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危不含情绪地看着研究员,半晌,再次问道:“核心处理器在哪?”
“我也不知道啊。”研究员的眼睛止不住地往刀锋上瞟,声音颤抖。
刀尖在地面划出一道肉眼可见的痕迹,刀锋贴在了研究员的耳朵上,三危不为所动:“把你知道的所有事都告诉我。”
三危没有说话,只默默将刀从刀鞘中拔了出来。如水的刀面映上了研究员脆弱的脖颈。
三危不说话,研究员也不敢说话,他面上的表情逐渐从别有心思转为了惊惶与谄媚。末日时代过去以后,他在私人区混的如鱼得水,但人到中年,又享乐久了,对死亡就愈发恐惧。
“什……什么事?”研究员的牙齿嘎吱作响,随即就感到耳侧一痛。
“等等!我说!我什么都说!”研究员立即挤出一个笑,喊破了音。虽然划破的是耳朵,但他的脑海里盘旋的却是自己的喉咙被划破的惨状,他一时胆寒不已。
“那么多年了,我们好不容易破解了自爆装置,没想到魏句这个老狐狸连死了都不让人省心,竟然派人盗走了芯片。”
“谁?什么时候的事?”三危微微皱眉。芯片被盗走的事是他没有想到的。
“看来你和魏句不是一伙的。”研究员的眼中精光一闪,劝诱道,“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获知了芯片的事,但没有研究资源,得了芯片也什么都做不了。要不这样,你归顺我们,帮我们把芯片找回来,在这之后,你想要什么我们都可以尽量提供,怎么样?”
“监控已经失效,警备人员暂时不会找到这里。这里的隔音效果很好,呼救是没有意义的。”三危一步步地向着研究员走近,居高临下地陈述事实。
“你是谁?是来为魏句报仇的?”研究员用手撑着上身,想要站起来,却觉腹部传来了一阵无形的压迫感,让他不得动弹。
然而,大门即将彻底关闭前,一个身披黑斗篷的男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廊道的中央。此人正是潜入此地打算毁掉芯片的三危。
“你——”研究员正想大喊,就见走廊两侧刚举起手中武器的军人竟然齐刷刷地倒在了地上,莫大的恐慌扼住了他的喉咙,他的声音硬生生哽在了半途。
推镜而前,可见一个布局隐秘的走廊。拼接的合金层围出了四四方方的廊道,诡谲的紫色荧光壁灯打在反光的四壁上,聚在四壁错综的齿状纹路中。纹路从墙的这头拉到那头,却被廊道两侧端立的军人剪成片段。这些军人目不斜视,全副武装,像是正在守护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事实也是如此,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是全民性全息游戏《虚拟启示录》的总控室,总控室中有着《虚拟启示录》的总系统atum。
“胜利,胜利,警报的哨鸣不再响起,新的篇章已经翻开……”
随后,余光里,身边的空间瞬间从大门前的走廊切换为大门后的总控室。眼前总控室的大门正好关上,研究员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冷汗登时从额头上淌了下来。
“核心处理器在哪?”三危没有回答研究员的问题,只是增强了对研究员身侧空气的压缩。
“呵,当然知道。”研究员不知想起了什么,冷笑道,“魏句那老家伙真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吗?我们早就发现了!本想等魏句失去利用价值以后就回收芯片,没想到这愚蠢的家伙竟然在核心处理器和芯片上装了自爆装置。”
“一上来就问核心处理器,你是为芯片而来的?”研究员放弃了挣扎,有些狼狈地撑着着身子坐在地上,言语上依旧想夺回主动权。
“你知道芯片?”三危神色未变,一把唐刀自空中出现,他握着刀柄,无喜无悲道。
总系统由一个核心处理器,和不计其数研究人员用8年时间开发出的上万处理器芯片构成,整个总系统是后末日时代文明的精华所在。
