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句话,盛夏持续鸡血了两天,终于在第三天的时候被工作整崩溃了。
他琢磨着送花送礼物搞小惊喜和浪漫讨他哥欢心,连有情调适合酱酱酿酿的私密餐厅都找魏晓楠给打听好了,万事俱备只欠空闲时间,可社畜谈个恋爱好难,尤远那么大个总,总有开不完的会应不完的酬,对方得了个晚饭的空,盛夏又被铺天盖地的剧本缠着,开完视频会就没命地改稿,一堆人在玉城加班加点,他哪好意思丢下大家去追爱,只好用咖啡吊着命在酒店里熬通宵。
朋友圈更新一张凌晨四点的北京,矫情地表达自己有多忙多努力,尤远根本没理他,倒是情敌江汀很体贴,问他在哪,要不要一起吃早点。
魏晓楠:?吃什么?加我一个。
江汀:豆汁儿。
魏晓楠:……导演突然叫我,你俩喝吧。
江汀:?你不是刚杀青么?
魏晓楠:没杀干净,呵呵。
俩人在盛夏的朋友圈聊得挺欢,他一无所知,天亮了才睡着,再被敲门声弄醒已经中午了,炸着一头毛开门把李静和代冀请进来。
代冀看着一屋子狼藉,恹恹地说:“夏哥你休息吧,今天我自己去。”
“约的十二点,据说导演也在。”李静自顾自开始替盛夏收拾,叫了客房服务,把衣服和餐盘弄到一边说,“不是执行导演,是总导演,取景刚回来。”
“嗯,去,我得去。”不可能让代冀一个人去,谁也不熟,坐那儿都不可能有人鸟他,盛夏把卫生间门一关,洗澡带收拾只要十分钟,出来已经有人样了,招招手,“走,马上圣诞,然后新年,各个都,忙,就今天能见面。”
大中午就跟人喝酒,盛夏强打精神应酬,代冀也不忍心,喝了不少,好在这顿饭吃得值,聊得也投契,有总导演放话,代冀跟组和原编剧团队一起负责剧本改编,多少是给了他一点话语权,盛夏放心了。
醉醺醺回酒店睡了一个多小时又起来改稿子,新年过完再等一周得上会评估,算是项目竞标,没多少时间了,撑着这几天把工作弄好,他还想在新年前约尤远吃个饭,做好铺垫循序渐进才好约他一起跨年。
压着平安夜的第一抹晨曦把第五稿定了,盛夏瘫在椅子里舒了口气,把微信点开,跟尤远发了条微信:哥,平安夜快乐,早安。
对方应该还没醒,没回他,盛夏蒙头就睡,这一觉睡到下午饭点,他跟李静打过招呼,稿子定了大家可以休息一天,该补觉补觉该过节过节,别吵他。醒过来颈椎疼得他以为自己要瘫痪了,尤远早上七点跟他说了简短的“早安”,就为这一条微信盛夏感觉又活了过来,自己去酒店餐厅吃了饭,一头扎进泳池游了十个来回。
运动完身体和神经都是放松的,颈椎的难受劲得到缓解,他想约尤远吃饭,酝酿着打开微信,先刷朋友圈,结果看见江汀发的九宫格照片。
不知道是谁家里的圣诞树,挂满了装饰品,树下还有很多名贵的礼物,江汀坐在树下笑得很开心,有人给他照了像,然后是平安夜晚餐,虽然没有人出镜,但是盛夏看见角落里一个男人修长白皙的手腕,戴着的表和尤远的那块一模一样。
江汀配字――又一年平安夜,我们的平安夜,在国内一切都好,爸妈放心。
别人相依相伴平安夜晚餐,盛夏孤零零在游泳池挥霍体力,这不是有病么。他愤懑地点了个赞,把手机关了。
怪谁都怪不到这俩人头上去,要怪就怪自己,他一个社畜竟然还以己度人地为尤远着想,怕彼此都忙老贴上去耽误工作,人家大老板用得着他操心?就算闲在家里吃屁也能日入斗金,盛夏郁闷得很,他就不该体谅尤远,想贴就贴,猛贴,站在人办公室里贴贴,有时候确实会因为想太多而错过机会,喜欢就上,想要就抢,机不可失,错过就把尤远送人床上了,悔恨终生。
盛夏再次打开手机,给尤远噼噼啪啪发微信。
尼桑一打七:哥,明天一起吃饭吧,想吃重口味的吗?重庆火锅怎么样?或者川菜滇菜湘菜?
尼桑一打七:一起过圣诞吧,反正平安夜已经错过了。猫猫流泪
尼桑一打七:想和你吃饭,想一起过圣诞,不过分吧,不干别的。【可怜】
尼桑一打七:就我俩吃,可以吗?【委屈】
尼桑一打七分享了一首歌《圣诞结》
过了五分钟,尤远回过来:……
尤远:明天出差。
尼桑一打七:什么时候回来?
