的骨间液才有用吗?”
他点了点头,若水飘然旋到她身旁,“不是告诉过你,若水是第一把钥匙,不过要有我的骨间液开路。”
命握在别人手中的感觉真是不好受!
弗降尘终于在两条腿加上无数如鬼魅般的守宫液人轮流倒腾下姗姗来迟,当他看到忘川和祭留一脸失落与愤懑站在那道蜿蜒曲折的缝隙时,他顿时笑成了花。
“哈哈哈…我还以为你们真的无所不能呢。”
忘川心里有火,恨不得立刻将他劈成两半。
但是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必须要拿到他手中的骨间液。
露离扫视了一周,人都已经到齐,万事俱备,东风就由他自己做主吧。
“好了,既然人都来了,我最后说几句,不耽搁你们各做各的。”
忘川有些诧异,他还想说什么?
“其实,我知道小尘你喜欢有个人陪着,对你百依百顺,但这个人绝不会是你的忘川姐姐,她不是个合适的人选。”他首先便揭穿了弗降尘内心真实的想法。
然后,他又对准了祭留:“你的心思就更好猜了,不过是拿到你想要的楹涟石还有岩冰心,不过你不得不同时要了她的命。”说着他已经将视线移了过来,直直地落在她身上。
他先前的话十分露骨,但她下意识觉得他接下来的话才是重中之重。
他会对她说什么?也像说他们二人那样,评测她的心中所想吗?
“忘川,你太幼稚了,我以前是挺喜欢你,是因为觉得新奇,从来没见过哪个人像你这样,无知无畏。可现在我忽然明白,你其实也不过是普通的芸芸众生之一,甚至你是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一类人。你来的时候也看到了,葳惢为我而死。
其实我们很早之前就相识相知,并且她很喜欢我,我被囚禁的这段日子,也想清楚了。我不该辜负一个将全部韶华都耗费在我身上的人,她才是那个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我会收回我对你的心意,自此笙息和若水都不会再粘着你。”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十分清晰,且平静,甚至没有一丝停顿,似乎他早就想好了,只是在最后的时候和她说清楚。
可是她不明白,一个人为什么会在很短的时间产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他们在隧洞里还缠绵悱恻。
那时候他还一心一意地想要让她活着。
为什么现在他却说葳惢是对他最重要的那个人,而她不过是个新鲜又普通的芸芸众生之一?
她不知该如何开口,质问还是责问?
她似乎总是在倾尽所有的时候,被告知她是错的,而且错的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