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第一百三十章(1 / 1)

扶隐末端泛白的额发因风而乱。但依旧平稳地站在原地,足下的位置未曾挪动分毫。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像每一个清晨拥抱世界那样,张开了双臂。他双手一合,两个简明却恐怖的的、规则的力量瞬间拢于手掌,凝成银白的光团。在这光团之下,地面狂风萧索式微,天幕群星惨而无色。

二人对面而站,在缄默无言中同时动身。

两个一掌之大的银色光团对撞,银色的光辉在爆炸中笼罩天地。大开大阖的宇宙风暴自八都而来,刺入光团中央的同一点。

狂风中的金属柱像是被无数只手敲击的战鼓,鼓声跌宕错落,聚散着杀伐之气。三危站在风暴中心,手中藏器,每一缕发丝却都带上了刀的锋芒。

天文学家职业的力量之所以需要被封印,是因为这和十阶一样,是破坏平衡的力量。若是出现在低次宇宙,会对宇宙平衡造成毁灭性打击,若是出现在五大宇宙岛上,也会造成巨大的破坏。

三危和扶隐在两相碰撞的冲击力中各自向后退开,而后又逆着爆炸的余波再次强攻。仅仅片刻,二人便交锋了数次。

战局之外,喻易看着爆炸的中心,一边极力遏制着规则的同化,一边锁定了扶隐的位置,凝视着扶隐身上缠绕的无尽时间与因果之线。他在等一个机会,一个一击必杀的机会。

“往日我们都看错了你,你还真是能忍。”三危目光森冷,面无表情道。

“别说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扶隐牵了牵嘴角,声音却冷淡得没有一丝情绪,“既然游戏已经终止,我们之间也该提前结束了。”

三危没再说什么,直接解开了身上的天文学家封印。下一瞬间,一道强劲的引力骤然现于星球的表面,他所矗立的大地大面积龟裂,寂静的大气被搅了个翻天覆地,万千气流向着他一人汇去。

喻易环顾四周,大概意识到他和三危最初是怎么进到虚拟中的了。

扶隐借助数十亿颗维持生命体征的人脑,和启示水晶碎片为核心的规则,在星球的表面构造出了一个虚拟的游戏场。他和三危进入星球表面的最初,庞大的信号场域造成他与三危脑信号的强制共振,从而进入了虚拟的世界。

扶隐抬抬眼皮,一时没有说话,目光渐如鹰隼般锐利。他像是无意识地摩挲起芯片,半晌才意味不明道:“预言家的能力果然出人意料。只是可惜了一场好戏。”

说话间,他捏碎了手中的芯片。将其中启示水晶的气息全都吸入了自己的体内。与此同时,三人周边的世界顷刻坍塌。而当虚拟的一切都坍塌后,其后的真实便映入了三人的眼中。

四下一片寂静,似乎无人作答。一道空间波动却悄然出现。

“真是令人惊讶。”扶隐自虚空迈步而出,语调因为讶异而上挑。他轻轻抛掷着一块芯片,周身气质温润,看起来对到来的喻易和三危毫无恶意。

下线后,喻易提供了大致的空间坐标,三危据此开了空间门,直接越过了生命禁区的封锁线。

这是一片荒芜的星球,星球之上矗立着不计其数的金属柱,每根金属柱上都用容器装着一颗隐隐搏动的人脑。金属柱与金属柱之间通过虚拟的紫色射线相连,搏动的人脑不断向着四周发送着脑信号,单独的脑信号汇聚成了一个庞大的信号场域。

而他之所以能在虚拟游戏场中的无数npc身上,看到只有生灵才会出现的死相,舒笑笑的探测之所以能探测出生灵的能量波动,是因为这些npc对应了被扶隐用特殊手段保存了生命体征的人脑。

扶隐神情平静,不紧不慢道:“如你所料,我只是稍稍改变了他们的存在方式。”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人脑不死,生灵不死。只是扶隐的虚拟游戏场过渡透支了这些人脑的脑信号与活性,加速了脑死亡的进程。

“你对那些失踪者做了什么?”看着这些人脑,三危立即想起多年来在与荆棘鸟的交战中无端消失的人,当心中浮现出某个骇人的猜测后,他的身上不由得散发出凛然杀意。

“你们就这么放任那些可怜人面对两个难以抗衡之敌?”扶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眼睛半阖,“看来你们自诩正义,却也不过如此。”

“只是没有按照你的计划行事罢了。”喻易看着时间觉下,被无数条时间与因果之线围绕的扶隐,按住三危,不动声色道,“这颗星球的一切,你最清楚不过了,不是吗?”

