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粮啊做什么!”老阿婆看着这些不做事儿的士兵,自然没什么好语气。
钦州士兵首领顿了顿,随后道,“你一个老太婆,一个小屁孩儿,能做什么!?别在淋出个好歹来。”
那小孩子上前一步,就插着腰大声说。
“那个瘦瘦的姐姐都能进去,我们为什么不可以!?”
士兵首领一时语塞,随即道,“就是不能去。”
小孩一口咬在钦州士兵的手背上,趁机窜开。
“小孩儿怎么了!?为什么不能去,你们天天说侯爷坏话,可是你们吃的粮草还是侯爷准备的呢,没有侯爷你们统统饿肚子,现在侯爷都是去救粮草了,你们还在这儿闲站着,真是丢人,连我一个小孩都比不上呢!”
小屁孩说完,就呸了一口,往雨里跑去。
没跑出几步,就被士兵揪着领子提了回来,吱吱哇哇叫着,两条腿在空中不停的扑腾。
“你们干什么呀干什么呀!侯爷!有人欺负咱们泽荒孩子啦!”
小孩子还挺机灵,张嘴就叫嚷。
钦州士兵微微黑了脸,不……红了脸……
“你能成什么事儿,站这儿,我们去……”
钦州士兵首领说完,就挥了挥手,带着一行士兵往里面去了。
又是两千人涌了进来,顿时场面就热闹起来了,一个倒塌的房屋,几乎是片刻间就能清理出来,士兵齐齐涌上,顷刻就把粮草尽数转移,速度效率整整翻了数十倍。
一时之间,夏左左和封玄奕,竟然被人群挤着挤着,就到了边上。
也不知是不是众人刻意为之,总之夏左左就是一路被人挤着出了人群,到了一边的凉亭里。
而封玄奕忧心与没有半点武功的夏左左,一路护着她,也跟着一道出来,再回头,雨里来来回回穿梭者无数的人影,场面宏大极了,竟没有他们插手的余地一般。
“bo、boss你看……”夏左左双眼失神的看着雨地里,似乎太过讶异,竟当着封玄奕的面,叫出了boss。
王博思……
封玄奕眼底微闪,这个称呼已经许久未曾被人提起,夏左左的一声呼唤,似乎让他回到了数月以前的那段记忆中,夏左左待他隐于市,夫妻相称,化名博思……
夏左左说着不在意,可却在下意识里总是叫出来,又如何让他在信服,她说的不在乎的那些话……
“你看,那是钦州的士兵!”夏左左再度补充道,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封玄奕微微侧头,自然的移开了视线,朝着夏左左指的地方看了过去。
果不其然,正是钦州的士兵。
夏左左激动道,“他们之前一直觉得王爷你对徐大人使了手段,才让徐大人把他们送给了王爷你,处处不肯配合,自诩钦州文明之地,而泽荒却荒蛮不堪,更是不愿信服……可是此刻……”
此刻他们既然自动的前去做事儿,就表明……
“他们已经归顺了。”封玄奕低声落下了结论。
“嗯!”夏左左心里的激动,到最后只能化作用力的点头,这一路走过来,并不容易,boss做的一切,夏左左也都看在眼里。
更加为这来之不易的进展,而高兴不已。
“你替我高兴?”
boss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夏左左一怔,对上了视线,不由的呼吸一窒。
对啊……说好了不参与进去,说好了置身事外的,怎么她却替boss喜提boss忧了?操心命吗这不是!?
“咳咳……没,没有的事儿……”
“不高兴!?”封玄奕再度挑眉。
夏左左进退两难,笑容僵硬道,“不不不,这是好事儿,怎么能不高兴……我替泽荒高兴……大家都高兴……”
放眼看去,下面的泽荒子民,已经从人人自危,只求果腹的一盘散沙,到了民心稳定,建立信任和和乐的一幕,钦州的士兵也感念与侯爷的爱民之心……
夏左左终于是在这充满了阴谋权欲的世界里,感受到了一丝暖意和烟火气,上一次有这样实实切切的感觉,还是在逃亡路上,和boss化作寻常百姓时……
“真好……”也不知是再说泽荒,还是往昔的回忆,夏左左笑容满足而温暖,看着远方大雨中的人群,似乎和这雨融合在了一处。
封玄奕的眼眸,始终落在夏左左的侧脸,那上面的妆容,已经被大雨微微融化,露出些许疤痕,可是那笑意中的暖意,却是半分不少的,他唇角不由勾起,低声笑道,“嗯……真好……”
是夜,黄昏早已隐退,只剩下黑幕沉沉的夜晚,残余一轮弯月在天空中,一片惨白莹亮。
整个皇城笼在一层朦胧之中,天下最为高贵威严的所在,便是巍峨耸立的皇宫。
琉璃瓦即便是在夜色下,也泛着一层光芒,来往的宫人几乎已经没有了,只有一座座灭了灯的宫殿外,悬挂着随风摆动的灯笼,散发着昏黄的灯光。
寂静中,一记快马几乎是绝尘而去,鞭响划破宁静的夜空中。
“什么人,赶在宫门前放肆,还不下马?!”守城的禁卫军上前一步,数杆长矛齐齐束起。
而高马上的人影,却无半点停下的意思,手里的鞭子反而更加用力了。
“让开!”那人冷斥一声,寒光闪过,一只银色的叶子稳稳的镶嵌在城门的巨石中,宛如切入豆腐一般。
门口的侍卫齐齐让开,单膝跪下,“参加白大统领!”
