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为了躲过钟承明的追踪,绕了大远路,从天山瑶池到泯水镇,原本御剑只要半天的路程,他们飞了一天一夜,终于在第二日黄昏的时候抵达。
正准备往泯水湖去时,一只纸鹤袅袅飞来。
薛宁接过纸鹤,拆开一看,是蒲灰发的:「听说你把自家天乾灵玉给盗了?可以嘛,消息都传到魔域去了。你们不知道血煞阵在何处,先别轻举妄动,我马上过来找你们。」
看来蒲灰在魔域适应得还不错。
从魔域过来,怎么着也得一天时间,薛宁拽着苍决寻到镇郊的一处破庙,暂时在那歇脚。
薛宁确实不知血煞阵设在正清宫何处,上次在里头刚转了半圈就掉下陷阱,刚炸出个洞来又被万秋水抓了。
原想暂停了时间悄摸进去找找,既然蒲灰说要过来,再等一天也无妨。
破庙里,苍决施了个清洁术,收拾出一块能落脚的地方来,在正清宫的地界,两人便也没生火,免得引起注意。
更深露重,好在两人修为都不低,小师弟的伤也已恢复得差不多,对这点寒凉没什么感觉,就是破庙近水,潮湿难忍。
薛宁席地而坐,又翻看了一下蒲灰发来的纸鹤,冲苍决打趣道:“消息传到魔域去,那看来几大宗门的人全都知道了,你说柳师妹会不会提着伏魔来追杀我们?”
苍决双眼紧闭,正在打坐,听到这话神色淡淡,“伏魔剑还有四天才铸成,到时我们也已事成。只要不是今晚,何时来我都不惧她。”
“今晚怎么了?”薛宁偏头看向苍决,见他身后冒出寒气,一时有些心慌,“你这又是在做什么?伤不是已经大好了吗?”
苍决没有睁眼,眉头微蹙了蹙,“我体质特殊,三百年前被那魏老头强行灌了不少药,修为大增。只是一旦受伤,便会在体内攒下毒素,需用灵力逼出来。”
“在这期间我没法使用灵力,便没法护着你。”
薛宁回想起她渡雷劫那天,小师弟也是盘坐在原地,当时应该就是受了伤,正在清除余毒。
“你放心好了,今晚我护着你。柳师妹要是真来了,我就暂停时间,用鬼蛇柳将她捆柱子上,保准干扰不到你。”
苍决微挑了眉,刚扯出一个笑容,又顿住了。
“柳书韵今晚是不会来了,倒是其他人很可能想找我们麻烦。”苍决睁了眼,望向门口,外边似乎来了一个人。
他们一路奔波,没法一直消耗灵力维持着隐身术,当时只记着要避开蓬莱宗的人,却没想到钟承明居然将这消息散了出去,也不怕其他人捷足先登,把天乾灵玉先抢了去。
薛宁也感知到灵力波动,外边这人修为不低,且没想收敛灵力,片刻后,门被一道灵力震开。
看清来人,薛宁眉头微蹙。
“田掌门?”
随后又看了一眼他身后,确实也没见着有其他人跟着。
他们跟天罡派的田掌门可还有笔账没算,也不知道田掌门此次来是为了莫长老还是天乾灵玉。
田掌门冷冷扫过薛宁和苍决,原想能看到两张惊慌失措的脸,可一眼望去,这两人一个比一个淡定,甚至还坐在地上,没太大反应。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两人。
田掌门抬手就往一旁的柱子放了一道金矢,金矢在落到柱子上时,迸出火花,将整条柱子炸得七零八碎。
回头一看,两人面上还是没有半点波动,甚至还有一人面上有些不解。
薛宁瞥一眼旁边的柱子,挠了挠头,“田掌门看这柱子不顺眼?”
他到底是不是来找他们算账的?
田掌门深吸了口气,沉着脸,也不看那柱子,只瞪着面前二人,“是你们杀了莫长老?”
薛宁摇了摇头。
田掌门轻蔑地笑了笑,心道这小后生果然还是怕死的,紧接着就又听薛宁答了——
“是我小师弟一人杀的,一招毙命。”
听着那语气间还有些自豪?
田掌门背过手,睨着薛宁和苍决,“你们杀了我天罡派长老,我可以不追究,只要你们将天乾……”
“该追究还是要追究的,此事是莫长老贪心在前,想将伏魔剑私吞,还差点将我和师妹二人毒杀在炼器室内。不过既然他已经死了,那这事就两清了。”
薛宁手肘杵着膝盖,支着下巴,叨叨完这句,见田掌门脸又沉了半分,心里觉得好笑。
这田掌门果真是冲着天乾灵玉来的,说不准一开始还想打伏魔剑的主意,见柳书韵不在,也只好暂时打消取伏魔剑的念头。
原以为他真是来给莫长老报仇的,那样她还能高看天罡派一眼,原来只是打着这幌子逼他们交出天乾灵玉。
田掌门见这两人油盐不进,抬手唤出「万箭齐发」,十数支金矢出现在他身后。
本来想将东西拿到手,再将这两人灭口,可这两人也是嘴硬的。他也只好先将人杀了,再翻找他们的腰囊,无非多费些工夫罢了。
“慢。”
薛宁一摆手,瞅了眼他的金矢,“你这术法动静会不会很大?”