规则同化的趋势难以逆转,他靠三危找回了自己意识,可这只是暂时的。不过事到如今,他已不再恐惧死亡,只希望在他离开之前,还能来得及再帮三危一次。

眼前,三危和扶隐再一次拉开了距离,二人身上都有了明显的伤痕。

三危立于空中,神色淡淡地揩去了从口中溢出的血。他的周身涡旋着被战斗激起的灰色沙尘,目光依旧明亮。而他前方的扶隐虽然身上带伤,但身躯周侧的能量密度依旧数额惊人。

喻易看着三危数学家道具上呈现的、愈发危险的数据对比,绷紧了唇。

他得尽快了,否则三危撑不住,他也要维持不住自己的意识了。

战局瞬息万变,三危和扶隐再次相遇于半空中。十阶和无限接近与十阶的能量波动横扫整颗星球的表面,星光在此刻弯曲,万物顿生潮汐。

也是在这一刻,喻易终于找到了机会。他在扶隐身上无数道时间与因果之线中看到了死亡的命运。

他将时间觉探入了对应的那条线,然后对自己动用了六冲。厄运在他身上汇聚,顺着他的时间觉拨动了时间与因果之线。概率微调成功启动,这条线的“因”发生改变,死亡之“果”被调了出来。于是所有时间与因果的末端都发生了偏移,指向了死亡。

扶隐,死!

像是言出法随,原本还安然立于战场中的扶隐毫无征兆地晃了晃。三危抓准了时机,虚空中抽出唐刀,刺向扶隐的胸膛。鲜血染红了锋利的刀身,顺着刀锋向下滴落。猩红的血滴被未息的风暴切割成了红色的烟雾。

扶隐右手握上胸前的半截刀身,垂眸下望。十阶的能量等阶让他并未立即死去,而是保留着最后的意识。似是不甘,他手下用力,试图将这把刺穿了他心脏的刀拔/出来。但直到手掌中淌出的血将刀尖染得更红,他都未曾将刀身挪动半分。

他轻嗤一声,松开了手:“是我输了。”

他缓缓地低下头,任碎发盖住自己的眼睛,似喜似悲地喃喃道:“你们也输了。”

十阶的能量很快溃散,仿佛夏夜树丛的萤火,飞往漆黑的夜空。与生灵并不兼容的启示水晶碎片没了能量的强制融合,从扶隐的身躯内漂浮而出。扶隐青年模样的身躯顷刻老去,最终归于天地。

三危微微皱眉,回收了启示水晶碎片。然后,下意识地,他转过身去确认喻易的安全。

喻易还站在原地,面带笑意地看着他。

三危也情不自禁地弯唇。

可紧接着,他的笑就滞住了。再也握不住的唐刀陡然掉落在地。

喻易看着他,泪水无声地顺着眼角淌过脸颊。他决然地微笑着,目光逐渐空洞与冰冷。

三危意识到了什么,他没有去管掉落在地的刀,连空间门都忘了用,只不管不顾地奔向喻易所在的地方。

但他终究晚了一步。

眼前的喻易依旧站在原地,只是不再微笑,没了表情。他的双眼已经完全变成了金色,里面空荡一片,看不到人的灵魂,只剩下神性的冰冷。规则同化了他。此后世界不再有喻易,独留喻易的躯壳。

三危紧紧咬住牙根,颤抖着双手捧住喻易的脸。喻易木然而没有焦距地目视前方。

三危张了张口,又闭上,他想说什么,可一想到眼前的人早已不知何处,茫然与仓皇就像淬了毒的刀子拥挤在喉咙里,把所有的话头都搅得粉碎。他害怕他一开口,就会惊散眼前这副躯壳中最后的灵魂。他更害怕对方的回答会彻底证实那个可怕的现实。