这时,负责日常维护总控室的最后一名研究人员正一边哼着歌一边走出总控室大门。总控室的合金大门在他的身后缓缓关闭。
“不久前,我们发现《虚拟启示录》彻底脱离了我们的掌控。起初,我们还能借着总系统对部分游戏内容做出干涉,比如私人区玩家的痛觉调节,但那时,我们发现,我们已经完全干涉不得《虚拟启示录》了,就连一周年周年庆的内容数据也是自动生成的。
我们感到有些不对劲,正好当时对自爆装置的破解也到了尾声,我们就打算从总系统中拆出核心处理器修整一番。”
“结果这件事不知怎么的就被泄露出去了。四天前的晚上,一帮不知从哪里来的人闯进了总控室,连着核心处理器盗走了芯片。
我们追踪了他们的逃跑路线,得知他们最后消失的地方在生命禁区边界线的附近。可是,当我们派军队去寻找时,却发现他们失踪了。
那里离生命禁区太近,生命禁区又是吃人的地方,这事只能就这么算了。好在,只要核心处理器没毁,就是被盗走了,《虚拟启示录》也能正常运行。照目前来看,他们也不敢真的毁了芯片。”
“所以……我真的不知道芯片去哪了。”研究员欲哭无泪道。
“你说的都是真的?”三危稍一提刀,将刀尖对准了研究员的喉咙,冷声问道。
“千真万确啊!”研究员急忙道。
“带我去核心处理器原本的位置。”三危收刀入鞘,结束了对研究员身侧空气的压迫。
“是是是。”研究员一刻都不敢犹豫,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给三危带路。
三危迈过装了上万个处理器的庞大装置,来到了研究员所指之处。整体银灰色合金机体中央,他看到了一个与周边器械格格不入的空洞。空洞的边缘是破损的金属块,其间垂落着发光的线管。不过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其中残留着启示水晶的气息。
……
某生命禁区封锁线附近的地下。
四大皆空正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神情复杂地凝视着面前这个高约80cm、边缘拆卸得极为粗糙的银灰色金属块。他的目光呆滞,看起来正在走神。
他面前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金属块有个大名鼎鼎的身份:《虚拟启示录》的核心处理器。
四天前,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重量级物件从总控室中请了过来。至于原因,大概是他早逝的父母常在他耳边念叨一个灾难般的芯片,还有多年前那个有关末日、全息之父与《虚拟启示录》的真相。
他的父母是“全息之父”魏句的好友,就连离世前最后交代他的事,也是有朝一日一定要毁掉芯片。
作为父母寄予厚望的唯一孩子,为了完成父母的夙愿,在私人区的钉子传出有关核心处理器的消息后,他立即和一个小队一道秘密潜入了私人区,盗走了核心处理器,用他在《虚拟启示录》中获得的力量。
可现在,芯片就在眼前,他却犹豫了。他不知道毁掉了芯片之后,他好不容易得到的这身力量是否会消失。
在他没有这身力量的时候,他对私人区,对这个灾厄般的世界而言,只是可以被随意踩死的渺小存在。他只能像个老鼠一样,终日躲藏在这浓暗腐烂的地下,从私人区新纪元公民的指缝里窃取最小量的粮食,苟且活下去。
然而,从某一天开始,他获得了来自虚拟的力量,这身凌驾于新纪元公民傲慢之上的力量。有了这份力量,他可以从阴暗的地下走出去,且不必担心付出生命;他可以从私人区那里盗取足以温饱的物资;更甚至,他组建了足以颠覆整个私人区的团队,相信不久的将来,他们就能推翻腐朽,带来幸福而美好的变革。
这力量对他这个久居黑暗的人来说,就像光明一样,是值得顶礼膜拜的存在。可如果毁了芯片,《虚拟启示录》和它带来的改变很可能就会消失,他走向光明与自由的依凭也自然消失殆尽,他怎么可能会甘心?