尤远:大概一周。
尼桑一打七:那回来告诉我哦,我还在北京的,得一直待到上会,圣诞过不了的话可以一起跨年就好了【委屈】
尤远:嗯,回来再说。
爱的人在别人身边,寂寞陪盛夏过夜,他哼着伤心的歌熬过平安夜,在圣诞节当天接受了江汀的邀约。
江汀爱交朋友,整天看盛夏在酒店熬稿子,体谅他辛苦,所以才约着一起过节的,还说尤远出差了没人陪他,正好他俩作伴。
作伴就作伴吧,盛夏一早起来就 饬自己,跟魏晓楠说了以后,魏晓楠差点把造型师给安排过来,还嘱咐他输什么不能输脸,盛夏觉得没必要,他跟空气较劲吗,人江汀根本就不知道他在打尤远的主意。
已知对方是情敌的情况下其实最好不要有交集,但江汀给盛夏的印象是好的,对他又很客气实诚,一来抹不开面子,二来如果他要对尤远发动攻势,势必将来要跟江汀摊牌,既然他俩不是恋人关系,竞争就该坦荡一点,没必要撕破脸,盛夏也不想偷偷摸摸的,赴约吃饭,打探敌情,为以后做个铺垫,一举三得。
两个打扮得堪比明星出街的小帅哥约着吃了顿好的,盛夏非要请客,江汀没跟他抢,吃到半中间魏晓楠发微信过来八卦:聊了点啥,讲给我听听,是不是跟你打听尤远的往事呢?你可别傻,咬紧牙关说不知道,让他猜去。千万别让他知道你和尤远的关系,小人精机灵得很,你玩不过他。
尼桑一打七:江汀人挺好的呀,你怎么对他有敌意?
魏晓楠:你好意思问?我们家夏夏苦了这么多年,对他我就喜欢不起来。
尼桑一打七:爱你。
魏晓楠:滚。快说,你俩到底说了些什么,我给你分析分析。
尼桑一打七: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尤远的事没提半个字,真的,他还约我去看展览,下个月有个文学交流会,我俩说好一起参加。
魏晓楠:……神经病,告辞。
盛夏无声地笑起来,关了电话,江汀又把热茶给他倒上:“和你好投缘,一顿饭不够,你晚上有事不,没事的话等会儿去酒吧喝一杯?”
“好呀。”盛夏欣然答应。
圣诞跑出来过节的人巨多,江汀带盛夏去了一家喝威士忌的酒吧,因为消费高昂,人稍微少一点,找了卡座坐下,品鉴级别的几种威士忌一杯杯端上来,俩人边聊边喝,这就进入正题了,饭桌上聊文学,酒吧里聊男人,江汀终于忍不住开始问盛夏关于尤远的事。
大学时候的前任是谁,长什么样,学习好不好,性格好不好,尤远和前任的相处状态,怎么在一起的,怎么分手的,现在人在哪里,和尤远会不会有联系。
“尤远大学时候,很优秀,学校里很多人,喜欢他。”
“他俩,相处还行吧,我也,不太了解。”
“那个人,学习一般,长得也,不好看,性格嘛,嗯……也就那样,不然也不会分手了。”
江汀诧异:“是个很普通的前任?”
“很普通。”
江汀碎碎念:“那怎么让人念念不忘的,就因为是初恋么?”
前任本人被问得脚趾抠地,面上还要风轻云淡地装样,江汀很遗憾:“我以为你知情呢,这些年怎么问他都不说,方淮他们也不告诉我。”
这让盛夏怎么接,没法儿接。
聊着聊着想那人了,江汀给尤远打了个电话过去,关心他出差累不累,有没有好好吃饭,住什么酒店,天气冷不冷,然后自觉汇报:“我约盛夏喝酒呢,在c。”
电话那头传来尤远疲惫的声音:“你别灌他,他不能喝。”
江汀愣了一下,说知道了,撒着娇把电话挂掉。
盛夏一直小口小口嘬酒,喝一点就上脸,红彤彤地跟醉了似的,正好看见一对同性恋人在吧台那肆无忌惮地接吻,盛夏觉得好逗,时代开放了,大家接受度高了好多,能见到这种画面还是蛮欣慰,他笑眯眯地羡慕,迷醉艳羡的神色全都落进了江汀眼中。
江汀和他碰杯,问了句:“你酒量怎么样?”
“上脸吗?”盛夏搓搓自己脸,笑着说,“以前喝一杯,就倒,现在还行。”
江汀找服务生要了一杯柠檬水,递给他:“喝不下就放着吧,你脸也太红了。”
“没事。”盛夏打了个酒隔。
江汀顺着他的目光,也瞅了瞅那对亲得你死我活的恋人,然后说:“跟你道个歉,我考虑不周,没问清楚你介不介意就把你带这儿来了。”
“啊?”盛夏没听明白。
江汀笑了笑:“这是gay吧,你没发现?”