他怀着偌大的恐慌轻轻低头,虔诚又不知所措地吻过喻易脸上未干的泪痕。

这颗星球上只有他和喻易二人,大地是荒芜的,风是荒芜的,天空也是荒芜的。茂草台荒之中,他突然觉得冷,于是他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喻易,可他依旧很冷。

……

喻易感到意识逐渐被陌生而威严的东西吞噬。

他并不甘心就此被吞去了意识。他想到最后他只来得及对三危微笑,甚至没有告别。

三危一定会很难过的。

这份不甘心带着他在一片宏大的规则海洋中沉沉浮浮。沉浮之间,他感到无数玄奥的东西钻进了他的四肢、他的喉咙、他的脑海,欲图冲散他仅剩的意识。

而他执拗地扯着这最后的意识,不让它从他手中离开。这是他最最珍贵的回忆与情感了,里面有他和三危的相识与相爱,有在他面前死去的人们,有他作为新任岛主的责任……所有的所有,都是他决不能忘记的。就是死也不能忘记的!

于是他不顾尊严地、死死乞着这最后一缕意识,就是规则钻了进去,也不愿放手。一场意识与规则的拉锯战就此展开,并且有了无休无止的征兆。

时间久了,他竟然借这规则看到了宇宙的无数存在。

他看到潮起潮落、日升日歇,他看到青芜破土、王国垂暮,他还看到了从他二十岁开始,每场梦境都能看到的死亡。和以往不一样的是,这次,他看到了更多东西。

他看到他命中注定二十岁死去,或被淹死,或被勒死,或被枪杀,或被高空坠物砸中……他有一双不该存在于世的,窥得命运的眼睛,于是命运和他开了无数个玩笑,想要在二十岁取他性命,于是梦境中他用时间觉看到的,绝大多数都是他本该死亡的命运。

显然他没有死成。

二十岁以后,他的命运本是一片漆黑,可这世上素昧平生的另一道灵魂为他开启了一条通往“生”的路。

当死亡来临,他体内属于三危的灵魂碎片护住了他,改变了无数本该致死的时间与因果之线。后来,他遇见了三危,与三危灵魂相连,生命相续。命运依旧乐衷于和他开玩笑,但这玩笑已对他无可奈何。

三危曾说遇见他是一生之幸,可他又是何其有幸,才遇上了三危。他们在无尽宇宙中相遇,互为灵魂伴侣,这本就是他不幸的前半生中,最大的幸运。

此时此刻,喻易突然无比想见到三危。

他渐趋微弱的意识由此顽固生长。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他发现他的意识已经足以和试图同化他的规则抗衡。

时光流逝,冲散了太多,可执念历久弥坚。

意识与规则的拉锯变本加厉。在二者的交战难舍难分,进行到白热化时,一团不祥的黑色介入了喻易与规则的对抗。

喻易认出了这团黑色。这是他的凶相,说白了就是厄运的凝聚体。

在他漫长的前半生里,他看到太多无辜的生命走向死亡,他想阻止他们的死亡,于是多次动用了六冲,想要通过调动凶相,间接改变他们死亡的结果。令他遗憾的是,原罪伊甸之前,他都失败了。

失败归失败,调动凶相的同时,凶相也会或多或少地留在他的身上,倘若凶相一直积累,迟早会爆发为他的劫难。幸运的是,那么多年了,劫难不知为何一直没有爆发;不幸的是,偏偏这个要紧的关头,劫难要爆发了。

也许这就是他没能救得了那些人的报应吧。喻易怅惘地想着。

正这么想着,他却发现这团不祥的黑色竟然越过了他的意识,径直冲向了规则。厄运骤然爆发。

喻易明白了什么,当即望向那团绽放光芒的黑色厄运。

在这厄运之中,他看到了无数破碎的画面:车祸现场破碎的尸体、病房分明虚脱却死死攥着呼吸机的手、顺着利器流淌而下的鲜血……那是他在死亡面前无数次力图挽留,却命中注定般的迟到、缺席与错过。

在这厄运之中,无数道灵魂的虚影升腾而出。那是那些他无力拯救的人们。

他们微笑地看着他,说:“谢谢你。谢谢你为拯救我们所做的努力,请你代替我们,加倍幸福地活下去吧。”

一时间,爆炸的光芒大盛,规则潮水般后退。

……

荒芜的星球上,三危凝视着喻易冰冷的双眼,攥过喻易的左手,放在自己的左胸膛上。

“听到了吗,这颗心,在为你而跳动。”只是一句,他便沙哑了嗓音,顿了顿,才接着道,“我需要你,所以,就算是为我,回来吧,好吗?”