故而直至如今,他都没有按照父母的遗愿毁掉芯片。他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晚餐,从《虚拟启示录》中获得力量这件事着实过于邪门。可除此之外他还剩下什么呢?他只有这份力量了,他必须搏一搏。
于是他总是想着,再等一等吧,等推翻了私人区的统治,吃得上饭了,住得上好地方了,就把芯片和核心处理器一起毁了。
四大皆空如往常一般自我安慰了一番,起身打算离开卧室。
这时,床对面的电视突然传来了刺耳的噪音。
他并没有打开电视的电源。
四大皆空猛地侧身看向电视。电视的右下角发着接通了电源的红光,电视屏幕自动开启,正闪烁着故障的雪花点。
四大皆空目光警惕,在“刺啦”的电流声中缓步靠近这个电视。三步之后,电视屏幕突然恢复了正常,一个发尾泛白,面容温和的男人出现在了屏幕上。
“初次见面,我是扶隐。”男人微笑道,“你很出色地完成了任务。那么接下来,把芯片还给我吧。”
……
喻易从空间门出来,来到了一个灯光昏暗的空旷平台。
“这里是四大皆空的住所,生命禁区封锁线附近的地下。”一旁的丁平健向喻易介绍道,“也是我们的基地。”
喻易点头表示了解:“先安顿民众,别的等会儿再谈。”
当前现实中获得了虚拟的力量的,还只是《虚拟启示录》战力榜前列的人,换言之,大多数公共区公民依旧是处处受制于人,没有丝毫反抗之力的普通人。而且还是习惯了被拘束在公共区包分配居室中的普通人。
短时间内,眼前的数百名来自公共区的普通人经历了太多超出他们常识的事。这些事给他们偏安一隅的世界带来了太多的变动,空间的、时间的、情绪的,这些变动给大多整日整日待在游戏中,习惯了安于现状的人们带来了强烈的不适。
当变化的新氧取代超标的二氧化碳涌进他们的鼻端,习惯了大脑昏沉的生活状态的他们并不觉得肺腑获得了解放,只觉得晕头转向。他们的目光中有着好奇心的骚动,但更多的,还是如同寒冬被揪出暖被窝的惊惶。
丁平健于是转向诸多民众,高声喊了几次:“诸位,请看到这里来。”
在众人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时,他才继续道:“我知道大家心中有诸多疑惑,请放心,这里暂时是安全的。接下来,我将为大家解释一下至今发生的事。”
说完,丁平健就对着众人说起了私人区一直以来的险恶用心,他在游戏中的身份,他和他构建的组织的变革目标,《虚拟启示录》带来的力量,最后,他还呼吁众人加入他的组织,携手对抗私人区,为真正幸福的未来而拼搏。
丁平健一番煽动性的话音落下时,他面前的民众骚动了起来,可没过多久,人群又沉默了下来。不少人对私人区含而不发的积怨,让他们渴望着变革的到来,所以他们试图发出自己有关变革的声音。
但私人区十年来不怀好意的布局终究让他们的行动力伤筋动骨。再则,《虚拟启示录》的一年也足够长了。他们想要交流,却最终不知说什么,只能沉默。
虚拟感官某种意义上遏制了真实信息的传播。虚拟的渠道又让现实中人与人必要的交流减少,人们之间的隔阂自然愈发深了。
他们像被虚拟的烙印拼贴出了冰冷的机械外壳,虚拟感官中的世界一层一层地加上去,他们拥有了更加精致完好的皮囊,在臃肿的拼贴中自满和迷失。与此同时,机械外壳之内,原本的血肉填充物却在加速老化。最终,现实里的他们只能疲乏而又单薄地支在地上。
现在,比起站在一大群人的中央,和人打交道,大多数人更擅长和游戏中的丧尸怪打交道。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十点就写完了,结果往前一看,被辣到了眼睛,就重新整了整,然后,又又又生死时速了
私人区中心,某座戒备森严的建筑的一处,飘起了歌声,旋律依稀可辨,是欢庆后末日时代到来的纪念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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