那人扬长而去,侍卫取下城墙中的银叶子,这样深的内力,京城之中只有一人能够做到,也只有一人敢如此扬鞭而入宫门。
御书房内,年轻的皇帝静坐在桌前,烛光照亮了那一张俊美却略带疲累的脸庞,看似是平和的笑意,可是那眼底,却有着让人胆寒的阴冷和毒辣,此刻神色莫测的坐在桌前。
手中拿着奏章,眼底却没有一丝的波澜,已经久久未曾翻页。
一边的公公也不敢言语,静立在册仿佛石像。
“吱呀一一”细微的推门声,一阵夜风飘入,烛火微微摇晃,皇帝抬头看了一眼那烛火,随即低声问道。
“回来了!?”
“是,回皇上,白大人已经到了宣武门,正下马匆匆步行而来。”
那太监低声汇报着,话刚落。
一袭黑衣的高大男人,就已经站在了门口处。
“微臣参见皇上。”
白夙桀抱拳低声道,皇帝微微点头,扬了扬手。
一边的大太监压低尖细的嗓子,“都随咱家下去。”
下人们皆是低着头匆匆离去,门再度被关上,就只剩下了皇帝和白夙桀两个人。
“回来了。”
“是。”白夙桀起身。
“如何,可是他!?”
“真是六王爷本人。”白夙桀抬起头,看着皇帝,皇帝此刻神色莫测,微微敛眸,“神智清明?”
“是,六王爷说任职途中遇难,大难不死反而恢复了神智。”
“哼……”皇帝冷哼一声,眼底闪过一丝寒光。
“恢复神智!?到底是因祸得福,还是自始至终都是场好戏……”
白夙桀低下头,不卑不亢,一五一十道。
“回禀皇上,这个不知,只是王爷的确是失了记忆的,微臣前去时,他未曾认出。”
“连你也未曾认出!?”皇帝一愣,白夙桀是他身边的人,封玄奕宫中进进出出,自然是在熟悉不过,怎么会未曾认出,封玄奕没有必要在这件事儿上作假,只是……难道真的摔去了些许记忆!?那么过往的恩怨……
“泽荒之地,如何,封玄奕,又如何?”皇上凝神问道。
白夙桀本来也没有要欺瞒之意,便将所见,一五一十的回答,只是独独隐去侯爷身边有暗卫之事。
“泽荒之地,的确荒蛮难以管束,侯爷即便去钦州借了财力和兵力,可是也不能维持多久,百姓鱼龙混杂,时时暴乱抢粮,钦州和泽荒的士兵,也多不配合。”
这番话让皇帝微微舒展了眉宇,他似乎早料到这样的局面,微微点了点头。
“泽荒之地,素来那般,游散惯了,自然有他们自己得利的方式,封玄奕要管,也没有那么简单,至于钦州……只怕更不愿意掺和进去……”
白夙桀直到自己职责所在,皇帝的话,只要未曾问起,便没有他说话的余地,抱拳道。
“可要差人……”
皇帝眼眸一骤,手中一直握着的佛珠蓦然收紧,发出了轻微的碰撞声,似乎是拉回了皇帝的思绪。
他妥善将佛珠收在掌心,细心摸索着。
“不必了……他已远在天边,有些事儿,忘了最好,忘了才好……既然他大难不死,便是兰儿庇佑,即使如此,也不必这样绝情,怎样,也是朕一手带大的孩子……朕也只有这么一个孩子……”
“是……”白夙桀见皇帝再度拿起那佛珠,端坐在桌前,细细摸索端详,便微微点头,转身出去。
烛光下,那串被反复摸索的佛珠,已经发亮莹润,成色一般,并不是什么上好的宝贝,可却是皇帝最珍视的一个,日日佩戴,从未离身。
他摸索着,神情难得的懈怠温柔下来,眉宇间的防备和算计,一扫而空,仿佛终于得了空安然舔舐自己的野兽。
“原以为要失信与你了,可是你瞧……辗转下来,朕还是如了你的愿,奕儿活着,好好的活着……你要记着朕的话,留在下面等着朕!否则,朕不会放过你的奕儿……”