空气静默,荒草无言。没有人答复这个恳求。

三危的目光黯淡了下来,他疲倦地闭上了眼睛,连双手也失去了力气。

可就在这时,一只手轻轻搭上了他的肩膀。

他诧异而小心地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张熟悉的笑脸。

“我回来了。”喻易红着眼眶,竭尽全力地微笑道。

他们曾行走在迢迢长夜,可当千疮百孔的黑夜拓入晴日的天空,便能看到漫天炽热的星光。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

感谢阅读!谢谢谢谢小天使们和我一同见证了喻易和三危,还有其他很多人的故事!

写这章的时候估计是哪根弦被戳到了,边写边抹眼泪,就突然觉得,救赎真的是人与人正向关系中非常非常重要的一部分,不只是灵魂伴侣如此,有些素昧平生的人也是如此。希望读者小天使们也能在生活中救赎和治愈自己!这也是我写故事想要实现的初心之一(不许说我幼稚!超凶.jpg)

至于番外……这玩意我还没写过,看之后的灵感以及大家想不想看吧orz

然后就是大家期待(作者迷惑言论请忽视)的接档文安利环节!球收藏!

温馨治愈向的《穿成主角成了反派白月光》(文名什么的不重要啦)

楚纵穿到了一本爽文里,而他刚巧是这本书日天日地的龙傲天男主。

握着剧本的楚纵表示:“日不动,告辞。”

他打算从他穿来的这一刻起,就低调做人,争取避开书里那个狠辣无情、城府深沉、专克男主的反派boss封梧。

彼时书的剧情还没开始,在他的少年时代,邻居家住着一位安静的小少年。小少年是个小可怜,老是被人欺负。

有一天,楚纵见单纯的小少年被欺负还一声不吭,看不过去,挡在了小少年的身前。

“别怕,以后哥罩你。”楚纵对小少年说道。

从那以后,每当有人想要欺负小少年时,楚纵总会把小少年护在身后。

而小少年总是安安静静地仰着头,黑沉的眼珠子中映着身前这个关心他,爱护他,将他护在身后,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别怕的人,就像是映入了全世界。

……

后来小少年搬走了。离开前,小少年依旧安安静静地、仰着好看的脸看着楚纵,执拗又重复地说:“我会回来找阿纵的。”

只是直到书中剧情开始,楚纵都没有再见到小少年。

多年后。

迈入商界的楚纵,终于走到了要与本书反派boss封梧交锋的位置。却听说封梧多了一位寻找多年的白月光。楚纵不以为意,直到他见到了封梧。

楚纵:等等,他这个宿敌怎么和他记忆里的小少年长得那么像?

“我无时无刻不在怀念着,怀念着那个未曾披上密不可分的皮囊,未曾活成一副皮囊的、赤手空拳的青春。虚伪与谎言攥着我的四肢,成了我赖以生存的稻草。在觥筹交错,暧昧不明的假笑中,我看到你那么真诚、那么肆意的大笑。像茫茫暗淡的天色里,熔金的日出。我忍不住走向你,虚伪四分五裂,算计七零八落。我知道,我终究患上了我曾痛恨的顽疾;我也知道,我甘愿病入膏肓,无可救药。

多年来,似乎什么都变了,唯一未变的,只有——”

“我依旧爱着你。”

另,感觉我这个无良作者讲的故事还算对胃口的还阔以收藏一下我的专栏!我剧情流感情流都会写的!祝大家生活愉快,mua!

“扶隐,不用躲了,我知道你在附近。”走出空间门,进入名义上的生命禁区后,喻易便笃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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