“……?”田掌门不明所以,十数支金矢就也浮在他身后,一时没发出去。
薛宁煞有介事,“是这样,我们现在已经在正清宫的地界,你这闹的动静要是太大,不就惊动正清宫那帮道姑了吗?我瞧你刚刚那一支就迸得火花四起了,再来十几支,不得炸成烟花?”
“我有何惧?”田掌门冷笑一声。
薛宁翻了个白眼,他要不怕声张,就不会一个弟子都不带,自己独身前来找他们了。
“等正清宫的人来了,我就说天乾灵玉已经到了你手里。对了悄悄告诉你一件事,正清宫的天乾灵玉也是我拿的,到时我就说两枚都已被你抢了去。”
“哼,你们能撑到那时再说吧。”
田掌门手一放,十数支金矢齐齐发出,往薛宁和苍决的方向来。
薛宁当即就将时间暂停下来,十来支箭都停在半空。
她走上前去,将金矢一支一支掉转方向,箭尖全都指向田掌门,然后又回了原来的位置坐下,恢复时间流动。
田掌门眨个眼的工夫,就见自己放出的金矢全都被反弹了回来,距离太近,避都避不过去,生生挨了下来。
这十几支金矢下去,他已经委顿在地,口中渗出血来。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
薛宁背着手,踱到田掌门跟前,将他刚召唤出来的纸鹤掐掉,从腰囊里掏出鬼蛇柳,把他捆在那根焦黑的柱子上。
“怎么样,还行吧?”薛宁回头望向苍决。
“就是有些费时间。”苍决笑。
薛宁撇了撇嘴,“我就是闷得慌,多跟他聊一会儿。”
田掌门听到这句话,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然后头一歪,不省人事。
薛宁凑上前去探了探鼻息,发现人没死,还有口气在,索性也不去管他了。
她写了个纸鹤告知蒲灰自己现在的位置,在另一条柱子旁坐下,撑起个结界将自己和小师弟罩起来,也闭了眼开始打坐。
没过多久,就打起了盹。
……
两人在破庙里待了一夜,等到天亮,苍决也将毒素全部清除,睁了眼,看着歪倒在另一条柱子上睡得正香的薛宁,摇了摇头。
他走过去,在薛宁旁边坐下,将她的头轻轻推过来,靠在自己肩上。
一只墨鸦扑腾着翅膀飞了过来,落在薛宁手上,咕咕叫了两声。
薛宁皱了眉,睁开眼来,下意识点了点墨鸦的脑袋。
墨鸦化作墨迹散在半空——
「尊上,住在幽寤殿偏殿的那个女修不见了,属下派人翻遍整个魔域都没找到人,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薛宁懒懒抬手,回了个墨鸦给霍无铭:「没事,她已经离开魔域了。那啥……守乌木山边界的那帮魔兵,抽空还是筛一筛,不行的就换了吧。」
“叩叩”。
刚把墨鸦发出去,门外又来了人。
薛宁惊坐起来,看到身旁的小师弟,瞬间安心不少。
外边那人见许久没人应答,也没了耐性,索性直接推门进来了。
“原来你们就这样坐了一夜啊?早知道我就直接进来了。”蒲灰头上戴着帷帽,隔着白纱上下打量了一下薛宁和苍决的衣服,语气透了几分失望。
薛宁揉了揉眉心,真想掰开蒲灰的脑袋看看她整天想的都是什么。
“你怎地这么快就到了?”
“我是昨天白天听到消息的,当即就出发了,途中才想起来给你们发个纸鹤。”
蒲灰环顾四周,终于留意到另一条焦黑的柱子,以及柱子上绑着的人,“这是谁?”
薛宁循着她的目光望去,这才想起昨晚她还收拾了个人,“天罡派的田掌门,来抢天乾灵玉的。”
“哦,脸黑成这样,差点认不出来。”
蒲灰挪开目光,从腰囊里摸出一个令牌,“走,我带你们去找血煞阵。”
薛宁愣了愣,“你打算这么去?”
蒲灰扬了扬令牌,“我知道一条隐蔽的通道,不必担心被守门的弟子发现。”
薛宁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从背包里取出易容工具,“这些画在脸上,遇水不化,得用特殊的溶液才能洗去,你还是稍作改扮,免得被万秋水看到。”
蒲灰将薛宁手中的东西接过来看了看,点点头,“也好。”
她掏出一面镜子,细细描了半个时辰,再一抬头,已经是另一张脸。
“走走走,赶紧把那血煞阵给破了,免得夜长梦多。”
蒲灰推着两人出了破庙,踏上飞剑,往泯水湖的方向去。
破庙内,田掌门抬起头,用手中藏着的半截箭头切断鬼蛇柳。随后踱到门口,望向三人离去的方向,眼神阴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