作为一个gay,来gay吧太正常了,他知道江汀是gay,所以两个人进来到现在他没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江汀并不知道,这么一问,盛夏愣了下,等于是不打自招地把性向暴露了。
江汀很直接:“你也是?”
盛夏点头,江汀举杯和他碰了碰,自顾自说:“那我就不瞒你了,打听了一晚上尤远,是因为我喜欢他,喜欢了很多年,所以才会对他的过去那么好奇,问多了你别介意。”
“他是个,很优秀的男人。”盛夏一口闷掉杯子里所有的威士忌,辣得头昏脑涨地说,“值得,任何人的喜欢。”
回到酒店已经很晚了,他没让江汀送,自己打车回来的,江汀确实是个人精,也很聪明,恐怕一开始带他去gay吧就在试探,他也觉得自己很蠢,问什么说什么,想起过去还一脸怀念,猪都看得出来他不对劲。
酒精作用下,盛夏开始上头,江汀后来说的他俩的事一直在脑子里转悠,怎么都不是滋味。
他跟着尤远回国,无亲无故,国外的圣诞家人都聚在一起,所以尤远每年都会陪他,买很多礼物,也准备一棵圣诞树,让他觉得跟在家没什么区别。
一开始没买房,他和尤远是住在一起的,后来买了房子自己出去了,依旧常常和尤远同住,他会做很多西餐,在国外就老做给尤远吃,回国了也一样,尤远工作很忙,但江汀从来没有让他回家了吃不上一口热饭,他会在家等。
他一年回美国一次,探亲,尤远会放下工作陪他回去,看望师友,处理业务,也陪他见父母。
他没有跟尤远表过白,尤远却什么都知道,明着拒绝过,但也仅此而已,他俩的关系依旧亲密,不受任何影响,江汀说不管尤远是觉得亏欠也好,不忍心也好,这么多年的陪伴不是假的,只要有一点顾忌和心软,他就有拿下尤远的把握。
不为别的,八年时间,石头都暖化了,何况是人。
盛夏的危机感激增,快到话都不利索的听障人士,五音不全形容他的歌声都是抬举。
“愿意,用一支黑色,的铅笔,画一出沉默舞台剧。”
“灯光再亮,也,抱住你。”
“愿意,在角落,唱沙哑的歌,再大声也都是给你。”
盛夏破了嗓,语音还没停。
“请用心听,不要,说话。”
一首四分多钟的歌,从头唱到尾,盛夏用了快二十分钟的时间才一条条把语音发完,因为太难听了,更像是喝高了大着舌头瞎吼的。
那年尤远在美国比赛,见到楼下开演唱会,就打电话跟盛夏说,每一句歌词都像你在唱给我听。
今天盛夏真的唱给他听了。
虽然听觉受到了很大的折磨,但内心也是极为震撼的,尤远去衣兜里翻名片,找到盛夏那张,直接打了电话过去,盛夏老半天才接起来。
“喂!您!好!”那边嗓子是哑的,还装得很客气,“找哪,位呀?”
“是我。”尤远无语得很,“你喝了多少,现在在哪?我叫人送你回酒店。”
“啊,是,我哥。”盛夏傻兮兮地呵呵笑,“我在酒店呀,喝了很多,醉,醉的。”
尤远头都大了:“……”
“还想听什么,我,唱。”
尤远听着那边喘着粗气,沉声道:“不能喝就别喝,早点休息吧。”
“别!”盛夏急着直喘,“别挂,别挂。”
尤远没挂,就听着他喘粗气,等了半天,盛夏才说:“哥,你骂我呀,训我,我瞎喝酒,你不管我,吗?”
“说说我,像以前一样,说说我,我听话。”
“想听你,教训我来着。”
尤远很崩溃:“你老大不小的人了,我管不着你。”
“管得着,管得着。”盛夏说,“我也想出门有人汇报,也想打给你,操闲心,想跟你回家,过节。”
“可是我没有现在,只,有从前。”
“没有其他,办法靠近你了。”盛夏迷迷糊糊地说,“哥,我好想你,别冷着我,别跟别人走。”
不知道江汀跟他说了什么,这看来是受了不小的刺激,尤远听他软绵绵醉醺醺的话早就心软了,再唱一破歌,要是在面前指不定会抱抱他。
真没想冷他,只是隔了这么多年,没想好该怎么去相处和接受,而且中间好多问题也没得到解答,他难道就不需要个适应的时间么?
奈何盛夏不给他这个时间,他确实长大了成熟了,脸皮更厚,比当年夜闯老gay交友公园的崽子还虎,尤远要是不给点回应,他指不定还要翻出更高的浪来。
真的是个祖宗。
尤远静了很久才说:“现在乖乖去睡觉,听话么?”
“听,马上睡。”
“那挂吧。”
盛夏不愿意挂:“哥先,挂。”
“后天回来,你想想吃什么。”尤远无奈又心软地道,“有工作就推掉,我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